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叔,你在荣王府做了多少年大总管了?”容景问。
容福一惊,连忙回道:“三十三年!”
“的确很久了!”容景又道。
容福脸上露出惊骇之色,连忙道:“老奴今日本不该来打扰世子,可是六公主来府中许多次了,这一次态度坚决,老奴拦截不住,所以……”
“是拦截不住,还是不想拦住!”容景打断容福的话。
容福立即住了口。
“是爷爷指使你的吧?”容景又问。
“不……不是老王爷,是老奴……”容福连忙摇头。
“不是?福叔,你可要想清楚再说!”容景忽然冷笑一声,“如今爷爷不颐养天年,操神荣王府的俗事不说,还操神我的私事,看起来他还老当益壮。那明日这荣王府我不再管了,还交给爷爷当家吧!”
容福立即噤了声。
“为何五妹妹知道七皇子前来府中拜访?七皇子在府中待了半个时辰她都不曾出现,七皇子在门口等了两柱香时间她都不曾出现,偏偏我和浅月小姐出府之时她好巧不巧地追去了府门?为何她一向胆小怯弱今日敢向七皇子邀请乞巧节一起七巧?你还真当她是任何礼数都不懂愚昧无知的小姐?荣王府的女人哪里有真正无知的?”容景声音平静,清清淡淡一如往昔,“我的规矩你当该清楚,为何今日却偏偏来禀告六公主来了府中?”
容福身子一颤,老脸惨白如纸,立即跪地请罪,“世子恕罪,老奴的确是听从老王爷指使,但是老王爷也是为了世子您好,浅月小姐实在是……若是再在您这里住下去,于您不利啊!”
“什么事情与我有利过?你与我说说!”容景声音听不出喜怒。
“皇上一直对荣王府和您颇为忌惮,而浅月小姐偏偏又是那么一个身份,即便如今废除祖训,她也是荣王府唯一嫡女,皇上岂能放过她?如今皇上保不准已经怀疑了,您做的这些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您喜欢浅月小姐,皇上焉能看不出来?您……您即便再喜欢浅月小姐,可是我们荣王府当真能抗得过皇室?抗得过皇上?始祖爷当年打天下靠的不是兵马,不是筹谋,而是皇室隐卫……这您也知道,皇室隐卫遍布天下……”容福声音发颤,“就算您天赋异禀,荣王府富可敌国,可是又能如何?世子一人之力,焉能倾天圣百年基业?若是皇上出手,到时候不止荣王府被毁,云王府也是一样下场啊……”
“所以爷爷就准备要我迎娶六公主?”容景挑眉。
“老王爷没有让您迎娶六公主,老王爷只是让您和浅月小姐远一些……浅月小姐虽然有灵性,可是奈何是云王府嫡女,荣王府和云王府一直有不成文的规矩,不可联姻,您若是打破这规矩,可想而知,后果怕是不堪承受啊……”容福又颤着声道:“就算您这些年有筹谋,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世子三思啊!”
“这些都是爷爷让你告诉我的?”容景眉梢挑高。
“不是,老王爷知道五小姐喜欢七皇子,只让老奴在世子带着浅月小姐出府时去找了五小姐拦住七皇子,这也是征得五小姐自愿的。还有刚刚六公主来府里,老奴正在老王爷的院子,门口的侍卫禀告老奴时被老王爷听到,老王爷让老奴来的。只这两件事,其余的老王爷什么也没说,刚刚那一番话是老奴斗胆一说。”容福摇摇头。
“嗯!”容景淡淡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容福跪在地上,静静等着容景吩咐。
过了片刻,容景忽然询问,“福叔,你觉得浅月小姐和我相比,谁更喜欢谁?”
容福一愣,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浅月小姐更喜欢您!”
“好一个她更喜欢我!”容景忽然笑了,笑声轻轻浅浅,低低沉沉,似嘲似讽,似冷似烈,将荣福一下子笑愣了。他从来不曾听世子这般笑过,似乎胸腹中有万千情绪,这哪里还是那个冷静自制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从来都一派从容淡定的世子?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告诉你,是我更喜欢她!十年不止。”容景收了笑,沉静地道。
荣福顿时惊骇莫名,一张老脸上全然写着不敢置信。
“福叔,明日荣王府大管家的位置你不必做了!你是爷爷身边的老人,从今日起,专心侍候爷爷吧!另外你告诉爷爷,从今以后他若是再插手我的事情,那么这荣王府我便不管了!你让他自己掂量,他还能活几年?管几年?等他百年之后,荣王府我若不管,便是没落荒凉,一黄土而已。”容景冷冷一笑,“他难道想抱着一黄土入睡不成?那样的话他就有颜面去见荣王府的列祖列宗了?”
