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展会持续了一周,许霜降勤勤恳恳每天去展会。又到星期六,公司要撤展了,她早上去了一趟,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来看展的客户了,各家公司展位都陆陆续续开始搬东西,许霜降的一部分同事们也拿上宣传资料等轻巧的一些小物品先行回了旅馆,接下来就安排物流,该拆的拆,该运回公司的运回公司。
许霜降一瞧,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她在展台附近兜了一圈,给在场的各位领导同事打个招呼,这便回了。
陈池接上她,直奔表姨家定下的饭店,去赴表姨父的生日宴。
“霜霜,霜霜,小陈,这里。”宣春花正好在饭店楼梯口迎下来,兴奋地朝女儿女婿招手,“你们可来了,你爸硬是不让我打电话,说路上不要催。”
“妈,已经开席了?”许霜降不好意思道,“我公司的事情拖了一下。”
“没,还没。”宣春花领着女儿女婿去楼上包厢,啧啧介绍道,“小嘉去敬老院接他外婆了,还没到,到了才开席。哎呀呀,小嘉又有本事又孝顺,今天给他爸爸做六十大寿,他交友广,还叫了不少朋友一起来热闹,连亲戚朋友一起排了十二桌,据说全是他想出来操办的。你姨父当寿星老,红光满面,光彩得不得了。待会儿进去,你们先给你姨父祝个寿。”
宣春花三人一进宴客厅,曹嘉奕妈妈眼尖:“春花妹妹,霜霜小夫妻俩来啦?”
“大姨,姨父。”许霜降甜甜叫道,陈池笑着接道,“祝姨父大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松柏长青,春秋不老。”
“哎呦呦,谢谢谢谢,春花啊,”曹嘉奕的爸爸咧开嘴夸道,“我刚刚还在跟满庭讲,当年我们想生个女儿生不到,我要是有霜霜这样的乖女,再招个小陈这样的女婿,我开心煞了。”
“姐夫,小嘉这么好,你要女儿来做啥,到时候人家养好的女儿争着抢着到你家来。”
许霜降和陈池手牵着手,硬着头皮听妈妈和曹嘉奕父母好一通互相奉承,才随在妈妈身后去爸爸那桌。
她一偏头,不意见到林虞。
林虞穿一件淡绿衬衫,手搁在茶杯上,冲她绽颜一笑。许霜降稍愣,马上反应过来,林虞可不是和曹嘉奕熟络吗,难怪也来参加她表姨父的寿宴。
她回了个笑容,两人隔得稍远,倒不好高声打招呼,就这么相视一笑。许霜降一瞄他那一桌都是年轻人,正交头接耳热闹攀谈,想来都是曹嘉奕的朋友们。林虞旁边坐着一个长发披肩装扮入时的女子,笑盈盈地低头拿着手机在看,许霜降依稀有些印象,正是曾经见过一面的林虞女朋友。
她心里立即被提醒了,过一阵子大概要收到林虞的正式结婚请柬,这红包到底是包还是不包?
陈池跟在许霜降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瞧了一眼林虞,只觉这男子满面笑容,很是和善,显见认识许霜降,而且林虞还礼节周到地冲他点头致意,陈池便也露出笑容回应。落座后他和老丈人一阵寒暄,又被丈母娘拉着
招呼桌上其他的叔叔伯伯,一时倒忘了问这人是谁。
“哎呀,大姨来了。”宣春花扯扯许满庭。
门口,曹嘉奕搀着老外婆进来。
“霜霜,小陈,过会儿跟我去给姨婆问个好。”
这位姨婆,是宣春花的大姨,年过八十,牙口尚好,就是得了老年痴呆症,忘性大,还耳背,早些年症状轻时住家里,出去遛弯就不懂得回来,让小辈们心惊肉跳贴了两三回寻人启事,几个子女不是家里房子小,就是忙工作忙孩子,没法全天候跟着老人,只好商量商量送到了家附近的敬老院,请专人照看着,隔两日探望一回,逢年过节就把她接出来团聚。
曹嘉奕妈妈这边的亲戚们都纷纷去给老姨婆问好。宣春花瞅着差不多了,扯起许满庭,叫上女儿女婿,也奔着老姨婆去。
老姨婆已经不太懂,性子就像小孩一样,见谁都笑咪咪点头。
“大姨,你好吗?”宣春花和许满庭提高了声音问道。
“嗨,嗨。”老姨婆笑嘻嘻抓了面前碟子里一块松花糕,掰了一小角,自顾自抿在嘴里。她对亲戚已经认不出了,对着许满庭道:“啥人,啥人?”
“阿花的男人。”曹嘉奕的妈妈大声解释了三遍。
老姨婆点点头,摸摸许霜降道:“阿花呀,出嫁啦?”
“妈,不是的,这是阿花屋里厢的胖囡囡。”
许霜降满脸尴尬,曹嘉奕妈妈弯下腰,凑近老人身边,高声重复道:“胖囡囡,跟嘉嘉差不多岁数的胖囡囡。”
“哦,阿花生了胖囡囡,”老人自个耳聋,说话声音洪亮得很,“胖囡囡要给嘉嘉当小媳妇的。”
“是哦,是哦,就是这个胖囡囡。现在他们大了,不当媳妇了。”曹嘉奕妈妈直起腰来,叹一声,“妈妈老里巴早的玩笑话倒记得清清爽爽。”
许霜降都快傻了,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曹嘉奕竟然有个温婉小名叫嘉嘉,而她竟然还和曹嘉奕有这个笑话典故。
她下意识转向另一桌的曹嘉奕,见他也是一脸震惊和无奈,二表兄妹俩齐齐瞪着眼,互相打量嫌弃的表情,就和他们童年时坐到同一张酒席桌上被妈妈们当面比成绩一样。
林虞忍俊不住,压低声音凑过去对曹嘉奕道:“哎,要是你俩早生五六十年,说不定还真没你表妹夫什么事,那时候流行表兄表妹配对。”
“嘁。”曹嘉奕都不想评论。
林虞瞧了瞧陈池,捅捅曹嘉奕,又揶揄道:“你表妹肯定迁就你表妹夫,他们在家里说普通话吧。”
陈池还真被林虞看出来了,他没大听懂老太太这段话,他的本地话学得不到家,老太太的口音极重,翻来覆去在阿花和胖囡囡之间扯,他便秉着小辈的礼数,露出温煦的笑脸,恭敬地待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