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红花开遍。
展位前游人湍流不息。有顾二勤他们支应着,方莹莹退了下来,一回头,见顾一惟和陈池坐在后方小圆桌边聊天,她笑咪咪端起了茶壶:“顾总,陈总,添水吗?”
顾一惟停了话头,觑了一眼。
陈池倒是抬眉一笑,将一次性纸杯稍稍往前推:“谢谢。”
“不客气。”方莹莹抿着笑,抬着手肘,倾着水壶给陈池续茶。
“这几天,方小姐忙坏了。”陈池聊道。
“我就倒倒水说说话,不忙。”方莹莹微移脚步,转到顾一惟座位边,自动把他的杯子挪过来点,也添上水,嘴里软声道,“顾总陈总才忙呢。”
“我也不忙,正好过来游玩游玩。”陈池侃道。
方莹莹如今能看到公司很多行政文件,以前顾一惟带着陈池和陆晴去她公寓时,她还只道陈池是顾一惟的朋友,现在她知道陈池也是公司股东,对陈池又多了一分敬意,招呼得十分殷勤。“顾总,陈总,晚上要在酒店订餐吗?”
“待会儿再说。”顾一惟开腔道。
方莹莹便笑一笑,温顺地退到旁边去,清点茶包方糖。
陈池瞅瞅方莹莹,含笑面向顾一惟。他是个聪明人,顾一惟从没有怎么正式介绍过方莹莹的身份,但又似乎担负着方莹莹的生活开支,他不喜窥探别人的私事,便也不问他们的关系。
“徐总早上打电话来。”顾一惟往后靠到椅背上,轻松地翘起腿,接着和陈池聊。
“哦?”
“他正在晨跑,这家伙现在一半时间都放在健身养生上。”顾一惟摇头笑道,“他说花展结束后,介绍个朋友吃个饭,那人做上市孵化。”
陈池点点头。
“你怎么看?”顾一惟轻敲着桌面,努努下巴,“就徐总那想法?”
陈池抿了一口茶水。徐总想得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一言以蔽之,就是引资入股、孵化上市。谁不想这样?谁都想这样。
“玩资本运作,人的因素也很重要。”陈池在外,说话练得以圆润为主,不过顾一惟是合作伙伴,和他利益攸关,他沉吟着,说得恳切实在,“很多人全身挂满奢华品,未必就真的资信良好。他们借壳玩资本,对壳不看重,只要壳里能做道场就行。”
顾一惟挑挑眉,望着陈池,半晌笑了两声。
“张总上一周去苗圃参观了,昨天给我透露一个意思,”顾一惟双肘靠到桌上,拎起纸杯口,谈到即将加入的商业伙伴,停了一停,抬头缓缓说道,“全面合作。”
这就是不独在生态农庄上搞合作开发,对现有的花植经营业务也有兴趣。
陈池握拳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过不多时,笑问:“你怎么看?”
顾一惟想了想,抬手捋了一把脸,呼一口气:“再说吧,还没想好,先把花展弄完。”他往后靠去,露出笑容,“怎么没把许经理带来?她最近在忙什么呢?”
陈池笑起来:“不知怎么,她突发奇想去学缝纫了。现在比上班还要忙。”
顾一惟的纸杯放在嘴唇边,眼神从圆杯沿掠向陈池,脸上是真意外,口中赞叹道,“贤惠呀,现在没多少女人想学这手艺了。”
陈池更笑,摇头道:“我都不知道她学了干嘛,在家没看过她缝一块布。”说是这样说,他脑中却立刻自动否定掉了。很久之前,许霜降缝了一对枕套,她手法拙笨,式样还不能完全一致,巴巴地
坐了火车送了一只略微能看的给他。
陈池端起纸杯,眼眉梢浮现柔和之意,顾一惟瞧着,默不作声地微微仰脖,抿了一口茶水。
方莹莹一直在旁边摸摸索索,不由回头,目光狐疑地瞅向顾一惟和陈池两人,她怎么好像听到顾一惟提许经理了。
“说了要请你们吃一顿的,这一向事多,到现在也没请成。”顾一惟歉然道,下意识瞟了方莹莹一眼,想起之前处理她那些糟心事,甚是憋闷,对她绽开的柔美笑容没有任何回应,他移开视线,和陈池继续聊得热络,“这阵子忙完了,大家吃个饭。”
“一惟,你跟我们客气什么?”陈池笑道,心思飘远了。
到了下午,他先回了酒店,打电话给展区的顾一惟:“一惟,我准备订票回去了。”
“不是说好了晚上请客户去泡香槟温泉放松放松的吗?怎么要走了?”
“你带手下去吧,泡得开心。”陈池侃道,“我来这里逛了一圈,花花草草看得知足了,早点回家。”
“不是许经理来催了吧。”
“没有,她从不干涉我在外面的事情,很宽厚的。”陈池笑道,“我也出来两天了,这里事情很顺利,我也起不到什么用处,就是来帮你们吃吃中午的盒饭套餐。我订了机票,这就回去了。”
飞机快,陈池中午左右起心要回家,傍晚就飞回了。
家里没人,今天是星期六,许霜降在娘家。
陈池快手快脚打开行李,将展会摊位上买来的一包玫瑰娟花和一包满天星娟花拆散,混成一大束,翻箱倒柜找出了以前的花瓶,插了搁在餐桌上。
花展上鲜花争奇斗艳,名贵珍稀品种也不少,陈池怕它们在路上会枯萎,不得已买了绢花当替代品。他还记得许霜降对他妈妈用假花换下她的真花时的怨念,此时站在桌边左看右看,给花拗造型,煞是摆弄了一阵才满意,效果看起来还不错,栩栩如生。难得的是,凑近了闻,真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玫瑰花香。陈池希望,这股子香味能持续到他和许霜降从丈人家回来。
箱子里还有给丈人俩口子的礼物,也是在展会上买的,各种干花镶在蓝丝绒布上,裱在镜框里,非常美的一副风景画。
天色黑了,星星在闪烁。
陈池把他的换洗衣服放进洗衣篮,对着镜子摸了摸下巴,拿起了剃须刀。
刮完胡茬,他顺手拿起了牙刷牙膏。一小截牙膏很快挤到牙刷上。
陈池准备按上牙膏盖的时候,忽然停住了手,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盯着牙膏管,一下子醒悟到,今天他缺省了一个步骤。
这个步骤是,将七拱八拱的牙膏管往上挤,集中到上段成为规则的圆柱状。
他和许霜降有个生活习惯,夫妻俩在洗漱用品上一直共用着,不仅洗发水用一瓶,牙膏也共用一支,都是用完了再去买新的。许霜降在家务上样样追求完美,唯独有一样缺陷,陈池可以轻轻松松地完胜她。她喜欢在牙膏管胖鼓鼓的中段开始挤,手捏到哪里是哪里,从来改不掉,所以被她用过的牙膏管,形状全都惨不忍睹,中间是瘪的,两头鼓。陈池刷牙时,第一件事总要不厌其烦地先从底部把牙膏挤上去,让它们集中靠近开口端。
今天,不用他做这一步,牙膏就规规矩矩地呈了圆柱体。
陈池眯起眼睛,许霜降这几天没用过牙膏?他星期四上午出发的,在家里,他俩差不多时间起床的话,洗漱总是约定俗成由许霜降先来,那天也是。牙膏管自那以后一直保持在半截圆柱体状态,莫非他走后,许霜降嫌家里太过清静,提前住回了丈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