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降不回话,陈池将将要哄着她入睡之际,她“啊”一声,眼眸慌慌道:“我洗的衣服在洗衣机。”
先头她把陈池的衣服重新漂洗晾起,自己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后就想略躺躺,等洗完再晾,谁想白天这一觉睡下起不来,犯了和陈池一模一样的错误。
她竟要挣扎着起身去晾衣服。
“别急别急,我去晾,你躺着别动,去医院的时候脚步打飘,现在还要逞能?”陈池掖着她的被角,抱怨道,“冷风都要灌进被窝了。”
许霜降那堆衣物,甭管内衣外衣,自然全交由陈池去帮她晾起。
她虽然精神不济,全身虚软,却仍努力地喊出声:“陈池,陈池。”硬把刚走到客厅的陈池给叫了回来。
生病的主妇不服软,照旧管着很多事。
“怎么啦?”陈池只着单衣单裤,奔回床边。
“多穿点衣服,别像我一样感冒了。”这不是重点,许霜降换口气道,“晾衣架撑到小房间窗前,窗要打开一丝缝,不然衣服上的潮气散不出去。”
“我知道,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吧。”
许霜降张张嘴,其实她更想让陈池帮她把衣服再用清水漂洗一遍,毕竟衣服都窝在洗衣机里大半天了。不过这样就比较费事儿,许霜降念头转一转,觉得陈池未必能办得好,无奈算了。
也许回了家,身心都松懈了,许霜降这冻出来的病,病得极肆意。隔天体温差点又奔三十九去了,她躺在床上,庆幸自己一回家就做了大扫除,要是当时懒一懒,现在哪能睡踏实?
现在她躺床上,处在窗明几净的环境中,方能安安心心地养病。
有时,她默念着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起心志,劳其筋骨……”,思忖着,虽然她和大任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正值个人工作转型之际,发个烧,估摸着是想考验她有没有干好新工作的决心,她当然有,等病好了,年过了,马上可以积极努力干起来。
这么一想,许霜降病里也有斗志,趁着陈池上班管不着,她稍有精神,就看两眼从公司拿回来的资料。
这病,除了偶尔估量估量家务活,她病得很泰然。
陈池却不然,家里躺着个病人,最焦心的人反而是健康的那个。下班回来,家里又是一片寂静黑暗,他直奔进房,贴贴许霜降的额头试温度,抱抱她,心里悔了无数遍,不该放她一个人出去这么多天。
走时欢蹦乱跳的,回来就蔫成这样。
他买的热腾腾的饭菜,许霜降没有胃口,吃了两口白米饭,连冬瓜汤都不肯喝,要吃萝卜条或者豆腐乳。陈池急了,拔脚去超市买,一口气就买了四五种口味。大包小包买回来,许霜降只吃了一小口就摇头说饱了。
她倒是安静,吃药、睡觉,没力气说话就冲陈池露个弱弱的笑容,可把陈池折腾坏了,白天上班挂念着她,傍晚下班伺候着她,时不时喂她喝水,端进脸盆给她洗温水脸,见她没胃口,他也没胃口,随便拿点面包饼干对付过去。
真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许霜降的感冒,迁延了一个多星期。病程后期许霜降稍微松快点儿,话就立时多起来。
“咦,这几天怎么没听见隔壁的声音?”
“应该是装修好了。”
“呼……”许霜降长长舒口气,自打回来她这就在床上连续窝了几天,竟然不知道邻居的最新动向。“你确定?”
