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的确如此说!”夜轻染笑着点头,询问,“本小王如今要去云王府,玉太子从东海而来这一路可累?若是不累的话,就先去一趟云王府如何?”
“本宫有些累了,反正已经来了天圣京城,早晚都能一见故人,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玉子书摇摇头。
“也好!本小王正好有时间,就送玉太子去荣王府。回头再去小丫头那里。”夜轻染也不强求。
“劳烦染小王爷了!”玉子书不显谦让。
夜轻染不再说话,挥手落下了帘幕,将马鞭还给弦歌,“这马不给本小王面子,还是你来赶吧!本小王陪你聊天。”
弦歌接过马缰,轻轻照马身上拍了一下,马立即走了起来。
一车一马离开了宫门口。
冷邵卓站在宫门口看着那辆通体黑色的马车走远,将夜轻染和玉子书刚刚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才收回视线,缓缓走向自己的马车。
车前有随身随从挑开车帘,冷邵卓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去云王府!”
“小王爷?王爷数日前不是告诉您少与云王府的浅月小姐来往吗?如今您……”随从一惊,连忙出声。
“如今是奉皇上和七皇子的旨意前去!你放心,父王不会说我的。”冷邵卓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随从闻言立即噤声,不敢再说话,一挥马鞭,马车向云王府而去。
云王府浅月阁内,云浅月正躺在桂树下的躺椅上计算日子。二十多日之前,容景对她说小七不日就到,可是如今过了二十多日她还没见到人,不免猜想是否路上遇到了什么不顺或者麻烦。
她趟了许久,也只能得出一个“等”字。容景那个家伙除了那日对他说了一句“玉太子不日将到。”的话之后,再是只言片语不露,而小七那个家伙偏偏也不懂得绕过容景,到如今是半丝信息不给她。相比于他们两个人互通书信往来,她倒是成了那个被排除在外的人。这事情怎么会演变成了这样?
云浅月心里有些郁闷,实在想不通。
如今已经十一月的深秋,桂树经过那日容景从房中将三公子,不,西延玥打出,撞到了树上,将桂树的枝叶和桂子都给打了起来,落在了地上一层,如今树上仅余几片残叶凋零,风吹来,稀稀疏疏作响。
云浅月听着这飘零的响声,心底一叹,等吧!不等又能怎样?
“小姐,冷小王爷来了!”凌莲的声音响起。
云浅月自然也听到了浅月阁外传来的脚步声,她有些头疼地想着三公子那日被容景一怒之下直接派青影送走了,别说和冷邵卓告一声别了,就是回孝亲王府他住了十数年的小院看一眼也没能够。如今冷邵卓来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小姐?”凌莲没听到云浅月应声,又喊了一声。
“嗯,听到了!”云浅月回过神,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脚步声远远而来,有些轻重不一。似乎与那日他辗转反侧了一夜之后来找她的情形相差无几,一步一步走近,彰显其内心,似乎极力地压抑着什么,却又控制不住。
云浅月将胳膊枕在脑袋下,微仰着头看着天空。深秋的天空,清爽明净,万里无云。她看着看着,便心情舒缓一些。其实从生下来,人的心便如这样的天空,一片沉静蔚蓝,半丝杂志也无,后来经过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涂抹上或黑或白或斑斓的色彩。但正因为这样,才叫人生。
冷邵卓来到浅月阁门口,便见到躺在光秃秃树下的人,虽然已经深秋,但这样只剩下零星枝叶的桂树还是太突兀,他站在门口看了片刻,见云浅月一直仰着头看着天空,似乎没注意到他来,他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向天空,这时,有一只大雁飞过,那只大雁在高空中,飞得很慢,显然是脱离了群体,有些孤单,但依然不见懈怠。他看了许久,直到那只大雁剩下一个小黑点,才收回视线,向云浅月走来。
云浅月此时也从天空收回视线,半躺着的身子坐起来,懒洋洋地挪出一块地方,往她身边指指,对冷邵卓一笑,“坐!”
