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嵘唔了一声,猜测道:“大概是自个动手捏的,比较诚心?我大嫂当初,也常会亲手做些点心给我爹娘送去......”
但那好歹是能入口,且极为好看又可口的东西,送人表下心意,也在情理之中。
而眼下着黄不拉几的东西,当真能送人?
刘书来不着痕迹的把那东西又包了起来,干咳一声道:“赶许是有别的意思呢,行了行了,天儿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也不管张勋盛跟陈嵘是什么神色,起身就招呼了小厮离开。
“我屮艸芔茻,来哥是鬼上身了啊?这个时辰,他竟然说要回家?”陈嵘最先回过神来,打座子上蹦起来错愕的看着打开着的门嚷道。
张勋盛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像是看个二百五似得,“你这脑子,还真是比核桃仁大不了多少。”
这回陈嵘脑子转的倒是快了一回,片刻他就回过味来,“你是说来哥丢下咱们,自个去玩了?”
“太不够兄弟了,去玩儿居然不带咱们!”这么一说,他可就要急匆匆的往外冲。
张勋盛被他着一嗓子吼得也喝不下茶了,只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拽住了他的袖子,认命的解释道:“来哥那是春心泛滥了,你这会儿追过去,要么得被踹回来,要么会扰了来哥的好事儿......”
陈嵘愣了愣,张张嘴巴,半晌才吐出一句“卧槽”来。
等他被张勋盛拉着偷偷尾随着刘书来,瞧见刘书来竟然进了个首饰铺子的时候,还依旧觉得这世道太魔幻了。来哥那是谁,那是在花楼里都能斗鸡走.狗的人,甭说林家那闺女了,就是花楼里的花魁也没见他多看两眼......
这才几日工夫啊,他竟这般想不开,要去讨好女人了?
陈嵘犹自愤愤的盯着首饰店的大门,“你说说,来哥是不是被赵立的人打坏了脑子?”
张勋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毫不客气的拆着他的台道:“来哥都要娶媳妇了,学着讨好女子有什么稀奇的?”说着,他闲闲的斜了一眼陈嵘,语气有些别扭的说道,“不知是谁,五日里有三日都往春香楼跑,那香儿红儿的一跺脚,那人就巴巴的送了好处过去!”
陈嵘被掀了底儿,咬牙瞪了张勋盛一眼,扬了扬下巴道:“那怎么能一样,我那是有向美之心,见不得美人儿羞恼。”
他倒是觉得自个说的在理,看着张勋盛挑衅道:“再说,你不也常往春香楼跑么!”
张勋盛满头黑线,“我那是为了谁去的?要不是你......跟大哥三天两头的在春香楼耍酒疯,我至于去收拾烂摊子么!”
这话倒是大实话,当初他跟来哥在春香楼喝多了,非要斗鸡,结果把春香楼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再后来,他们一去春香楼,那老鸨跟龟、公就赶紧遣人去寻张勋盛。
后来张勋盛是怎的登上柳林镇纨绔少爷宝座的,好像也跟这事儿有关。
想到这里,陈嵘就有些讪讪了。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干笑道:“那什么,咱们兄弟之间,说那些都见外了。”
张勋盛被气的咬牙切齿,不过却还极力保持着风度,“谁要跟你做兄弟!老子缺你这个兄弟么!”
陈嵘撇了撇嘴,悻悻地说道:“别这么小气啊,那个,要不我请你去吃烤鸭?”
张勋盛也不至于真为了这事儿不搭理他,左右自个这三弟脑容量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要指望他开窍,怕是比登天还难。
于是,他心里把这货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后,无奈的鄙夷道:“吃吃吃,你满脑子除了吃,还能有点别的东西吗?一会儿吃撑了,难受的还不是你自个!”
陈嵘刚刚吃的也当真是有些多了,所以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就揉了揉自个的肚子,嘟囔道:“圣人还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呢。”
张勋盛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暴揍他的想法,呵呵了两声。
陈嵘一听他那笑声,就大敢不妙。说实话,虽然平日里来哥总嫌弃他,时不时还会踹他一脚,可他却一点都不怕。
偏生对上张二哥,心里就跟不住打颤。于是他极有眼色的换了话题,试着说道:“那要不去投骰子玩儿?听说万家赌坊叶子牌有了新玩法,咱去试试?”
