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陵春 第七十七章 长安遍地是金子(1 / 1)

翻过小镇外第一座青山,就能瞧见一条小溪流。说是小溪,却也有三四丈长,溪水最深的地方能漫过膝盖。好在这儿寒冬腊月刚过,水流倒不是很湍急,一眼望下去顶多也就一尺高。

雅儿长这么大,算是第一回走出小镇,外边的世界对她而言都是无比新奇。当她看到这条小溪里竟然有一条鲤鱼在游动时,恨不得立马脱下鞋袜下水摸鱼。

“公子,咱们就这么趟过去吗?”雅儿蹲下来,小手伸进冰凉的溪水中,那刺骨的严寒令她猛地把手收回。

凌江苦笑道:“我依稀记得这儿曾有做独木桥才是,估摸着是发大水时被冲走了吧。”

他说着,开始脱下了鞋袜,一脚踩进刺骨的溪水之中。雅儿手提着鞋子,拉起裙摆跟着凌江身后。渡过了这条溪流,两人又攀上了第二座青山,并在半山腰处停下来歇息一会。

凌江因为有着半年的纳灵走桩,故而这点距离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可雅儿就有些吃力了,她身子靠着一颗树上,面容显得有些疲倦,这让凌江看着有些心疼。

休息了片刻后,凌江主动帮雅儿背起包袱,里边其实也没什么主要就是一两套换洗的衣裳,还有女孩子的一些私人物品,不过这也足够让雅儿轻松许多。

一路上很枯燥,起初雅儿还会和凌江说些话,后来便累得没力气说了。

第一日两人只走了八十里路,傍晚前在山脚找了条小溪升起火堆。山里头黑得很快,凌江在四处撒了些雄黄粉后便让雅儿先睡下,自己守上半夜。

其实倒也没这必要,毕竟这穷乡僻囊里也没什么贼人,而这条路又是镇上出山的必经之路,安全那是自然。

雅儿头一回在外边过夜,感觉很新奇,或许是因为枕着石子不舒服的缘故,辗转反侧了好一会还是没睡着。无奈之下只好提议让凌江先睡下,自己守上半夜。

她看着凌江睡下后,一个人独自玩着火把,不由得想起临行前,镇上那些小姐妹们跟她说的那些说。

“雅儿,你可得长点心啊,去了长安可千万别让你家公子拿着钱到处乱跑。长安里那些粉黛姑娘一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三两下就能把你家公子给榨干了不可。”雅儿想着,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凌江,不知不觉竟让她有些着迷。

她也是怕凌江这一去了长安就再也不回来,所以才闹着要同他一块去。自己也知道这一路上定然会是个拖油瓶,可是啊,她舍不得。

“公子,你说雅儿是不是很傻呢?”雅儿凝视着凌江痴痴笑道。

雅儿还是经不住夜的煎熬,迷迷糊糊竟不知觉地睡下,等她醒来,天已经亮了,凌江正站在溪边打拳,这拳法是他根据奚瑶教的那简单路数自己悟出来的,其实也说不上拳法,但怎么说也有半年的体会,至少勉强上的来台面。

两人接着凑着溪水吃了干粮后,继续上路。

“公子,你方才是在练拳吗?”回想起凌江刚刚打拳的模样,雅儿好奇地问。

“嗯。”凌江点头,“也只是会一点皮囊罢了。”

“那公子现在厉不厉害?”雅儿追问道,她可是知道每日清晨凌江都会起床操练,至于练得如何,她也不太清楚。

凌江想了想,说来他也不知道这武道第一重究竟是怎样个水准,便谦虚地说,“一拳打趴半年前的我,是不成问题了。”

雅儿高兴地说:“哇,那这也很厉害了!”

她就喜欢自己公子变得很厉害很厉害,这样去了长安就没人能够欺负他们。

“勉勉强强吧。”凌江摇头道,他知道自己距离厉害还差的很远的,不说远的,等哪天自己能有大白一半的实力,那才叫厉害。

不过大白似乎不像是奚瑶所说的练气士,也不是武者,也不清楚究竟大白手里那些路数是怎么学来的。

因为脚力得有个适应,故而第二天两人只走了六十里。本来还可以再往前走几里路,不过天黑前正巧路过一个村落,凌江便找了户人家借宿一晚。房子的主人是个寡妇,夫君早些年就死了,家里有个女儿也远嫁他乡,所以这妇人对雅儿很是关照,晚饭上时不时给雅儿碗里夹菜。

第二日清早,妇人把家里还剩下的几个芝麻大饼也一并送给了凌江两人,在晨光之下目送他们离开了村子。按照两人的脚力来看,还得走个三四天才能抵达通海城,到了通海城能就有官道了,到时候会走得轻松许多。

凌江发现,自己一边走路同样也可以小口吸纳灵气,这样一来非但走的不累,反而更有精神了许多。每次停下来休息,凌江也没有闲着,开始原地走桩打拳好一会才做些来歇会。

他隐隐感觉到,越往外边走,所吸纳的潮汐灵气就没那么浓郁,或许等去了长安,几乎就感受不到半点潮汐灵气了罢。

难怪他以前总听老人说,仙人都喜欢往海边跑,就因为那儿有着浓郁的潮汐灵气啊!

