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哪怕是衙门的买卖,定然也得是有商谈的余地的。
当然,她也是想先跟里正通个信儿,等里正帮着去衙门探听的时候,自个也让人在各村打听对比一番。看看这荒山在各个村落乡镇的价钱到底几何。
里正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这算不得事儿,赶明儿我就去衙门一趟,要是有了准话,我就让人给你送个信儿!”
正事儿上说完了,林宝茹也不好再多留,又跟里正两口子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招呼着刘书来跟刘书言要离开。
不过这回,里正看着刘书言倒是欲言又止起来。直到他亲自把人送到门口了,眼看着几人要上马车了,他才心一横牙一咬,看着刘书言说道:“二少爷,你今儿教了咱们村许多半大孩子认名儿......咱们村多少人都感念呢......我想着,下回你要是有机会再来,能不能再给咱们村的孩子讲讲那些书上的字儿?”
其实这事儿后晌的时候,他琢磨了好几遍了。
桃溪村地当不算富饶,田地又少,良田还好点,一边自家开垦的薄田收成当真算不的多。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请先生开学堂了。
哪怕是他想请,也没人肯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但凡有识字儿的,不是在镇上做掌柜子账房,就是早早被各家私塾或者有钱人家收拢了去。
别说是什么落魄秀才了,就是一些个十几年没考中功名的读书人,那在镇上也比在乡下村里吃的开。
说实在的,就是他家这种日子在村里还算是能拿得出手的人家,也供养不起孙子去读书识字儿。不说束脩,单单是笔墨纸砚跟书本子,那都是巨资了。
顶了天的说,他也就是让孙子跟着老巴人学几个常见的字儿。
之前林家老宅还风光的时候,他也同刘氏商量过,让林有志回来时候,同村里孩子絮叨絮叨学堂里的事儿。哪怕说各家各户有孩子的,凑些麦子跟苞米当酬谢。
可每回说,刘氏跟章氏就先抬着下巴说些有的没的了,就是林有志也都是皱着眉头说会耽搁自个温习。
久而久之的,这事儿就埋他心头了。
原他也不会再盘算,可自从二房的外甥林家三小子开始读书,时不时回来教二房几个孩子些东西。二房不吝啬,甭管对不对,反正也不藏着掖着教给村里人,他那心里就又动了念头。
可孩子教的,到底不够好,可不像今儿刘家二少爷这般仔细。
今儿他在村里闲逛时候,听到一群群孩子凑一开念叨什么三字经的时候,心里难免五味杂陈。想要让各家孩子启蒙学字儿的心思,就又生了出来。
他倒也不是想留了刘书言来桃溪村当先生,毕竟就算他没去过刘家,也知道刘家那样的大户人根本不缺那么一点东西。
林里正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有些心虚的厉害,唯恐惹了刘家俩少爷不高兴,再牵累了宝茹这闺女。
可要是不说,他又没旁的办法能请到先生......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也算是退而求其次,不求村里有个正儿八经的教书先生。他就是想让刘家二少爷来的时候,帮着看一看二房外甥教的字儿对不对就行。
林宝茹知道这事儿不是自个能决定的,所以就拉着刘书来站在一旁瞧着。
刘书言没想到林里正会提起这事儿来,直到见他要拱手,才有些受宠若惊的连连点头道:“您莫要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当的里正叔挂心。”
“那二少爷是应了?”林里正见他没拿捏着架子,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刘书言点了点头,并没迟疑道:“只要里正叔不觉得我年纪小,学识不够就行。”
其实刘书言也没想到,只是走一遭亲,还能得了这般多的敬重。以前他出门,遇上亲戚也好同窗也罢,哪个不是最常唏嘘他身体弱撑不起事儿来的?
