云浅月立即住了口,转头,这才发现六公主正站在容景身后不远处。 今日不是身穿一身华丽的公主裙装,而是只着一件素雅的罗衣,没有朱钗头饰,额头裹了一绢轻纱,遮住昨日被她打的伤口。没有昨日的气势凌人,如今小脸上挂着未散的泪痕,斑斑点点,她本就貌美,这般梨花带雨,泪痕点点,好不我见犹怜,任何一个男子见了怕是都能升起怜香惜玉之心。她心突地跳了一下,对夜天逸的怒意被封在喉咙里,一时间看着六公主眸光有些暗。
“小六太不知事!怎么能此时缠住景世子?”老皇帝也看向六公主,脸上虽怒,语气却不见半丝怒意,“幸好天逸来得及时,将月丫头的大还丹找到。景世子如今来了也还不算太晚。冷小王爷是否能被救起,有大还丹还不够,就要仰仗景世子了。”
“景世子,您快过来救救犬子吧!老臣以前多有得罪,景世子大人不记小人过,老臣可就这一个儿子啊,若是没了,老臣可就……”孝亲王见容景半响不动,起身走过来,就要给容景下跪。今日他哪里还顾得王爷身份,只要能救他儿子,他就不吝惜这张老脸。
“孝亲王无需行此大礼,医者父母心,只要我本事所在能救冷小王爷的话,容景定会竭尽全力将他救起。”容景轻轻一挥袖,拦住孝亲王下拜的身子,从云浅月脸上收回视线,淡淡道。
孝亲王顿时大喜,“多谢景世子……”
容景不看孝亲王,抬步向床前走来,他面色清淡,脚步平缓,轻浅,月牙白的锦袍随着他走动间划出极浅的弧度,与往常别无二致。但众人都莫名地觉得有些冷意。只见他来到床前三尺之距停住脚步,不看站在床前的云浅月和夜天逸,低头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的冷邵卓。
云浅月忽然垂下头。
众人都看着容景,都感觉殿内气氛压抑,大气也不敢喘。
过了片刻,容景转头看向老皇帝,“景可以救好冷小王爷!”
“真的?景世子……老臣……只要你救好犬子……老臣感激不尽……”不等老皇帝说话,孝亲王腾地跑了过来,一脸激动地看着容景。语无伦次。
“朕就知道景世子能妙手回春!我天圣再找不出第二人能如景世子一般施展回春妙手!”老皇帝也是大喜。
“不过大约要行针一个月左右。”容景话音一转,淡淡扫了夜天逸一眼道:“大还丹虽然是好东西,但太过性烈,是习武之人性命垂危时所用的圣药,千万金难买,服用后可以起死回生,护住一丝脉息。但对于无半丝武功的普通人来说,却是抵抗不住它过强的药性。所以,用药之时,也同时要行针助他抵抗大还丹后劲的药性反噬,否则人即便好了,也会变成痴傻。”
“刚刚景世子被六妹妹拖住来不了,天逸动用了月儿的大还丹实属无奈之举。”夜天逸淡淡一笑,“无论如何,只要能救了冷小王爷就好了!毕竟行一个月针总比没了气息要好。”话落,他看向孝亲王,“冷王叔,你说是不是?”
“是,是,七皇子说得对!景世子尽管行针,只要能救好犬子就行。”孝亲王连连点头。
“那好!”容景点头,对老皇帝道:“容景这就给冷小王爷行针,我行针不喜人在场。请皇上和众位大人都出去等候片刻。”
“景世子辛苦了!”老皇帝点点头,当前向外走去。
殿内的太医本来还想看容景如何救冷小王爷,但也知道没有眼福,遂起身连忙跟在老皇帝之后向外走去。
孝亲王站着不动,期盼地看着容景。
容景淡淡道:“孝亲王也请去外面稍后片刻!”