在山中赶路每时每刻都是在修行,只是凌江开始有些迷茫,自从他能打出拳劲之后,便再也没有丝毫的提升,他自然为是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毕竟当初奚瑶只教他迈过一重山的法子。

当然这也不能怪奚瑶,他也没想到凌江只走了三遍就能开始纳灵,半年光景便迈过了一重山,尽管这只是武道的根基,可这也的确远远超出了奚瑶的预料之外。

所以凌江心中也在计划,等到了通海城亦或是江陵城,尝试去打听打听后边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公子,听人家说啊,长安城遍地是金子,只要弯腰就能捡,你觉得是真的吗?”雅儿走着山路,好奇地问。

凌江说:“有没有金子我不清楚,但长安城里的人挺有钱倒是真的。况且就算真的有金子,不早就被人捡光了吗?怎么可能还轮得到我们呢?”

“说的也是噢……”雅儿点了点头,“公子,咱们以后也会有很多钱的!”

可她和凌江并不知晓,就因为这一句话,大周每年有多少男儿志在四方,纷纷扬言要去长安走一遭。同样他们也不知晓有多少人丧命于长安的路上,又有多少人望着长安的城楼落下了热泪。自古以来,文人墨客,江湖儿女谁不向往长安?

有人曾这么比喻长安,它就如同一只镶着金子的大老虎,看似闪闪发亮,却能吃人不见骨头。

凌江并不知道在长安城会又怎样的际遇,但他多少清楚,这长安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更加努力的想让自己变强。

其实凌江自己心里头也想过,自己最终能否走到长安还难说,可无论如何,出来走走总比在平海镇枯等要好得多,至少心里头多了一份期望,至少他知道自己每前进一步,长安就多近一分,这就足够了。

当然这些话凌江只会自己憋在心里头,雅儿并不知晓。他只希望,雅儿能够无忧无虑的陪着他走到长安便足够,至于其他的风雨,就让他一个人来面对就好。

这天下午,他们在山路上碰上了一个负笈而行的书生,书生是南江镇的人,年前奔赴江陵城赶考贡士未果,无奈反乡决定来年再考一回。

书生瞧见凌江有些面熟,两人交谈才知晓,三年前,凌江与他曾在通海城应考举人,只是当年凌江落榜,而这书生侥幸中了举。

当凌江问起为何只是孤身一人时,那书生只是正色道:“李太公曾言,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庞语桐此生志向要考上进士,不中进士去当官,又与粪土有何差别?”

对此,凌江也只好陪衬地笑了笑。

这庞语桐考了两回贡士都没中,想要考上进士,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况且即便是中了进士,也未必就有官可当,倒不是他看不起这书生的志向,只是觉得有些惋惜。

两人交谈了两刻中后,相互作揖辞别。

望着这书生返乡归去的身影,凌江仿佛看到了数年前自己从通海城只身落魄的一幕,不由得感慨世事无常啊。

这人间有人失意有人得意,这是天命所定,又岂是人为能改变的事情?

他并不后悔卖掉了书,放弃赶考。或许曾经的那个凌江定然会很恼怒这事情,可人生短短百年,真正能活的又有多少年?

两人往前走了一会,雅儿忽然问道:“公子,你说如果当时你考上了举人,现在咱们是不是已经能在镇上有一座大房子了?”

“也可能我也会像那个书生一样,自以为能够考上进士,而放弃了做官的机会也说不准呢?”凌江自嘲道,“名利容易使人忘记自己有几斤几两,自以为能够考上举人,就一定能考中贡士,考中贡士,就以为能够考中进士,中了进士或许还不满足,非得拿个状元的名头才肯罢休,如此反复,无穷无尽,何时才是个头呢?”

“公子,你真的变了。”雅儿听闻这话,忍不住笑道。

凌江好奇地问道:“变得什么样了?”

“唔……这怎么说呢?”雅儿挠头想了想,冲凌江笑了笑,“反正雅儿就是喜欢现在的公子。”

凌江一听,心中暗想道:“傻瓜。”

以前的公子,现在的公子,不还是那个公子吗?这会他似乎有点明白初一那天,苏先生同他说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雅儿却不这么认为,以前公子和她说的那些道理,自己压根就听不进去,可这会她似乎很喜欢听公子说道说道,就感觉公子说的话里像是施了蛊术一样,跟说书先生讲的那些故事一般迷人。

一晃两日就过去了,凌江心中算着路程,估摸着明天正午前就能看到通海城的城楼。这天申时三刻左右,太阳忽然间消失了。

凌江抬头望去,天边开始出现了些黑压压的云层,凌江心想着,这估摸是入春以来第一场雨,也不知要下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