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剑意深吸寒气,看着眼前中年男子不可思议地问道:“叶相知她已经步入第六境了吗?”
中年男子摇头,“她还在第五境,不过,距离破境也快了……”
这话让崔剑意心中感到波澜不安,叶相知下山,将会给长安带来怎样的震撼可想而知。崔剑意自嘲道:“长安那些天才们也要疯狂一阵子了吧,若不破六境,等到来年长安论剑,便是自取其辱!”
中年男子平静的看着崔剑意这副狼狈的模样,他知道若是把叶相知的事情告诉他,无异于是火上添油,可想要让他弟子进一步有所获,便只能这样了。
“这座剑碑,之所以能够号称人间第一剑意,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一个虚有的名头。”中年男子看着崔剑意说道,“好好想想,什么才是你该争的,什么又是你能够争的。”
男子说完这话,转身离开。
崔剑意看着中年男子离去的背影,他接着转身仰望这笔直耸立着的剑碑。他低声喃喃难道:“我该争的,我能争的?”
他目光灼灼凝视着剑碑上细小杂乱的纹路,忽然间,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
雨一连下了三日也不见有停下的痕迹,山洞里缓缓飘出青烟,融进雨幕中。
在洞口处,一少年扎着马步,原地出拳,气息随着拳劲地炸响而不断吞吐。他皱着眉头,额间已经冒出了汗水,像是在忍受着煎熬的疼痛。
这便是锻骨。
少年一边打拳,一边回想起昨日大白跟他说过的那番话,“你的身体就如一个瓶子,经过日复一日的纳灵之后,瓶子总有装满的一天。若是再想要继续纳灵,便只有两条路。一是聚气丹田,将灵气凝练,这是练气士走的路,你灵根具废,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还有一条路便是锻骨,将吸入口中的灵气,逼出体外。当天地元气渗透进骨肉中,你会感到万分疼痛,也就是江湖上所谓的淬体。”
少年轻声自言自语,“只有让筋骨变得更强,才能使我的身体继续纳灵,否则我无论吸入多少天地元气,终究都会随着口鼻吐出。”
锻骨很疼,仿佛是有人拿着锤子敲打在你的骨头上一般,唯有当天地元气全部逼出体外,那股剧烈尖锐的疼痛才会逐渐散去。可若是嘴里不断吸纳灵气,并不断地逼出体外,这疼痛将会毫无间歇。
两日下来,凌江基本掌握了锻骨的路数,起初每纳入一口灵气,能够通过骨肉中逼出的不到十分之一,经过数次练习之后,一口灵气已有十分之六七能够逼出。
他的身子骨,也在一次次的锻骨中,逐渐变得强硬。或许再过一两个月,便很那从他身上看出那一股文弱的书生之气了。对此,大白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头却是暗暗赞许凌江的悟性。
就如当时纳灵一般,他学的很快,如今锻骨的路数掌握也很快。
锻骨其实也分两种,一者是内练,二者是打熬。所谓打熬便是用皮鞭等利器抽打身体,这样一来速度会快上很多,可也会容易留下内伤,需要及时浸泡药液缓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凌江奔波在外,自然是没这环境打熬身体,只能借助天地元气,一点一滴地从内而外蜕变。
“或许给他十来年的时间,迈过五重山应该不成问题。”大白看着洞口那少年刻苦打拳的身影,忍不住低声喃喃道。
这便是武者与练气士的区别,前者不依靠任何天地机缘,也没有什么先天优势身体差异,全凭一个练字和悟字。若不是武者终究没法踏入长生境界,这人间八重山之上的武者应该还得多上几倍。
这天过了正午,雨势忽然变小了,山间的浓雾也逐渐退散,清朗的碧空之下洁净如初,仿佛这一连三日的大雨,将人间上下给洗了个透彻。
傍晚时分,西边天上露出了久违的残阳,尽管只是一瞬的功夫,却足以让人感到一阵安逸。凌江静坐在洞口,两眼痴痴地望着那缕残阳,直至它消失殆尽夜色如墨时,才回过神来。
翌日清晨,凌江四人起了个大早,打点好行囊走出了山洞,小心翼翼的走在湿滑的山路上。今日天依旧阴沉,不过风倒是吹得挺猛,也使得泥泞的山路干得很快。
四人用大半天的时间迈过了这座山腰,来到山脚时,离通海城只隔着一条河。
从河畔望去,已经依稀能看到二里地外的通海城楼,这倒是让雅儿和陈宝涵颇为高兴。在山中困了好几天,早就腻了,恨不得立马换个新鲜的地方转转。
凌江看着河畔上停靠着一艘小船,距离小船不远处坐落着一户人家。
一家都待在院子里,夫劈柴,妻缝衣,小女孩小跑着追逐一只小黑狗,时不时发出笑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众人来到院子门前,凌江正要上前敲门,院中的男子不禁停下劈柴的动作,手持柴刀朝着门外四人看去。他穿着一身黑衫,赤着脚,胡子耷拉得很长,若是再带上斗笠往小舟上这么一站,简直像极了那山水画中的打渔船夫。
男子出声问道:“你们是要渡河去吗?”
