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来一看就是此处常客,这才刚来,就有不少人跟他搭话。更有在边上帮着客人介绍的伙计,争先恐后的招呼他,唯恐开口慢了,他就去了别人那。
不过相较于同他说话,更多的人在开口前都会隐晦的打量几眼林宝茹。倒不是说小瞧她,而是此处人多眼杂,且并非寻常集市,所以从来不曾有女子踏足过。
便是有一些富家老爷心情很好的带了美眷来此处猎奇,也会将人留在外面马车上。一来避免冲撞,二来也怕女子胆小嘴碎,闹出什么岔子。
尤其是刘大少爷,都知道他在此处是最不小气的人。可大家更知道,这位大少爷虽然阔绰,却从不会坏了规矩。
如今他带着个脸生的女人来,倒是让人惊讶。
不过他却坦然的厉害,许是瞧见有人打量,这人还半点不知道避讳的伸手就搂住了林宝茹的肩膀,顺带着同人调笑几句。
“大少这是哪里寻了美?小的看着眼生,该是没来过吧!”
刘书来朝四周看了看,见不少人都竖着耳朵听话呢,就肃着脸说道:“你那眼怕是不好用,这是我家娘子,正经八百的刘家大少夫人。”
说着,他还冲着林宝茹努了努嘴,对着试探的小伙计道:“告诉你,讨好了我家娘子,可比讨了我的好管用的多。现在遍着柳林镇,哪个不知道我家娘子是刘府的当家人,手里攥着的铺子跟作坊,是真真的日进斗金。就是我,现在可都得靠着她养活呢!”
这话出口,可比那句刘家大少夫人顶用的多。
不论外人暗地里如何嘲笑刘书来这般厚着脸皮的说辞,反正他也习惯了,这么些年又有谁不知道他不务正业,每日里游手好闲的,只耗着家里的银钱吃喝玩乐?
就光说那句林宝茹在刘府的地位,就足以让一众伙计跟管事儿不敢轻视她。
至于来的早一些的大老爷们,却忍不住讥笑起来,少不得言语讽刺刘书来几句。
“嗨,我还当是哪个呢,原来是刘家大少啊,几日不见,刘大少倒堂而皇之的吃起软饭了啊!”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一句话,就惹了身旁不少人跟着嬉笑起来。
刘书来一看来人,心里就有些不高兴。
他小声同林宝茹说道:“这是方家老爷,他跟他儿子都不是个东西。他儿子当初刚成亲就往春香楼跑,惹得新进门的媳妇哭哭啼啼,偏他不管束儿子还觉得儿媳妇没肚量晦气。这老头子就更别提了,往家纳了七八个小的不算,外头戏园子里还养了几个粉头。”
他身边那几个喽啰,那一个个的跟方家是一样德行,把好端端的戏园子弄得乌烟瘴气,要不然刘书来也不会宁可去春香楼也不去戏园子里听戏。
柳林镇本来就不算大,数得上号的戏园子来回就那么两家。偏他们把里头弄得跟自个的外室似得,争风吃醋就不说了,连规矩都坏了个差不多。
主要是那些戏子也是,被招惹的多了,哪里还有唱戏的心思?
就一开始刘书来喜欢的角儿,如今都忘了本分,只要瞧见那几个金主去,就顾不得唱的是哪出戏,直接含羞带怯的冲着人抛起了媚眼。
刘书来虽然不唱戏,可好歹也能听出个高低。这么一回两回的,他就有些厌烦了,再不乐意去了。
早在接受刘府生意的时候,林宝茹就在刘夫人的指点下,把县下管辖的诸多村镇有些名号的人物认了个遍。
可以说,刘书来一开口,她就对上号了。
说起来,方家还是靠着同赵家的往来,在生意场上得了几分利。
现在,赵家因着刘府败了,想来多少也牵连到了他们的生意。
这样一来,方家老爷自然不可能对着刘书来生出好颜色了。
刘书来也没在乎方老板这号人,可如今他自个想不开寻到跟前找不自在,刘书来当然也不会大度的不同他计较。
于是,刘书来咧嘴笑道:“方老板说的是,不过我家娘子心疼我,所以我这吃软饭啊,吃的倒也挺香的。不过这点好处,依着方老板现在这副年老体衰,大腹便便的模样,估计这辈子是享受不到了,毕竟吃软饭也得需要本钱的。”
“哦对了,先前听说方大少被春香楼的妈妈赶出了楼,莫不是方家已经没落到要欠花楼姑娘的银子了?”刘书来啧啧两声,摇头道,“你说他要是相貌端庄皮相好点,许是我还能给他寻个吃软饭的活儿,奈何他长得一言难尽,身体又同您一样被酒色掏的空空的,怕是想吃软饭都被人瞧不上呢。”
这两句话可不算好听,一连把方家父子俩都骂了进去。
刘书来吃软饭,那吃的也是自家的软饭。甭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花的用的那都是刘府产业挣来的银钱。
况且自家娘子挣的钱,跟母亲挣的钱,仔细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左右都是刘府的铺子,刘府的当家夫人。
所以,他便是厚着脸皮自嘲几句,旁人也不会觉得他厚颜无耻。顶多就是摇摇头,觉得这人跟以前一样,不干个正事儿。
可方老板就不一样了,不管他是认了自个年老体衰,还是认了儿子不成事儿,那都是一桩笑话。
他冷了脸,冷笑道:“刘大少你爱吃软饭,可别拉扯上旁人。咱们胃口好,才不靠着女人过活。你自个自甘下贱,爬在女人脚底下伺候,真真把男人的脸都丢光了。我儿子便是同春香楼的女支子闹出些不快,可她春香楼不还是得巴巴的伺候着?”