张勋盛无语的看着眼前忽然又兴致勃勃的人,半天才冷哼道:“那还不赶紧走啊,一会儿我还得去庄子上应付差事呢。”
这厢俩人的事儿,刘书来是不清楚。眼下,他正愁眉苦脸的看着一排发簪子挠头呢。
他就不明白了,女人不也就一个脑袋么,至于搞出这么多花样子来不。什么簪、簪花,钗、梳钗、华胜、步摇、篦、花钿、珠花,看的他眼花缭乱的。
小厮刘达瞧见自家少爷一个劲儿的犯愁,赶忙殷勤谄媚的说道:“少爷,你要是送女子,还是得挑着贵重又手艺复杂的买。我往日里瞧着陈三少买物件哄女子,都是这样的。”
刘书来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事儿。陈嵘旁的不行,可讨好女子的手段却是很多的,否则春香楼也不会忍着他们常去玩闹。
想到这,他也就不纠结了,直接指着那一排头饰里最大最贵的一件,让店家给包起来。
铺子里的掌柜瞧着刘书来,是眉开眼笑的,一叠声的恭维着。
虽然刘家少爷最擅赌钱惹事儿,可他同是也是各家商户最喜欢的散财少爷。但凡他进的店子,甭管多少,店家都能宰上一宰。
若是碰上他高兴的时候或是有物件入了他的眼,那价格甭管多贵,他都乐得掏。那痛快劲儿,就好似旁人不知道他身上带着十几张百十来两的银票子似得。
刘书来不耐再费心挑拣,等掌柜子把那头饰发簪装进了个雕刻的十分仔细的红木匣子里后,他就干脆的拍了张银票在柜台上。
“余下的,你看着再给挑一样。”他斜斜的靠在柜子上头,杵着下巴想了想,叮嘱道,“也按贵的拿。”
至于为何买两样,大概是他一时心软,林家那土妞肯定是没见过好东西,所以才把个泥团子当宝贝。
刘书来觉得,自个有必要让她开开眼,省的以后让人拿点东西就随随便便哄骗了去。
到了家门口,刘书来瞧了半天也没瞧见管家出门,心道怕是他娘这会儿在正堂歇着呢。
于是,他直接带了刘达绕到后墙根。
“幸亏你家少爷有先见之明,在外头藏了梯子,不然今儿又得被我娘逮个正着。”他说着,就指挥着刘达手脚麻利的打墙根底下万年青的丛子里掏出把梯子来。这梯子做的精巧,虽然是柱子的,可偏生下粗上窄,稍稍用力就能伸缩开。
大概也正是他用了心思在这奇巧的东西上,所以才没被人瞧见顺走。
刘达扶着梯子,心惊胆战的瞧着自家少爷摇摇晃晃的爬上去。他一边小心的提醒着少爷慢点,一边左右瞧着,唯恐被旁人瞧见又成了笑话。
“哎哎哎,你别松手啊,赶紧把梯子扶好。”刘书来还没爬上墙头呢,忽然就感觉梯子开始摆动了,赶紧抓稳住,还小声吆喝着刘达,“要是摔着了老子,当心一个月不给你饭吃。”
底下的刘达一脸愁苦,等听到自家少爷的话后,没落忍的闭上了眼。哎呦,我的少爷啊,你可长点心啊,但凡你多往下瞅一眼,也不至于......
然而没等刘达感慨完呢,就听到啪嚓一声,紧接着耳边就传来自己少爷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嚎什么嚎,带人打架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怎么,这会儿这么点疼都值当的你叫唤!”刘夫人阴森森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吓得刘书来直接闭嘴消声。
他瞧着他娘的脸色有些难看,又觉得这会儿气氛太过沉重,心里紧张的要死。
刘夫人冷笑着看着他,“怎的,没话说了?”
刘书来哪敢反驳啊,他苦着脸揉着被快被摔烂了的屁股起身,装作不经意的挤开手里提着棍子的刘管家,然后小心凑到他娘跟前,伏低做小道:“娘,今儿可不是我惹事呢,是赵立那小子贼心不死想要......”
他的话嘀咕完呢,刘夫人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那也是你该着的,事儿是你惹得,你不挡着谁挡着?”一提到赵立,刘夫人就猜到了里面的道道。不过眼下,当着下人,她自然不能让刘书来说个清楚。
不过许是接受了自家儿子的解释,她也没再上手教训他。
“以后不准再翻墙头了,让人瞧见了,你娘我也跟着丢脸。”至于以前她这宝贝儿子是如何跟戏子称兄道弟,又是怎的用各种话本子挤兑的夫子跳脚直骂他是朽木的,惹得她这当娘的都成了笑料的事儿,刘夫人选择性的暂时遗忘了。
回府以后,刘书来被他娘压着去书房里抄书。正好二弟刘书言刚写完文章出来,瞧见自家大哥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求救,不由耸肩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上回自己替大哥抄书被娘发现后,娘可是发燥了好几日,连带着被夫子夸上天的他,都没得了他娘的好脸色。往后,他也不敢再心软了。
刘书来瞧着他那二弟也没义气的不上来给自个说情,心里更是愤愤不平的厉害。哼又一个白眼狼,真是白疼了他一场。
傍晚的时候,被关在书房里的刘书来,终于苦大仇深的抄完了书。只是上好宣纸上的字,真是让人不忍直视,若是有夫子先生在,怕是都要顿足捶胸的心疼那些纸墨了。
虽然刘夫人对他的学问没抱希望,可瞧见那一堆狗啃一样的字时,还是没忍住噎了一口气。
边上的刘书言见状,赶紧捂着那几张纸说道:“大哥越来越有进步了,我瞧着竟没再抄错了。娘,你看,这字虽然不算工整有风骨,可瞧着也是清楚的......”
“都说人如其字,能写出这样字的人,肯定也是有赤子之心的。”许是帮着自家大哥遮掩的次数多了,现在的刘书言说起违心之言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他说的急切,一口气没喘过来,就惹了一阵剧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