“是的,请问能否载我们过河?”凌江点头问道。
男子一听,旋即摆了摆手,“诸位要过河,顺着上游走十里路,便能看到一座桥,你们从那儿过去吧。”
“这儿不是有船吗?为什么还要绕远?”陈宝涵一听,疑惑地问。
凌江心中也是很不解,他好像记得当时去通海城赶考时,也是这位船夫摆渡。如今船还好好的,为何这生意却不做了呢?
男子摇头道:“你们不知道呢?早春三月前这儿不能渡人,往年都是如此。”
“这可怎么办啊?若是按这船家说的,一来一回得多走二十里路呢,咱们天黑之前能不能走道通海城都难说。”雅儿一听,有些焦急地说。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凌江轻声问道。
男子一听,无奈地摇了摇头,招呼着内子上茶,直径上前开门,请凌江四人到院子里坐下。
不多时,一壶热茶便被端了出来,雅儿没有喝茶的习惯就没有喝,陈宝涵则是和那七八岁的小女孩玩到了一块,抱起那只小黑狗不停抚摸着。
只见男子轻轻啜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这条河名叫通海河,就在十几年前,河里头一条鱼竟成了精,化作这条河的河妖,不知多少过路人被它拉进河里再也没出来过。若是早些年头,多给点银两我或许还会载你们过去。可自从有一回差点就死在它手里,便不敢再冒这个险了。”
凌江瞥了一眼他的妻子,看似专注地缝衣,眼睛却时不时朝着而偷瞄过来。
凌江接着问道:“去年我赶赴通海城赶考时,怎么没听过有河妖这么一说法啊?”
男子摇头道,“你就是那十五岁中了秀才的书生吧?我认得你。你是不知道,这河妖啊有个并不是这通海河长大的,只是每年冬天都会来这儿避寒罢了。尽管成了精,这习性还是没变。所以只要不再它回来过冬时渡河,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按往常来看,都是早春三月之后便会离开。”
“通海城那边就没想过法子解决这事?”大白一脸凝重地问。
“当然想过了啊。”男子却是冷笑道,“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请高人来这儿收妖,谁想那河妖也是怪精明的,但凡知道有人来收妖,便躲着不敢出来。有一回,一个捉妖的道长不信这个邪,独自驾船到河中间收妖,结果呢?那船被河妖推翻,那道长不会水,活活给淹死了。”
“这也……太儿戏了吧?”凌江这下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就这点本事也好意思出来捉妖,糊弄谁呢?
男子忽然压低着声音道:“咱们这通海城县令是个怎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肯出大价钱收妖,随便花点银子找来几个江湖骗子做做样子,安抚民心罢了。”
“畜生!”大白一听,呼声骂道。
他这话把船家吓得脸色都变了,急忙拉着大白说,“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被听到那可是要杀头的!”
凌江追问道:“所以这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不然还能怎样?”船夫无奈地说,“反正这河妖也不是一直待在这儿,只要早春三月前不驾船渡河就行。再说了,这通海河后边,都是些穷山沟里的小镇,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有人出山,官府也就懒得管这差事了。”
“这倒也是……”凌江点头。
也不是他们不愿意出山,而是出山得走老远的路,除非是闲得没事干,否则谁想出去啊?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这会动身天黑前也走不到通海城,不如就在我这儿将就一宿,明日再赶路也不迟。”船夫轻声道。
大白立马摇头,“不必了。”
“大白,你这是要走夜路?就算走到了,说不准城内也已经宵禁,怎么进城啊?”凌江疑惑地问。
大白说:“船家,可否把船借我们渡河?我们可以多出点银钱。”
船夫一听,再次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小伙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是没见过那河妖,一张嘴就把人给吞了。”
“是啊大白哥,这也太危险了。”雅儿附和道,“咱们还是明天再走吧,多走二十里路也无妨,反正不差这点时间。”
只见大白站了起来,扭头瞥了凌江一眼,“敢不敢跟我走一趟?”
凌江坐在椅子上,看着仰头看着大白那坚定地神情,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显然,大白这是想要出手斩妖,为民除害啊。
虽说大白的手段他是见识过,可想要斩杀这河妖,未免也太勉强了吧?毕竟到了河里头,便是人家的地盘,自己的小命不等于被捏在他手里了?
“你怕了?”大白轻声问道。
“我……去就去!”凌江犹豫了一会,心头一横也跟着站起来。
“公子……”雅儿猛地拉住凌江的手,眼里满是不舍和担忧。
看着凌江和大白不断往院子外走去,船夫的妻子也坐不住了,“老头子,你快拦着他们啊。”
“唉……”船夫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大白和凌江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