冷邵卓看着云浅月,她笑容明媚而温暖,似乎那一瞬间就驱散了他心底的灰暗和阴霾。他扯了扯嘴角,但终究是没扯出个笑来,依言坐在了他身边。
“看你这副样子又是有事儿?”云浅月笑看着他。
冷邵卓默默地点点头。
云浅月挑眉,“关于我?要不你也不会来找我了。”
冷邵卓再次点点头。
云浅月看着他,笑道:“什么事情?说吧!只要你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冷邵卓抬起头,张了张嘴,又闭上,云浅月看着他,也不催促,过了片刻,他似乎鼓起勇气,问道:“娇娇,她……是你救了?”
云浅月眸光微闪,眼底闪过一抹沉思,已经微微了然,笑道点头,“嗯,是我救的!”
“她……如今在哪里?”冷邵卓抽搐地问。
云浅月呵呵一笑,“怎么?你要找她?还对她念念不忘?”
“不是!”冷邵卓摇头,直直地看着云浅月,“我只是想知道!”
“我救了她之后,被她从我手上逃脱了。”云浅月想了一下,如是道。
“那后来呢?”冷邵卓又问。
“后来再没见过。”云浅月摇摇头。
冷邵卓腾地站了起来,盯着云浅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云浅月,你骗我。”
“这么大的反应?看来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的?”云浅月笑着伸手拉他袖子,语气温暖,“你急什么,坐下慢慢说。我既然说了当你是朋友,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不会骗你。你问我的是娇娇不是?我的确从望春楼之后再没见过娇娇。我说的是实话。”
冷邵卓一愣,不知道是被云浅月的笑意和温暖的语气感染,还是因为她的话,他不由自主地坐下身,低声道:“照你这样说来,你再没见过娇娇,是否我可以理解为你见到了和娇娇长得一样的人,而他不再是娇娇,是别人了?”
“嗯,可以这样说!”云浅月点头。
冷邵卓不再说话,沉默下来。
云浅月想着以前冷邵卓吃喝玩乐,无恶不作,不管京城暗潮涌动,不管天下风云变化。只要他老子有钱,供他有作恶的本事,找一大堆人陪着他乐呵,便知足了。在他的世界里,没有黑,没有白,只有色彩斑斓。可是如今的冷邵卓大彻大悟,懂得明辨是非,知道风云变化,了解私下里的波涛汹涌,甚至会察言观色,也会行事小心谨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活得不比以前轻松,让她看着倒是觉得他更累了。这样的冷邵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微微蹙眉。
“我三弟……他是不是就是娇娇?”冷邵卓沉默半响,吐出一句话,似乎尤其艰难。
“嗯!”云浅月点头。
冷邵卓虽然猜到,但还是面色一白,身子僵硬,似乎难以接受,见云浅月点头,他想说什么,唇瓣微微颤栗,似乎说不出来。
云浅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龙檀香,这种香很淡,显然不是他用的熏香,而像是被在某一个地方沾染上的。而这种香只有老皇帝的圣阳殿有,也就是说明他来这里之前,是在圣阳殿。
“他是西延国流落在外的太子?”冷邵卓似乎极力地压抑着什么,又问。
“嗯!”云浅月应声。
冷邵卓不再说话,再度沉默下来。
云浅月看着他,见他低垂着头,两侧有两缕青丝垂落。遮住了他眉眼,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他气息似乎已经低迷到了谷底。显然心情很糟。
西延玥与孝亲王府,也许注定就是有这么二十年化解不开的缘。与冷邵卓则是孽缘。
若是以前的冷邵卓,别说西延玥消失不见,就是出现在他面前,他不是打一顿,也许就是视而不见。可是偏偏冷邵卓大难之后大彻大悟,如今偏偏衍生出这一段纠葛的戏码来。也许别人会觉得庸人自扰,但在当事人看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云浅月见他不说话,也不说话,这种事情,劝说无用。冷邵卓不傻,不但不傻,而且也是聪明的,既然娇娇是孝亲王府的三公子,不用她说,他便已经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如今差的,便是他为何又成了西延玥了。
沉默片刻,冷邵卓终于出声,“你定然都知道,便与我说说吧!他为何又是西延太子了?”
“他本来就是西延太子。”云浅月想了一下,还是对冷邵卓据实以告,他有权利知道。于是言简意赅地将西延安平王和护国神女之事与他叙说了一遍。
冷邵卓一直静静地听着,云浅月话落,他再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