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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顿皱了皱眉头,想到穆氏,他心里又泛起了疑光。
他自认给了她名份地位,也让她生下了他的一双儿女,只要她安安份份当好她的韩夫人,他并不曾欠她什么。
但他又总觉得她安静得过份,毕竟是打小就认识的,她从前的性子他也知道。
他能肯定她已经知道了他和郑绣的事,那么她这么安份又算是怎么回事?
他认为,她至少应该在他面前哭一哭,才叫做正常。
当然他并不是期待她哭闹,而是他近来愈来愈发现,穆氏或许不像她看上去的那么好控制。
比如说上次在沈家,她一个能把偌大个内宅管得妥妥贴贴的首辅夫人,居然会任由沈羲把事情闹得那样大?
“我知道了。”他说道。
京师一面因着燕王府的事遍布猜疑,一面也在按着它原有的轨迹行进。
史蓁闯了祸回来,一连几日也未见有什么祸事,心也渐渐安定。
但心静之余又未免担心起自己的未来,她与韩家这么一闹,来日若嫁过去,定然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而这婚又不能退,又如何是好?
史棣在这件事上也对韩顿颇有微词,他虽是占了韩凝的便宜,但却不是他想占的,他这也是中了燕王的招。
但韩顿却把罪责全怪在他头上,之前他倒也认了,可如今事情到了这步,他们再想拿他和史蓁出气,这未免就太过份了些!
毕竟他也是毕太傅的门生,是看在恩师的面上才对他俯首贴耳的!
很是郁闷了几日,这日忽然就被毕太傅传到了府里,耳提面命了几句。
“还是要顾全大局,一切以皇上与朝堂为重。”
毕太傅一面捉着棋子一面这么说。
史棣不敢不听,因此这日也就硬着头皮上朝去了。
自然收获不少冷嘲热讽,以及故意打趣的,他心里窝火,进了公事房,到底还是砸了两只杯子。
不过因着燕王府这事,大伙总算没怎么纠缠,才又令他松了口气。
韩顿不见到史棣也就罢,见到之后总没有好脸色。
韩家众人也是没脸出门交际。
想想半年前韩家还繁荣兴旺,让人仰望不已,短短几个月,尊严颜面几次三番地掉尽。
如今更是连当初令人谈之起敬的韩凝都坠入了尘埃,懊恼之余,未免也让人心灰意冷。
韩凝在床上躺了几日,几日里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安氏他们每日只来看看,除去一些不痛不痒的劝慰,并不能给予更多。
只有韩敏每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不曾多说一个字,却也不曾少给她一眼的关注。
离她出府的时间越近,她也就越发珍惜这段时光。
穆氏极尽长嫂之责,日日早饭后都要来走一转,即便是韩凝对她绝无好颜色,她也安之若素。
“把我房里那两盒点心带上,备车,去别院。”
自韩凝房里出来,她便吩咐身边人。
钱夫人还在京师,姐妹俩感情甚笃,她每日再忙,都总要抽空带着女儿往那里坐坐。
到达别院的时候钱夫人正好与长子钱灏在天井里散步,看到穆氏母女到来,钱灏立时眉眼笑开,自如地走过来牵韩卿卿的手。
韩卿卿也很大方,打过招呼,便就在姨母的示意下与钱灏一路说笑一路走开玩儿去了。
“真是两小无猜。”穆氏感慨。
钱夫人却望着她:“你跟绍逸也是少时朋友。”
穆氏脸色微变,看着姐姐的目光晦涩起来。
钱夫人没再往下说。与她走到桃花树下坐定,才又望起妹妹来:“你真是这么打算的?”
“自然是。”穆氏笃定地:“姐姐可莫告诉我,你看不上兰姐儿。”
“怎么会?”钱夫人皱着眉头,“你这丫头,抛去别的都不谈,只要是你的女儿,只要是你有这个意思,我又岂有不答应的?
“我只是怕绍逸他——”
“他那里我自有主张。”穆氏神色微黯,手指甲抠着桌面上的落花,说道:“无论如何兰姐儿都不能再留在韩家。
“她哪怕是流落到民间成为普通农妇,都好过留在那里!……韩家太脏了。”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韩凝这事一出,钱夫人自然也了解得很清楚了。
别的不说,只说但凡是个品行正常些的人家,怎么可能会上至老太太,下至未出阁的小姐,接二连三地传出这些不好听的传闻来呢?
这样的人家,也确实是不可靠的。
“你若是舍得,我自然是欢喜的。但你总归与绍逸是夫妻,你这么样,是打算怎么着呢?”
作为姐姐,她这样劝道。
妹妹妹夫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内情,纵然是再要好的亲姐妹,她不说,她也没有一味打听的道理。
何况韩顿婚后对穆家始终淡淡,作为穆氏娘家人,她也是略有成见的,所以这次才会提出住在外头,不入韩家。
而穆氏只提出要把韩卿卿许给钱灏,并且让她以串亲戚的名议带去西川住着,她总觉得不安。
穆氏笑道:“还能怎么着?自然是要好好过日子。只不过是凝姐儿这事闹得离谱,我早作打算罢了。”
她与韩顿的确也算年少相识,虽然相差了几岁,少时也未曾言及婚嫁之事,好歹相处融洽,从无龃龉。
韩家来穆家提亲时,她对于未来良人也只有模糊想法,听说是他,心想也好。
却没想到嫁过去时,洞房夜里看到的却是张他意兴阑珊的面孔。
索然无味的夫妻礼,心不在焉的婚后生活,自这婚姻立成时起,原先的融洽便全成了过去。
而无论她多么迁就顺从,哪怕是当她怀上了卿卿,哪怕是怀上了韩叙,也未能换得他一星半点的额外关注。
这倒也罢了,她也明白,世间又哪里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婚姻?
他从不在外拈花惹草,更未曾纳妾收通房,便值得她一辈子等待守候下去。
直至先帝驾崩之后的第一场宫宴,她亲眼目睹他与郑绣在背人处的执手相牵,她整个人便如坠进了冰窟里。
再至后来她给她收拾书房,实实在在地看到了夹在奏折里的那一道落款别致的花笺,她便再次确定自己入了个什么样的坑!
她穆云岚再怎么坚守三从四德,也没有心甘情愿给人愚弄的道理……何况他犯的是这样的罪,将来祸及的是直接是她和她的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