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刘书来依旧每日里往外跑。大抵是不能去青.楼画舫了,如今他同陈老三直接常驻酒楼跟赌坊。
自然,闲来无事的时候,俩人还是会为着自个纨绔的面子,吆五喝六的寻一些臭味相同的人打街上闲逛。说是寻了人,可来来回回的也不过是几个不爱读书,又仗着家里有些财帛的年轻人。
原本那些人路过青.楼暗巷的时候,是同楼里的姑娘调笑着呢,那腿脚也不由自主的往那边拐。便是陈嵘,都已经搓着手笑嘻嘻的说都想好要去听哪支曲儿了。
可他们兴致勃勃,但身为纨绔中翘楚兼带头人的刘书来,却死活不进去了。
“不是吧,来哥,难不成你还怕嫂子不高兴?”便是有个年轻的,摇着扇子咋舌道,“这可不像你啊。”
何止不像啊,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想他来哥往日里怕过谁,便是赵立那仗着家里欺压他们一头的小子,都被来哥摁着照打不误。
刘书来斜了他一眼,语气凉凉道:“我自是不如你潇洒,成亲当日就去春香楼混迹,三五日就敢领了外头的粉头进门......”
那人见刘书来语气不好,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来哥,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好听了。老祖宗都说了,食色性也......”
陈嵘瞧着俩人越说越不妙,赶忙笑呵呵打着哈哈说道:“哎,这青天白日的去春香楼也是没个意思,不如咱去掷几把骰子?”
奈何刚刚被刘书来下了脸的人并不领情,直接嗤笑道:“不是兄弟我不给兄弟面子,不过今儿春香楼我还就去定了!有人怕新进门的媳妇,乐意让个娘们骑在头上,那是他怂。他怕,我可是不怕的......”
陈嵘见他不上道,心里也有些不乐意了。再怎么说,来哥跟他那可是打小的交情,往日里他同张老.二调侃自家来哥,那是感情好。
如今这人怎么回事,半路插进来的外人,也敢在自个面前明嘲暗讽?
跟自个攀兄弟关系,还想着自个给他留脸?
陈嵘翻了个白眼,语气也冷了下来,“既然方家少爷愿意去,那只管去呗,腿长在你身上,我们可没拦着。”
说完,他就招呼着几个人簇拥着自家来哥说起了旁的笑话。
只是那方家少爷,此时却阴沉着一张脸,神情阴鸷的盯着刘书来几人的背影,狠狠啐道:“不过是乡下丫头,也值当的拿来说事儿!就是给爷当洗.脚丫鬟,爷都嫌那手掌糙呢!”
说完,他眯了眯眼,转身往香粉堆儿的门里去了。只是,那心头的火气跟被落了脸的气恼,却久久都没平息的了。
而刘书来几人一道去掷了骰子,斗了蛐蛐,甚至还寻了一条船去荷池里玩了半日。自然,这一群人便是上了荷池里,也不可能真的只是赏花品茶。
这不,旁的人青衣白衫的来这里泛舟,要么是有感而发赋诗一首,要么是品茶说道两袖清风。总之,不是阳春白雪,也不至于是辣手摧花的主。
可轮到刘书来这方舟船上,就瞧见一群人吆喝着开大开小。到最后,几人玩的高兴了,更是直接摘花采莲蓬,将好好的池塘搞得乌烟瘴气,甚至让人气恼。
既是让人气恼,自然就有不少人出来指责几人,尤其是几个书院里惯是瞧不起刘书来之流的读书人,骂起人来简直是字字珠玑。
不过要说论给人添堵,大抵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没刘书来有经验。
他靠在椅背上品着上好滋味的美酒,片刻后看着陈嵘疑惑道:“这倒是奇了怪了,我在你家的荷池上头辣手摧花,干那些外人什么事?”
陈嵘笑道:“他们那时吃不着葡.萄倒说葡.萄酸呢。”说完,他就招呼着荷池亭子里管着打扫的几个仆役喊道,“那谁谁谁,给我瞧瞧他们船上手上有没有荷花荷叶,若是有的就让人用银子赔。要是没银子赔的,就给我轰出去!”
他这一喊,却惊了不少人。
边上来这里纳凉赏景的还好,那些个寻了扁舟在水上游玩的学生,倒是心惊胆战起来。要知道,泛舟时候,他们可没少碰折荷花荷叶的。若是算计起来,那可就真既丢了银子,又没了脸面......
刚刚最先义正言辞呵斥刘书来等人不惜花的人,这会儿就强撑着说道:“空口白牙的,你说是你家的,那就是你家的吗?”
陈嵘跟看跳梁小丑一般瞅着他,嗤笑道:“这事儿简单,去一趟衙门,不就清楚了!老子敢去,你敢么?”