就是自家娘亲提起来,不也是时时刻刻都担心自己生病,所以平日里别说干活,就是出个门都要千叮咛万嘱咐。这让他多少年都觉得愧疚,也时常会自怨自艾,就像今日早晨那般觉得自个无用。
他甚至没想到过,前晌只是讲了些算不得深奥的东西,就引得这么多人感激。
刘书言应了林里正的话后,就同自家大哥大嫂离开了。
不过回去的时候,一向病怏怏没什么气色的他,明显有些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模样。就是同自家大哥跟大嫂说起话来,也少了拘谨跟踟蹰。
在林宝茹看来,这人就好似是......通心畅快了似得。绝世唐门fo
回到家的时候,几个人一进门,就看到刘夫人。
之前听人禀报,说二少爷随着大少爷少夫人去了桃溪村,她就开始担忧了。
自家老.二的身子单薄,所以她从未曾让他奔波过,更没让他颠簸去过乡下。就是自家的庄子上,也没让他去过,就怕去了逗留时候,生了意外。
不过如今,她瞧着自家老.二面上红润,进门时候的脚步似乎还带着些许轻快。心里才稍微镇定了一些。
几人说了两句话,就有人来传信说陈三少寻了上品斗鸡,这么一来刘书来哪里还坐得住,直接跑走了。
倒是刘书言,知道自家娘亲素来主意自个的身体,担心她责怪大嫂,于是先说道:“娘,今日我去同大哥大嫂去了一趟桃溪村,倒是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
可不轻快呢?讲课的时候,他不曾有时间钻牛角尖。迎上那些眼睛亮亮满是钦佩的小眼神的时候,他是当真记不起自个那些恼人的心结了。
等后来几个婶子送东西的时候,他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虽说他觉得自个不该这样想,可他真的头一次感觉的,自己并非无用之人了。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除了能读书,百无一用。在家里帮不了娘,在外面帮不了大哥正名,甚至还要娘跟大哥处处维护时刻惦记着。
刘书言笑的有些腼腆,可那笑却是发自肺腑,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了些生机。倒在不像是以前那样,明明不算大的年纪,偏生一个老成气。
原本还有些责怪林宝茹的刘夫人,瞧见自家儿子这般慕言个,心里忍不住酸涩起来。
等到刘书言觉得困乏了,先回了院子,林宝茹才同自家百感交集的婆婆说了几句掏心窝的话。
“娘,二弟是个好的,但也是个早慧的。他与相公性情相反,相公习惯过没心没肺的洒脱生活。可二弟碍着身体原因,只能被拘在家里跟学堂,莫说去玩闹,便是走远一些都不曾有。”林宝茹斟酌着说道,“可今日我带二弟出门才发现,他是个有想法有见底的。也正是如此,被护在家里的二弟,才更容易因着寻不到自己的价值儿郁郁不乐。”
她悄悄看了看自家婆婆的神色,知道婆婆还是心疼刘书言的,只能慢慢说道:“儿媳知道这话有些不合适,可我总觉得,心情好了对二弟的身体更有益处。娘该让二弟出门去看看天高海阔,让他能有个目标,也省的钻了牛角尖......”
刘夫人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可那些话进了耳里落在心上,就让她说不出旁的来。
她沉默一瞬,叹口气道:“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当年言儿因体弱几番都险些保不住。后来我让人寻了游方道人给他看八字,那道人说他是早夭命数......”
也是因着这个,她这颗心十几年都不曾放下过。
林宝茹闻言,心里有些无奈了。
虽说她经历过了穿越这种无法解释的事情,可就算这样,她也不信那些所谓的算命跟批八字儿。
若真是高人,哪能随便就泄露天机?
况且若这能算的那般精准,天底下那么多的达官贵人,甚至是皇子皇孙,不都能寻了高人看破自个的命数?哪里还会有什么九龙夺嫡什么皇权更迭的事儿?
“娘,当年我奶奶跟大伯娘就是寻了半仙算命,说我是是灾星,才那般厌弃我同我娘。”林宝茹轻笑出声说道,“可是依着娘看,我是灾星吗?”
“再说,我便是灾星,只要努力未尝不能改命。相比于那些虚无的命数,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换句话说,要是天底下算命批八字儿的都准当,那何苦还要大夫跟衙门?要是身子弱,寻算命的讨个底细,好赖养着就是了。若是有了命案大案,也直接寻了他们给算上一卦不就得了?”
刘夫人听了这话,良久才叹口气道:“你说的娘都明白,只是......”
她的话没说尽,不过也够林宝茹理解的了。
“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说的话也是为言儿好。可是事关言儿的身体,娘不敢大意。”顿了顿,她又拍了拍林宝茹的手说道,“娘不是怪你,娘知道你是个稳重的,所以日后你跟来儿要是想带言儿出门,总是要准备一番。若是有个万一,也好应对。”
刘夫人也不是铁了心的想拘着自家儿子,更何况,刚刚她是亲眼见到自家素来郁郁的儿子神情高兴,举手投足都多了些朝气。
所以,刚刚林宝茹说那番话的时候,她才能耐着性子听进去。
其实谁愿意看到自家儿子郁郁寡欢?她甚至宁可自家老.二同老大一样不着调,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好。
可偏生,他跑不得闹不得,每日里也就读书看书寻些乐趣。所以,眼下见儿子心情带了几分开朗,她当娘的哪里舍得再让他回到过去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