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瞧着两边拿着杀威棒的衙役神情太过肃穆凶煞,她是头也不敢抬半分,跟别说梗着脖子反口了。
为着不挨板子,她甚至还说被自个杀的老母鸡现在还在家里大铁锅里熬着,就想得了刘家的赔银,回去好生吃上一顿。
这么一说,就有衙役打那婆子身上搜出了胭脂盒,打开一看果然满是血腥味的鸡血。
“大老爷明鉴,我就是犯了糊涂,听了坏人的教唆。”
跟着来凑热闹的人,瞧着大堂上跪着的几人,都啧啧称奇。
这婆子也够下血本的,老白姓家里养些家禽,哪个舍得说杀就杀啊。
要不是逢年过节的,或者是待客串亲,谁肯杀了正下蛋的老母鸡啊。
因着俩人都形容了半天,都说不清上门撺掇几人闹事之人,倒是什么模样。左右说的,无非就是一个鼻子俩眼,看着颇为年轻,穿着体面,出手阔绰......
虽说本朝有画影图形便于缉凶辨凶,可一般真到了那种地步,多半是要去乡里寻了画图高手。
像柳林镇这边的县衙里,还真寻不到个能把人形画的逼真之人。
那婆子此时也急了起来,唯恐大伙儿质疑她是想贪下银子包庇恶人,所以赶忙说道:“大老爷,我说的可都是真话。当时我怕穿帮,更怕我这侄女伺候的主家寻上门来,可那人拍着胸脯保证,说是绝不会让那李家寻上门来。”
刘书来摸了摸下巴,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绿衣丫鬟,挑眉问道:“你那侄女在她小姐跟前,伺候多长时间了?”
“伺候了有些时候了。”那婆子其实也记不清到底多久,只能推搡了几下瑟瑟发抖的侄女,催促道,“你可是说啊!”
“奴婢在小姐身边伺候了快一年了......”绿衣丫鬟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道,“可是奴婢没有同人串通,也是今早的时候,奴婢才被大哥找回家......才知道婶子跟大哥起了讹钱的念头......”
说完,她就捂着脸哭啼起来,那模样好不委屈。只哭的县太爷都脑壳疼了,直接拍了一下惊堂木,喊她肃静。
最后县太爷让她交代一番,确定她当真没碰上昨夜去教唆堂上所跪婆子跟汉子的人,才皱起眉来。
他看向刘书来跟林宝茹道:“刘家少爷,少夫人,你们可有猜测对象?平日里可有与人结仇怨?”
“回大人的话,小民觉得自个跟娘子与人为善,也没得罪过人。不过先前帮着扭送这恶婆子几人来衙门的路人,一道上分析出了好几样可能,就是不知能不能说。”
县太爷有些黑了脸,这话说得,他能不让说?
刘书来见县太爷点头了,接着说道:“我看大伙儿最先怀疑的,是我家族长爷爷,因为今儿一大早,那恶人还没上门闹事呢,族长爷爷先带了许多刘家族人上门来给我们撑腰。刚刚我听着像是有人怀疑,族长爷爷之所以未卜先知,就是因为事儿是他做下的!”
这话一出,刘家族长就再没刚刚的淡定了,他赶忙喊冤叫屈,顺带着将有人昨儿半夜,上门去给他支招教训刘家新妇的事儿和盘托出。
如此一来,也算是认下了他伙同外人,算计刘府上下的事情。
他是不愿意背上这样的名声,可相较于丢了名声,他更怕自己彻底落个用威逼利诱手段索取刘府钱财的罪名。
其实不是刘家族长想临时退缩,实在是他看清楚了,那人找了绝不是自个一家。但凡事儿闹大了,衙门追查下去,就算他不认,刘家那些已经反水的亲戚,也未必不会招认。
所以思来想去,就在刘书来话音一落下的时候,刘家族长就立刻开口了。
林宝茹对上刘书来隐晦挑眉的得意目光,不禁跟着压了压嘴角,装作愕然道:“族长爷爷这是做什么,相公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有怀疑你的意思啊。”
随后,她又叹口气,“只是族长爷爷如此算计我们,倒叫人心寒的很。”
夫妻俩一唱一和,要是那会儿没瞧见林宝茹凭着账本压的刘家族人抬不起头的话,许是还真会有人信了她的话。
刘家族长心里恼恨,却半点不敢表现。
刘书来感慨一番后,又说道:“也有人怀疑是我对头做的,可我思来想去觉得自个平时在赌场上惹下的人,该不会有这种能耐指使人上门寻我晦气。”
“再有......”刘书来看了一眼绿衣丫鬟,“就是这血口喷人的丫鬟主家姑爷了。昨儿的那小姐落水的事儿,说不准就有什么阴谋呢,许是我家娘子误打误撞坏了别人的算计,这才招下了麻烦事儿。”下手吧
其实刘书来这话纯粹是胡猜的,一来是吓唬吓唬打了自家黑心莲的这丫鬟,二来也是让那户人家憋屈一番。
昨儿晚上也是太过混乱。加上他只看到自家黑心莲被打,怒发冲冠,哪里还顾得上看地上躺着生死不明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是后来他让张勋盛跟陈嵘打听那丫鬟的事儿,也是寻了大夫打听的。至于想着跟着几人,瞧瞧是哪家闺女的事儿,后来不是因着几人喝醉了,给耽搁了么。
刘书来这么一说,就引得县太爷在内的众人俱是一惊。要真是这样,那这可就是涉及到了人命事儿。
想到这里,县太爷也不敢大意了,直接冲着绿衣丫鬟呵问道:“你主家是哪家的?做什营生?”
