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伟、蔡克廉、李良等人听的小厮说有人让他们腾地方,一个个都飞快的赶了回来,订不到地方也就算了,订了地方再要吐出去,一众人自然不愿意,进了北厢包间,听闻魏一恭将前因后果一说,蔡克廉当即便道:“若是李大人到了,咱们没话说,李时的孙子,咱们凭什么让?”
“此言甚是。”周志伟跟着便道:“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一众同年该用哪只眼瞧咱们?”
“欺人太甚!”黄正色一脸愤怒的道:“不让,看他们有何能耐?”
见一众人纷纷反对,胡万里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心中隐隐有些担忧,爆发户他见的多了,这李时短短八年时间,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一路迁升到如今正二品大员,乃是十足的官场暴发户,其本人可能尚知收敛,他这孙子可就未必知道。
守在门外等候消息的刘掌柜一见这情形,不由暗暗叫苦,听这几人说话的语气,可不象是京师的一般监生,莫非是举人监生?又或是新科进士?这可如何是好?他一转身立刻就下了楼,刚下楼梯,迎面就见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一路谈笑风生,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见的赵栋梁急步迎了上去,他便知麻烦了,忙赶紧凑上前去。
到的跟前,就听的赵栋梁低声禀报道:“少爷,咱们订的北厢仨包间已经被几个书生占了,亮了少爷的身份,他们根本就不屑一顾。”
李文轩不过二十一岁,正是年少气盛好面子的年纪,况且又是当着一众狐朋狗友的面,听的这话,立时就勃然变色,随手就是一耳刮子,怒斥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骂完犹不解恨,抬腿又踹了一脚。
一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却是轻笑道:“甭拿奴才出气,咱上去会会,看是哪路神仙,连李府的面子亦不给。”
一见这情形,刘掌柜忙硬着头皮,上前陪着笑脸道:“几位公子,且消消气,踏青游耍,图的就是个乐子,何必为些许小事置气,小的在南厢已经腾出了两个包间......。”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爷跟前呱噪?”说着,李文轩便径直领着众人噔噔噔上了楼。
刘掌柜的本想提醒一下他们,免的将事情闹大,一见这纨绔如此跋扈,心中难免有气,也懒的开口提醒,好在双方都是有身份的读书人,谅也不可能大打出手,他忙招来几个小二跟了上去,赵栋梁也赶紧的爬起身,狠狠的瞪了刘掌柜的一眼,一言不发的紧跟了上去。
北厢虽是仨包间,却并未一间间隔开,而是通敞的,为的是方便腾出地方唱曲听戏,李文轩一行人快步上楼,转进北厢,便见东端一桌,窗口边,稀稀落落的坐着七、八个身着士绅巾服的年轻人。
这边厢,杨献可那位长相俊美的朋友林丰运一眼瞥见跟在李文轩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便转过了身子,假意欣赏窗外的景色,却是低声急促的提醒道:“子襄,跟在李文轩身后那个穿青衫的是刑部尚书许赞的嫡孙许修洁,着银灰色长衫的是曾任刑部、吏部尚书,现任兵部尚书李承勋的长孙李弘文,此三人皆是京师有名的纨绔。另外两个,着皂衫的是右佥都御史林富的孙子林子高,着墨衫的是吏部尚书方献夫的侄子方墨宸......。”
紧靠着杨献可坐在窗边的胡万里听的是暗暗惊心,这几个纨绔的来头还真是不小,虽然辈分差了点,但因为年纪小他们行事可能更加肆无忌惮,不过见到对方人数不多,也就**人左右,他不由稍松了口气。
见众人进来,魏一恭施施然站起身,微微一揖,抢先开口道:“诸位,北厢包间,咱们已经包下了,诸位是否走错了地方?”
见对方皆是二十左右的年轻士子,李文轩丝毫未放在心上,“唰”的一下张开了手中的折扇,不紧不满的摇着,讥讽着道:“走错了地方?这包间本公子三天前就预订了,你们是什么东西?敢跟本公子争地方?赶紧的走人腾地方。”
一见李文轩出言不逊,周志伟等人脸色皆是一沉,正待反唇相讥,蔡克廉已是起身一揖,道:“敢问可是李公子?”
“正是。”李文轩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傲然答道。
“不知礼部尚书李大人如何称呼。”
如今知道怕了?李文轩斜了他一眼,因提到祖父的名讳,他不得不勉强还了一揖,才道:“正是家祖。”
“久仰大名。”蔡克廉面无表情的微微一揖,接着便沉声道:“咱们皆是今科的新科进士,李时李大人是弘治十五年进士,乃是咱们前辈,我等孤陋寡闻,李公子最好回去问问令祖进士是什么东西?”
听的最后这句话,周志伟等一众人登时轰然大笑,胡万里亦是暗笑,这蔡克廉倒真是书生本色,骂人都不兴带一个脏字的,如此骂人,真叫一个痛快。
李文轩脸上登时就青一阵白一阵,他还真没料到,对方竟然是一群新科进士,逞口舌之利,他们显然不是对手,动粗?他可没那个胆子,当众殴打进士,年会引起朝廷公愤,这后果可不是一般的大,怕是他爷爷李时亦会遭到牵连被迫辞官。
与李文轩同来的几个纨绔一时间亦有些发呆,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看着对方哄笑,一个个都是脸色不善,却不敢贸然发作。
见李文轩几人一脸的惊怒,却始终未吭声,胡万里不由暗自惊诧,大明的进士竟然如此牛?遭到如此嘲弄,这几个纨绔居然是一副不敢发作的神情,这是何原因?若是放在后世,象他们这种六品七品的芝麻官,这些纨绔子弟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受此戏弄,早就大打出手了。
一转念,他就明白过来,大明的官场,就是进士的天下,这些纨绔的祖辈应都是进士出身,是以,他们才有所忌惮。
不过,他却是知道,这些个纨绔虽说成事不足,但坏事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可不想为这点小事竖敌,犯不着!当下,他便起身一揖,道:“李公子怕是受了下人的蒙骗,这包间是退订在前,咱们包下在后,李公子不妨问问下人或是这酒楼掌柜的。”
听的胡万里将祸水往自个身上引,赵栋梁不由胆怯的瞥了一眼自家少爷,心里却是对胡万里恨到了极点,这些个读书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张口就能置人于死地。
胡万里这话明摆是给对方台阶下了,但几个纨绔却并不领情,兵部尚书李承勋的长孙李弘文微微点了点头,冷声道:“原来是新科进士,难怪如此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