“世子……”荣福身子一软。
“荣王府过了百年,到如今是荣是败。我说了算!”容景脸色面无表情,吩咐道:“一会儿你将府中掌家之权送去给五小姐!从今日起这荣王府内院由五小姐掌家。大总管之职交由容昔接管。”
“世子,五小姐胆小怯弱,昔公子才十岁而已……”荣福彻底惊了。
“胆小怯弱还敢当着我的面在荣王府大门口拦截七皇子的马车?我看她胆子比谁都大。容昔十岁又如何?荣王府的子弟十岁已经不是孩子了!”容景话落,不见荣福应声,他眯起眼睛,“怎么?福叔,你对我的决定有意见?”
容福连忙摇头,他今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但到底如何做决定,还是要看世子。这府中人包括老王爷,无人有能力置寰世子,“老奴……老奴听从世子安排!一切世子做主。老奴早就想去侍候老王爷,奈何怕府中无人能帮衬世子,如今世子既然有此决定,老奴以后再不置寰府中之事。”
“嗯,既然如此你去吧!”容景摆摆手。
“是!”容福站起身,颤着身子向容老王爷院子走去。
容景又在窗前站了片刻,缓缓回身走回软榻上坐下,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此时,荣王府门口,弦歌早已经先一步备好马车等在门口。
云浅月出了荣王府内院绕过前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荣王府门口的六公主。六公主一身绫罗锦缎的公主裙装,朱钗环佩,远远看来像是锦绣鲜华中包裹的花蕊,看起来温温婉婉,身上有着和秦玉凝相似的知书达礼气息,即便年纪小,皇家的尊贵出身和她母妃明妃受宠,让她也不敢令人小看一分。她看着六公主,面上神情淡淡,脚步不停。
六公主此时也看到了云浅月,她发现今日云浅月和往日不同,往日云浅月走路没型没样,一步三晃,踢踢踏踏,今日的她步履轻且沉稳,比这京中任何大家闺秀走路都要周正几分。且她纤腰笔直,紫衣华光,居然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冷然滟华。她第一次发现云浅月居然这么美,迎着日色,她从荣王府的内院脚步沉缓地走出,像极了了迎客的女主人,她发现即便她一身高贵的公主荣装,也不及她身上散出的尊贵清华气质。她温婉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嫉妒的情绪。
来到大门口,云浅月径自走到车前,弦歌连忙挑开帘子,她不像以往一样毫不淑女的跳上去,而是缓缓探身,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遮住她的身影,并未看六公主一眼。
弦歌看向府内,没见到青裳的身影,轻声道:“浅月小姐,青裳在给您收拾衣物!我们等她片刻吧!”
“那些衣物让她随后送过去就行!赶车吧!”云浅月吩咐。
弦歌点点头,不再耽搁,一挥马鞭,马车离开荣王府大门口。
“等等!”六公主忽然拦住车前。
弦歌被迫勒住马缰。
“云浅月,见到本公主不行礼,视而不见,你什么态度?”六公主看向车厢紧闭的帘幕。温婉的脸上罕见的疾言厉色。
“从小长到大,我见过你无数次,以前每次都行礼了吗?”云浅月声音淡漠。
六公主顿时失语。
“赶车!”云浅月对弦歌吩咐,她没心情应付容景的桃花。
弦歌看了六公主一眼,勒着马缰后退了一步打算绕过她离开。不想六公主突然伸手攥住马头的辔头,怒道:“云浅月,你不想嫁给太子皇兄,是不是因为看上了景世子?才不惜被父皇砍头也要废除祖训?”
弦歌面色一沉,冷声道:“六公主请松手,否则在下不客气!”
“不客气你可以砍断我的手!”六公主攥着辔头不松手。
从始祖皇帝起始,夜氏皇室子女就不是只懂读书礼教不懂功夫。男子都学内力武艺傍身,女子虽然不学内力武功,但也会学习马背上的骑射功夫,所以,六公主虽然温婉,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弦歌回身看向车内,他自然不能真正拔剑砍了六公主的手!毕竟是公主,皇上的女儿。明妃受宠,她的三个公主也受皇上宠爱。如今清婉公主神智失常,七公主长年卧病,那么唯一的六公主如今便很受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