说话的功夫,得了吩咐的仆役已经开始挨个查看那些人船上跟手里的叶子了。这番表现,越发让那几个人心虚。
便是为首的学生,心里都隐隐后悔起来,平白无故的自个犯什么轴啊。如今可好,脸面没寻着,还惹上了麻烦。
原本他是见不得刘书来那些人在这般清雅的地方喝酒玩乐,后来瞧见他们摘花,更是觉得那一群不学无术的东西玷污了这里。19楼文学
等靠近后,他更是为着想在一众同窗面前露脸,日后传出去说是不畏那些人的势力而敢于直言,名声上也能好上许多。说不准,日后让夫人举荐下场的时候,还能得些好处。
却没想到,这里竟会是陈家的地方。
没错,哪怕没有去衙门呢,他也清楚,陈家那纨绔少爷说的怕是真的。毕竟,这种事也没法作假。况且陈家少爷说话的时候,信誓旦旦,而边上原本只是看着荷池的下人也有了动作。
“几位船上有几只莲蓬,不知这钱该哪位出?”负责上来收钱的管事儿语气恭恭敬敬的问道。
刚刚义正言辞的那人见状,心里越发紧张。他咽了口吐沫,外强中干的强辩道:“以前我们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不曾被收过钱。”顿了顿,他就恶狠狠的看向刘书来跟陈嵘说道,“你们刘家跟陈家难不成缺这么点钱财?若是不缺,又何必为难我等?”
刘书来闻言,咋舌道:“这话说的可好笑了,你的意思是往日里陈家好心让大伙儿看这荷池倒成了错了?陈家买地挖池塘种荷花以后,就得白白把地儿让出来?”
“照你这么说,那你合该到各家白吃白喝白拿了!反正开着铺子的东家也不差钱,又何苦为难你啊。”刘书来说的算是歪理,不过其实他也真真是瞧不起这样冠冕堂皇的人。
陈家往日里不曾计较这地方,那是陈家的事儿。可若是计较起得失来,一个沾过便宜的外人又有什么脸不高兴?
若是个好的,此时就该庆幸,之前陈家大方,不曾把好好的荷池圈起来......
那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憋红了脸摔袖道:“你......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刘书来被他那模样弄得有些不耐烦,直接骂道:“老子好好跟你说人话,你是听不懂还是怎的?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拿着别人家的东西穷大方。如今人主家要跟你清算了,你不庆幸主家不计较以前你寻摸的荷花跟莲蓬就算了,竟然还昧着良心说主家不是!”
“你这种白眼狼,若是放在我们刘家的铺子里,早就被赶了几百回了。”说完,他还看向那人后面一直垂着脑袋的青衫少年,“是吧,林大才子!”
被点了名的林有志瑟缩一下,讪笑道:“本该如此。”
刘书来挑眉,心道那会他可是瞧得清楚,这林有志在几个人中间高谈阔论十分受人吹捧。便是后来他那几个同窗呵斥自个的时候,他都是左右提点着。
刚刚两条船隔着几个荷叶的时候,刘书来是亲耳听到,那人还在编排二房一家靠着吃他家的人血馒头发了家。许是为着让人相信,林有志直接拉出自个这出了名的仗势欺人的纨绔子为佐证,左右不过是二房婶子一家为着家产跟银钱,伙同他刘家把大房逼上绝路等等等等。
说道动情之处,他甚至唉声叹气,让不少同窗出言安慰。
如今,那边明显不占理儿了,他倒萎下去了。
若是说比起那几个被人当抢使的书生,他最厌恶的还是林有志这种心思不正的人。前头闹了那么多事儿,甚至自个入赘,爹娘兄弟下落不明,一个家都散了,他还不知悔改好生读书,这才是真真的让人瞧不起。
更重要的是,刘书来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起当初自家黑心莲被那群人欺负的事儿。要不是他们的话,那林宝茹在娘家的时候,哪可能大半宿都还要干活儿?
刘书来越想越气,看着林有志的神色就越发鄙夷。
最后,那赔偿的银钱还是几个学子分摊的。
刘书来倒是有心让林有志出一遭血,只可惜,他也知道林有志现在算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前头的时候,好赌的林有成来抠唆过他不少银钱,后来又有林大冲跟刘氏,使得他本来就不阔绰的手头越发紧了。
若是寻常时候还好点,就算他捉襟见肘了,好歹也能回李家仗着读书人需要银钱的由头讨要一些。
只可惜,后来刘氏上门闹了两趟,使得李家姑娘越发厌恶林家人。尤其是那姑娘听多了林宝茹的能耐事儿,又日日用着那些美容皂跟玫瑰水后,更瞧林有志不顺眼了。
所以,现在甭说给他银钱了,就算他开口要,多半也是要不出来的。反正吃喝不愁,但是要想装阔绰,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刘书来瞧见那群本来还同情林有志的人,因着自个跌了脸面而迁怒林有志的模样,心里总算痛快了一些。
还真是塑料花的同窗情呢,不过损失了几个铜板,就能直接冷了所谓的同窗好友。果然,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的老话是有道理的,能跟林有志厮混在一块的人,能有几个真正好的呢?
那几个割了肉的学子还瞧着几个仆役,想着让他们收别人的铜板呢,可没想到,那边刚折算收了他们的钱,就被陈嵘招呼了回去。至于荷池上别的船只,还有走廊长亭里玩水拽莲蓬的孩子,他们是一点没在意。
这下,几个学子哪里想不到自个是被针对了?
而被针对的缘由,几个人也不难想得出......
当然,后来的事儿,刘书来不知道,也没心思让人打听。反正,那人别在他跟里恶心人就行了。
至于他到底是因为那人抹黑了黑心莲而不高兴,还是因为被人指责而不高兴的,在他看来其实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