“我有天出门上班,保洁阿姨上来清扫走廊,和隔壁阿姨说话,我听见了。”
许霜降活泛了,寻思着既然隔壁装修结束,她抽空得把大门擦擦灰,过年前得弄干净,图个新年好气象。
现在,她满满是主妇思维。她还想拆被套拆窗帘,这都是潜移默化多少年,从她妈妈的历次年底洒扫工作中看来的。
但鉴于自己实在没有余力完成计划中的大扫除,她就只好憾憾地把这心思强自摁了下去。不过,许霜降每天瞅着陈池下班回来,坐到她床头,斯斯艾艾地总想让陈池帮着给
个章程。
陈池对她病中还在盘算这些事情,简直哭笑不得。他的法子特简单:“我明天下班去劳务中介所请个钟点工阿姨。”但很快他就自己否决了提议,“不行,你躺在家里,洒扫拆洗要扬起多少灰,这事过了年再说。”他转头再四下一瞄,给她吃安心丸:“放心,我们家多干净,过年没问题。”
“来,再吃一点。天天吃这么少,怎么好得起来?”陈池给许霜降喂肉松粥。
说实话,白天宣春花来照料闺女,也只是熬好了粥端进来,许霜降自己接着碗吃的。
许霜降生病次数不多,但一病,看在陈池眼里就吓人,他觉得应该喂,让她少操劳。其他的杂事,什么洒扫之类,更是可以挪后。
许霜降病中的日子差不多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样儿。在动身去婆家过年之时,她才堪堪痊愈。临走,陈池将大大小小的节礼装箱,许霜降就趁他不注意,拿了一块半干不湿抹布,在房间四处转悠,象征性在桌子椅子面上掠了掠,又翻出婆婆留下的那柄扫床刷子,刷了几下被面。
她一边刷,一边暗道,婆婆的做事方式,是否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影响到她了?瞧她现在竟然用起了以前万分看不上的扫床刷子,那叫什么来着?蔽席。许霜降觉得,她铁定也已承到妈妈理家事的三分真传,你瞧,家家户户交年要做的事儿,自家虽然小,只有两口人,也非得走个过场才算满意。
除尘,迎新。
这一头,陈池高高兴兴小心翼翼地扶着许霜降出发,那一头,顾四丫拿了一个保温杯和几块糕点,在机场早早地等着。
“哎呀,小晴儿,”她接起电话,欢喜道:“新年好。”
“新年好。”陆晴笑道,“我刚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回来,心想要先给你拜个早年,下午大家都要忙年夜饭了。”
“是咧是咧。”顾四丫鬼头鬼脑八卦道,“从实招来,你晚上要和谁一起吃年夜饭?哎,那个IT男回去没有?”
“什么IT男,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的好不好。”陆晴嗤道,“应该也没回去吧,我没看到他拿拉杆箱,早上还见他背了那个破书包出门,看样子还像要去公司。今天企业应该都放假了,我估计他去公司蹭网速看电影的。”
“别把人家说那么小气嘛,”顾四丫嘻嘻一笑,问道,“那你买了些啥年货?”
“水饺汤圆、黑瓜子白瓜子,称不上年货,就一点吃的。”陆晴扁嘴道,“一个人也填不了多少东西,够了。”
顾四丫想想陆晴在小出租屋里的凄清样,再比比家里和舅家一起热热闹闹准备的冷八样蒸八样,不由唉了一声:“小晴儿,苦了你了。你去旅游呀,大年初一,想去哪里就哪里,路上人可少了。”
“看看吧,事先没计划,一个人也没劲,还是看书学习吧,争取明年涨工资。”陆晴话一转,“你现在干嘛呢?”
“在机场等我哥我嫂。”顾四丫抬头一瞄电子显示屏,“哎呦,他们的飞机到了,估计再等二三十分钟能出来了吧。”
“要是没托运行李,能快点。”陆晴懒懒地拿起了一管新买的桃红唇膏,捏在手里旋来旋去。
“托了,我嫂子重感冒刚好,我哥肯定把箱子托运了,他得顾着我嫂子。”顾四丫叽叽喳喳道,“我小舅妈才有意思呢,硬是让我带个保温瓶来,好让我嫂子在路上口渴能喝到热水。”
“你舅妈家对你嫂子这么好。”陆晴兴致缺缺地放下了那管唇膏,“感冒好了还这么紧张?”
“病人嘛,肯定要重点关照的。”顾四丫嘿嘿道,“不过,我嫂子是讨人欢喜,我老妈说的。”
“说得我都好奇了,哎,你嫂子长啥样?漂亮吗?”
“挺好看的。我嫂子平时素颜多,她那会儿化新娘妆可漂亮了,我看我哥都有点呆。”顾四丫哈哈说着趣事,“她还比我哥善解人意,我哥越来越懒,他也忙,过年想不出给我带点啥,问我直接给红包咋样。我纠结呀,这么大了我爸妈都不给红包了,我哥的红包拿不下手啊,我嫂子就挑了一套护肤品,让我哥买给我。哈哈哈,我哥悄悄跟我说,知道我是学生没经济来源,红包照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