要说之前,县太爷问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和稀泥的模样。那现在,他的语气可就严厉了许多。
绿衣丫鬟哆嗦一下,抖如筛糠道:“回......回大人,奴婢是三里坡李财主家的丫鬟......”她不敢打幌子,老实交代道,“只是昨夜姑爷并未回家,说是在夫子留他在学堂做文章呢......”
当然,她家小姐对此也未曾放在心上。毕竟,谁都知道,自家小姐同姑爷连面和心不合都做不到。
姑爷自视甚高,觉得自个入赘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小姐却觉得他沽名钓誉,是假清高,再加上奶奶刘氏上门那几次,更让小姐对他的印象跌进了谷底。以至于,俩人成亲这么些日子,都没怎么同房过。
也就是先前老爷楞逼着小姐生孩子的时候,小姐才勉强留了姑爷在院里歇息了几夜......
不过那丫鬟便是再没脑子,也知道这些事不能随便说出口。否则,她只怕是要惹恼了东家,直接把她发卖去脏场子里。
一提李财主,就有不少人哗然了,敢情昨儿林宝茹救得是那个传闻里五大三粗的母夜叉啊,这么一看刘家少夫人可还真够胆大的。
就连县太爷听了那丫鬟的话后,都对林宝茹言辞和蔼了许多。先不说别的,她救人是真,且不顾那姑娘身份跟名声,可见是个善的。
于是,再审问的时候,县太爷心里就有了偏颇。毕竟,人都是有主观性的,一旦对一个人有了好印象,再办事的时候,多少都会生些维护之心。
何况,本县的县太爷,虽然是个办事儿的,可还做不到真正铁面无私大义凛然。
如果说先前,他对着刘书来跟林宝茹和颜悦色,是因着刘夫人的善举。那现在他可就是真心实意的,赞叹一声刘家少夫人英勇了。
而与旁人所想不同的是,刘书来跟林宝茹下意识对视一眼,心里对今日的时候有了猜测。
要知道,林宝茹可还有一个恼恨她的大堂弟,恰就入赘去了三里坡李家。
前俩月的时候,几人在荷池上泛舟时,刘书来还当众给了林有志难堪。
再后来,因着他们没听到过关于林有志的消息,那边也没再给林宝茹添堵,所以他们几乎都要忘了有这个人了。
可那会儿刘书来跟林宝茹在听到李财主三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林有志来。
如此,倒也对上了那婆子所说的,上门的人是个体体面面的年轻人。
李财主家女婿是本镇读书人的事儿,不少人都知道,尤其是从三里坡来镇上的一些人,更是说起林有志的奶奶,去三里坡李家寻人的事儿来。当村刘氏想着攀人家李家的亲,却没想到连门都没进去,就被李家闺女打发了,当村的人家没少嘲笑她。
至于林有志,虽说是个读书人,可经了刘氏上门的事儿,谁不知道他入赘的内情?但凡是有些血气的爷们,可都瞧不上他。
便是村里眼界最窄的婆娘,碰上他了,都会舍上几口吐沫星子,同自家孩子念叨几句可不敢做那样狼心狗肺的人。
所以,别看林有志平时人模狗样的,但在三里坡的名声可是臭的很。
有了围观路人的这些吆喝,县太爷直接派人去学堂寻了林有志过来。
就在等着林有志的工夫,他也算搞清楚了刘家少夫人同林家大房的那些纠葛。自然,他也清楚了,这林有志就是当初因着嫉妒,而在暗地里同乞丐使坏,要伤了林宝茹这堂姐性命的林有成的兄长。
如今看起来,这事儿要真是他犯下的,那可就跟还在大牢里做苦役的林有成,如出一辙了。都是些个丧尽天良,不懂伦理道德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