孝亲王虽然不想离开,但也知道容景的规矩,只能走了出去。
“月儿,我们也出去等候吧!”夜天逸拉着云浅月向外走去。
“七皇子可以出去,她要留下!”容景不看二人,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型的锦盒打开,里面摆放着一排金针。金针细如牛毛。他用手轻轻捻起一只,淡淡道。
“哦?景世子这是为何?”夜天逸停住脚步挑眉。
前面的老皇帝等人走到门口也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容景。
“她的血可以助我行针。七皇子,这个理由够不够?”容景看向夜天逸,“若是不够我可以换一个理由。”话落,他看向云浅月,声音淡淡,“你告诉七皇子,你昨日请旨赐婚是真心还是假意?是为了和七皇子置气还是本意行事。你喜欢的人是谁说清楚,免得七皇子误会。”
夜天逸握着云浅月的手一紧,“景世子何出此言?月儿不过是因为我回来晚了她才和我置气而已。再说她如今耳上戴着的这一对我从母妃手里讨来的耳环可不是作假。”
“一对耳环能说明什么?”容景挑眉,看着夜天逸,“七皇子想说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耳环是定情信物吗?”话落,他不等夜天逸开口,便淡淡道:“我大病之时是十年前吧!那个时候她才不到五岁而已,就懂得接受七皇子的定情信物了?”
夜天逸眸光一沉。
“若五岁七皇子送的东西也能算作定情信物的话,那她这么些年收的定情信物多得估计都数不过来了!浅月小姐每年生辰多少人送礼?从小到大不止七皇子送了一对耳环,太子殿下、四皇子、染小王爷、以及这宫中的皇子们哪个没送过她东西?”容景看着夜天逸,颜色淡淡,“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称之为定情之物的。香囊、玉佩才算作定情之物。七皇子这些年不在京中,以为天圣京城也和北疆一样?一片杨叶就能传情了不成?”
夜天逸眸光一寒,语气微沉,“耳环虽然年纪太小做不得数,但是我去北疆这些年来她和我一直书信往来。若是无情意,怎么会一直有书信往来?景世子别不知道男女之间通信数年也不代表什么!”
“七皇子母妃故去,只身一人生活在北疆,你们从小关系好,她略作朋友关心也是应当。通信数年便代表有情意了?不见得吧!”容景扬眉,瞥了云浅月一眼,淡淡道:“你将我的玉佩拿出来给七皇子看看!对了,还有我的贴身娟帕,你不是一直好好收着吗?还有我送给你的红颜锦,都给七皇子看看,免得七皇子不知道何物才是定情之物。贻笑大方!”
夜天逸没想到他抓准机会将她和云浅月之间的牵连公之于众之后却被容景三言两语驳了个无懈可击。他薄唇紧紧抿起,眸光昏暗地看着容景。
云浅月也没想到夜天逸制造的困顿局面被容景三言两语就翻盘,她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觉被夜天逸攥着的手传来细微的刺痛,那痛处从手心直接传递进了她的心里,她记得小七似乎多少年前也曾经这般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抓疼过。那次似乎是他们一起被选入安全局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感觉出多疼,今日这疼痛让她几乎承受不住。因为疼痛,她更能清醒地知道他不是小七。
她看着夜天逸,忽然咬牙,将内力管住到手腕,全身所有内息奔走到手腕处,霎时弹开了被夜天逸紧攥着的手,伸手就去掏云景的玉佩。她喜欢容景是真心的,她和他请旨赐婚是出于本心,自然不能让他一个人顶着她!让他变成一场笑话!
有些事情必须了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夜天逸被云浅月全力爆发的内力震得手腕一麻,松开了她的手,他从容景身上收回视线看着她,见她伸手入怀,他眼睛忽然眯起,用传音入密道:“月儿,别逼我!”
云浅月手一顿,当没听见,继续掏玉佩。那块从容景身上抢来的玉佩,若是早先不知道香囊、娟帕、玉佩时常用作男女定情之物,来了这么长时间也知道了。她喜欢这块玉佩,从来没说拿出还给容景,以后也不打算还了!
“月儿,别逼我!你如今只是失忆了而已!我只求公平。但是你不能用失忆当借口连个公平也不给我。那样的话,你别逼我做出连我自己也后悔的事儿。今日算是一桩。你若还是执迷不悟,明日,后日,大后日,以及以后的每日我都会做一桩,直到你回心转意。”夜天逸看着云浅月,依然用传音入密,他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云浅月的耳朵里。
云浅月依然仿若不闻,她最不怕的就是威胁!威胁对于她这种冷血冷心的人来说没用!
“这些年你伪装求全,为我做了多少事情,你都忘记了,我可没忘记。开山饮水解除北疆干旱,用计破解了五年前的北疆祸乱,梯田、灌溉、开拓了北疆数万顷贫瘠之地变成富裕土壤。为我处理了多少太子皇兄派去北疆的杀手,等等这些,别逼我都说出来。只要我说出来,父皇定然再不让你飞出天家。也许马上就能给你我赐婚!”夜天逸看着云浅月,声音和缓,一字一句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