方老板说着,视线就不怀好意的瞟向了刘书来的下。腹间,“不过我听说刘大少,如今倒不去春香楼了,却不知是被妇人管束住了,还是不行了。”
这话一出,刚刚跟他一道奚落刘书来的人,就又是一阵哄笑。
眼看着他们赤裸裸的视线在自家黑心莲跟自个身上乱看,刘书来直接就恼了。
然而没等他窜过去拳脚招呼呢,林宝茹就拽住了他的袖子。
“我知道方老板胃口好,只是没想到,方老板如此财力雄厚,在自家铺子欠债累累后,竟依旧能供着方少爷在春香楼挥霍。”林宝茹神色平静,甚至还挺有心情的帮着刘书来理了理袖口,语气温柔的抬眸看向刘书来道,“相公,正巧咱家现在有些生意,是同方老板的铺子有重合的。先前相公还说,要看在往年有来往的份上,给方老板留条退路呢。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相公你烂好心了,人家方老板财大气粗,哪里是需要咱们惦记的人啊!”
说完,她还语笑嫣然的看向方老板,问道:“您说是吧,方老板!”
方老板听到她提及生意,脸色已经有些变化了。
可想到今日带着几个生意场上的老友来此的目的,他只能把一口老血闷在心头。
现在方家的日子,外人还不曾知道,可他自己却知道的。说句水深火热,半点不夸张。
先前自家儿子,因着搭上了赵立的关系,所以他们可是打顺来作坊进了许多东西。如今顺来从作坊到杂货铺,早已成了过街老鼠,但凡售卖顺来东西的铺子商贩,也都不免让人喊打。
就算没有喊打,那他也不敢再公然售卖啊。毕竟,顺来如今就代表着,天怒人怨,上到官场下到百姓,没有不恼恨它的。
而这件事儿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方家因着赵立的许诺而积压的高成本进来的货物,彻底被砸在了手里。莫说回本了,便是露不不敢在人前露一下。
方家本来也不是根基多深厚的人家,这些年不过是靠着几间生意算好的铺子维持生活。再加上,许多生意上都能跟着赵家做,继而分上一杯羹,所以在县城也能数得上好过的人家。
可如今铺子入不敷出不说,还砸进去了大半的家底。而赵家那边的路子,现在不仅断了,而且也诓的他白砸了许多银子在里头。
这样一来,他哪里还有那份对着林宝茹得意的底气?
林宝茹却不在看他青白交织的脸色,而是回头浅笑着,带着几分羞涩跟情谊,柔声说道:“相公,你先带我去逛逛吧,今日咱们也买个高兴。遇上一年一次的机会,总不能跟方老板似得只能看不敢买。”
这副模样,哪个能说刘书来是匍匐在她脚下过日子的?
刘书来见方老板一行人吃了瘪,又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里早乐坏了。
“呸呸呸,你说的是什么话,咱出来就是尽兴的,抠抠唆唆的像什么话。”刘书来轻蔑的扫了一眼方老板几人,随后说道,“先前你跟娘给的几千两银子,平时也用不着,现在倒是用得上了。”
林宝茹心道,这大概是他上回设赌局做庄家赢下的钱。当时这人是要给自个的,不过那时候,自个心情也好,又看他拿着银票的神情十分不舍,干脆大手一挥就免了他上交。
却没想到,这会儿他倒寻找机会寻个脸面了。
刘书来心情极好的搂着林宝茹,大摇大摆的打几人中间传过去,还不忘叮嘱道:“一会儿我说买再买,这里头水深着呢,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好的。”
林宝茹十分给他面子的点点头,“相公说的是,我全听相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