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平海乱 第五十三章 问罪(1 / 1)

夜下,平海镇学堂里仍亮着灯。

这在平海镇上显然是非常稀奇之事,按照规矩,散学之后先生是不允许留学生下来的,即便是先生自己,也不至于大半夜的跑来学堂这儿苦读。

若是有别用有心之人走进去一探,会发现,学堂苏先生却是双手背靠着站在学堂中间,看那模样,不像是在夜读,反而是在等人。

至于等谁,只需瞥一眼桌上那三杯香茗便能猜出个大概。

能以香茗会客,此人自然不可能是平海镇人氏,且其身份也不会低到哪儿去。

呼呼……

一缕劲风无声吹入学堂,卷起地上几枚落叶。

苏秋禾转身正对着学堂门口望去,灯影下,一位身着红色朝服的男子大步迈了进来。

会客友穿的是便服,如今这男子却是穿着朝服而来,显然不是会客,而是公事公办。

“国子监学士苏秋禾参见左大人。”苏秋禾向着迎面走来这朝服男子拱手作揖。

只见他满面红光,身姿硬朗,颇有几分朝堂中的威严之气,他用低沉地声音说道,“不必多礼,我虽说是身着朝服,却也没必要太过拘谨。不过是为了便于明日赶回长安上朝,不得已才出此决策。”

他说罢,直径走进屋子里,看着三张桌面上各自摆着一杯香茗,不禁带着一丝疑惑,“苏学士,今夜还有哪位贵客要来访,可否说与我听听?”

“呵呵。”苏秋禾笑了笑,“秋禾也不知晓,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大人若是不喜欢,秋禾这就撤去。”

“不必了。”朝服男子直径走到一张桌前坐下,这是给学生听学是准备的书桌,成人坐着显得矮了不少,“苏秋禾,你也应该知道,昔日在长安,你恩师对你可是颇为照顾。如今他得知我要来平海镇与你会面,还亲自来我府上走一趟,这份情面,我也不好推脱,你不用站着,做下来说话。”

“谢左大人。”苏秋禾点了点头,在右侧桌前坐下。

“我赶时间,闲话就不多说了。”朝服男子沉声道,“当日飞剑传音时,你是如何向我保证可还记得?如今潮汐异象已过,可你又做了些什么,你不用急着回答,这话不是我问你,而是圣人的意思。”

他顿了顿,接着说,“沈平秋一事,庄千山可不止一次登门找上我了。他们年轻人之间闹出的小矛盾,你身为长者,却出手干预,这不太合适吧?”

“毕竟是故人之子,人总有私情。”苏秋禾不假思索地回答。

“故人之子?”听闻这话,朝服男子面色有些难看,“苏秋禾,当年我向圣人上书调你来平海,可不是让你在这儿报恩的。在你眼里,他是故人之子,可在我眼里,他却一文不值。你究竟想干些什么?”

“守护这一方平静。”苏秋禾正色道。

“是吗?”朝服男子语气有些微变,“你若是真这么想,为何龙脉闹出那么大动静,你却浑然不知?区区两只蝼蚁,却将龙脉给闹翻了天,你可知道,若是你早半个时辰出手,事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你到底是有私情,还是有谋反之心?”

“大人,这一缕龙气始终是祸患。”苏秋禾凝重地说,“难道大人还想让平海镇再度重返当年的祸患?大人深居庙堂,可否知道,那一场海难,夺走多少百姓的性命?多少良田被毁,瘟疫肆虐。我苏秋禾,只想要守住这平海镇最后的一份平静。”

“这话你跟圣人说去。”朝服男子没好气道,“苏秋禾,看在你我曾一同入朝为官的份上,我再啰嗦两句。你虽说是这一片天地的掌控者,可别忘了,所谓的掌控者不过是一个名字,你能将沈平秋的名字划去,同样也有人能将你的名字划去。”

“还有,凌家的那个后人,我劝你最好妥善处理。你和他是好友,更是结义兄弟,本该推脱避嫌。可圣人还是恩准你来平海,是信得过你。你在平海,可不仅仅只是守护这地方那么简单。长安平静下来可没多久,若是再掀起点波澜,你恩师也救不了你。”朝服男子说罢,饮了一口香茗。

他缓缓站起来,环顾了下这学堂,“到底是读书人的地盘,的确是不一般,处处都能够看到一股书香名气。苏秋禾,你很走运,能遇到这么一位百般呵护你的恩师。否则今夜找上门的,可就不只是我左天河了。”

朝服男子说着,忽然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漫漫长夜之中。

“恭送左大人。”苏秋禾起身作揖道。

他独自在学堂里枯站了一炷香的功夫,直到一位身着蓝袍的中年道士从孔子像身后走出,苏秋禾脸上的神情这才缓和许多。

“这左天河,好大的官威。问罪就问罪嘛,还扯这么多大道理,敢和这些人打交道的,也就只有你们读书人了。”中年捏起第三杯香茗,慢慢品尝了一口。

“徐道长说笑了。”苏秋禾有些哭笑地摇头,“若不是恩师在长安已经帮苏某打点好了关系,得到圣人的宽恕,如今我也不可能有机会和道长在此夜品香茗。”

“哈哈。”徐真笑了笑,“到底是教书的,说话就是这般实在。不过我说苏先生,你这么做真的合适吗?那小子能受得了这么大的机缘,你就不怕上边那些人来日兴师动众跑来平海找你麻烦?这仙缘线,可不是闹着玩的,别到时候把你这个牵线的人,也给连累,你这会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他灵根具废,命数早已超脱五行之外。至于这受不受得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苏秋禾没别的好处,就是重情义。我既然答应要保他一世平安,至少在这百年内,他绝不会有事。”

“既然苏先生你都这么说了,那贫道我也就不好再多嘴。”中年道长叹了叹气道,“这小子也是命苦,什么都没干,就被人敲碎了长命锁。”

“机缘,哪是这么容易就能拿到手的?”苏秋禾无奈地说,“我赠与他那本书,没要了他的命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至于长命锁,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