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天寒,北风像刀子似的,往人脸上刮着,刮的人生疼。
陆家村最西头,十里八乡都有名的陆地主揣着暖炉子,一双耸拉的眼睛,瞥着眼面前站着的人:“你要问我借多少钱?”
“二十两。老爷,这笔钱我一定尽快还给你,还请您帮帮我。”
虽是寒冬,可赵观澜身上却只穿着件破旧泛白的薄棉衣。且因为他头次这样央求人,所以,一张俊脸都微微泛着窘迫的红。
家里一双弟弟妹妹同时染了恶疾,城里的大夫说了,想要治好这病,需要花大钱,买很多名贵的药材。
可是,赵观澜攥紧了手心,垂眸。他们家里刚办完父母的丧事,哪还有一点闲钱?!
若今天在陆家借不到钱,他的弟弟妹妹,怕是只能等死!
陆福听着他的央求,神色却毫无波动。
赵观澜见状,脸上有些不安。
“二十两银子,可不是笔小数目,就凭你打猎为生,还带着俩拖油瓶,我可不觉得你能还得起。”
“管家,送——”
送客二字还没有说完,就猛地被人打断。
“这钱,我借给你!”
原本脸色漠然的陆福,看见来人,吓了一大跳。
“小夭,你这是要干什么?!”陆福呵斥道。
陆小夭看也没看她爹,直接伸出胖嘟嘟的手,从怀里掏出个鼓囊囊的钱袋子,连数都没数,就丢给了赵观澜。
赵观澜条件反射的接了过来,对于陆小夭的举动,也是一愣:“陆小姐这是?”
二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开销。
陆小姐怎么这么爽快?问都不问直接把钱丢给他这个陌生人。
正狐疑着,陆小猫双手叉腰,一双胖到看不出来的眼睛,眯着瞅他。
“你不是缺钱么?这钱我给你,不用你还。而且除了钱,宅子,田地,铺子,你要什么都有,但是——”
“我要你娶我。”
话音落,赵观澜脸色一僵,手里的钱袋子仿佛成了个烙铁,烫手。
这远近人家里,谁不知道,陆地主的千金小姐陆小夭,都十八了还没嫁人
长的肥丑也就算了,赵观澜并不是那种肤浅只看脸都人。可关键就在于,这陆小夭性子也是恶的让人反感。
当街欺负弱小,仗着有钱,各种跋扈事都做尽了。
陆福也从女儿的话里回过神来。
他看看赵观澜,再看看一直嫁不出去的女儿,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这婚事还真不错。
赵观澜生的俊俏,还能干!要不是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估计媒人都要把他的门踏破了。
他越合计越觉得婚事可行,于是,沉声道:“赵观澜,你今儿想要钱,就必须答应娶我女儿。”
这对父女逼的紧,而再想想自己那双年纪还小的弟妹。
好一会儿。
他抬眸,眸底一片沉色,薄唇里吐出几个字来:“好,我娶她。”
为了弟妹的性命,他别无选择。
得到这个回应,陆福跟陆小夭顿时都笑开了。
“哈哈哈,刚巧的我先前看了日子,七天后是个黄道吉日。你们俩,就那时候大婚吧。”陆福摸着胡子说道。
赵观澜点了点头,英俊的面容上却一点成婚的欢喜都没有。
又说了几句话,赵观澜忙着去城里买药,便向陆福告了罪离开。
陆福笑眯眯的道:“那你慢走,七天后,别忘了婚事。”
赵观澜“嗯”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他一走,陆小夭那张浓妆艳抹的大胖脸上,笑的直呲牙。
别的女孩儿笑起来,大多都好看。
可这陆小夭,却磕掺了点儿。因为她大半张脸都生着斑点,实在是吓人。
陆福看惯了,丝毫不觉得自家女儿可怕。他柔着声音道:“宝贝女儿,这下,你真的要嫁人啦。”
陆小夭仰着大胖脸,喜滋滋的:“嘻嘻,我早就瞅着赵观澜生的好,性子还好了。这下,可算能嫁给他了!”
陆福拍拍她的小胖手,跟着她一块儿乐。
七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快就过的只剩一天。
一大早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忽然有人匆匆的叫了陆福出去。
陆小夭没注意这动静。她坐在房间,伸出胖手指掰来掰去,嘴里嘀咕着:“明儿就该成婚了,不如,今儿看看夫君去?”
想一出做一出,陆小夭有了这个念头,立马站起来,悄不声儿的溜出了家门,去找赵观澜去。
赵观澜家里是众所周知的穷,只有俩间茅草房和一个用石头搭起来的简陋厨房。
田地也只有那几分。
虽然赵观澜能干,可是家里刚死了爹娘,还有弟妹要养,全靠他一个人,活的也艰难。
村里小路上。
陆小夭气喘吁吁的走了许久,才终于挪着胖身子,到了村里最后头那茅草房前。
“赵观澜!赵观澜!”她连声叫道。
但叫了半天,人没叫出来,倒是先叫来了一个浑身黑毛的大狼狗!
那凶神恶煞的大狼狗,看到陆小夭,嗷的一声,狂叫着奔向她。
陆小夭被吓得七魂丢了三魄,撒丫子就跑。
可她越跑,狗追的越狠!
而屋里,也刚巧的,赵观澜带着弟弟妹妹去找大夫,还没回来。
陆小夭身子胖,没跑一会儿,就累的腿像灌了铅似的。
可后头狗还在追!
她边跑边抹着眼泪,这村里挨着山,路难走。
陆小夭一个不防备,就猛地的从陡坡给滚了下去。
坡底下都是凌乱的碎石,陆小夭跌的狠,额头直直的撞上一块尖锐的大石头。
“砰。”
随着一声钝痛的声响,陆小夭浑身一抽,死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哥哥,这个是陆小姐啊!她怎么好像死了呀……”
“哥,反正她不是我们害死的。我们就当没看到吧。不然,被她爹看到咱把她的尸体送回去,肯定要迁怒咱们!”
断断续续的,有几道声音传入了耳朵里。
而躺在一片碎石上,原本冷透的那具身子,却忽地动了一下。
赵观澜额头青筋跳了跳,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
那动一下,又动一下,最后彻底坐起来的“尸体”,就睁开了被血糊住了眼皮子。
“喂,帅哥,拉我一下。”肥胖的身子努力在地上动了半天,却怎么都起不来。
最后,那血迹斑斑的“尸体”,对着赵观澜伸出了一双胖手。
而她这话刚说完,站在赵观澜身边的一双年纪还小的弟弟妹妹,双双嗷的尖叫着,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