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刺客之心

将门拉开，杨涟有些疲惫地走了出来。刚一出来，外面的比尔立马问道：“怎么样？”

点了点头，杨涟靠在门右边，额头上全是冷汗。比尔看了他一眼，随后赶忙冲了进去。

看着柯拉呼吸已经稳定，脸色也变的如常，心头顿时一松。比尔忽然想到了外面的杨涟，呼出口气，缓缓走了出去。

“谢谢你……”比尔轻声说道，但杨涟没有回话，只是坐在地上，将头靠在门板上。

叹了口气，比尔也像杨涟一样坐了下来，看着远处的星空，良久才开口：“因为柯拉受到的诅咒，还年幼的时候双亲便遗弃了我们，之后一直都是我带着她。为了能够活命，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拼命干活挣钱，后来不惜去偷抢……之间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打，但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柯拉能快乐地活着。”

杨涟微微撇过头，看着处在回忆中的比尔，静静地听他诉说自己和柯拉的故事，现在他不是一个刺客，而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

“柯拉每晚都忍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我挣的钱全部都拿去给她看病，但造访了无数名医都无功而返……到头来，我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让她像其他孩子一样成长就好……可是……”比尔眼中弥漫出痛苦之色，不断自责，他知道，柯拉和其他孩子相比很不正常，他连这一点也办不到，全都是他的错。

杨涟心中一叹，正是这样的处境才造就了柯拉的性格。想到比尔身为七阶强者的身份，不禁又问道：“那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问我为什么能够成为七阶强者对吧。”比尔率先打断他的话，随后眼中出现了一丝温暖。

“大概是被伟大的神偶尔瞧见了世间的苦难，恰巧瞧见的又是我吧。”比尔笑道，“我在十五岁的时候邂逅了我的师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没有告诉过我，但他很强大，对我很好，甚至教我习练斗气，将刺客秘技全部传授给我。”

“经过了两年的修炼，我也达到了六阶顶峰的实力，之后不久就破阶了，也在那个时候师父忽然离开了，没有留下一句话。我当时很伤心，不过想到柯拉，我又有了动力。凭借着强大的实力，我开始混迹于佣兵团之中，经常接一些十分险要的任务，不过能够赚到的也挺多。”比尔缓缓说道。

说到这里，比尔停了下来，眼神慢慢变的阴沉：“就在这时，我遇到了让我既后悔又不后悔的人——米特子爵。”

“米特子爵？”杨涟一愣，在这个小镇的这几天，他倒是从一些人口中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该如何形容他的话，那就是四个字：臭名昭著。

他似乎是其他国家过来的小贵族，仗着有钱有势，在这个小公国有了立足之地，之后便开始大量扩充自己的人手，剥削子民，不久就成了公国的首富，连国王都要靠他养着，隐隐成为了卡瓦利特公国的幕后掌舵人。

“没错，当时他看中了我的刺客身份，让我替他做事。我当然拒绝了，谁会给他这种人做狗……呵呵，但最后还是答应了。”比尔自嘲地笑笑。

杨涟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这也应该就是他会变成如今这个杀人魔的原因。

“米特子爵知道一种可以解除柯拉诅咒的方法，但前提是让我替他卖命两年。”比尔说道。

“你应该不会就这么答应吧，以你七阶强者的实力，完全可以逼他说出方法。”杨涟皱眉道。

“呵呵，我当然知道。可是我错了……他身边有一个很强大的人，刚刚成为七阶强者的我还不能激发出自己的领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比尔继续说道，“心思败露后，我知道没可能再用这种办法逼迫他，所以……”

比尔紧皱着眉头，痛苦之色溢于言表：“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每次杀人我都会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上一刀……”

掀起衣袖，比尔两只光洁的胳膊露了出来，但让杨涟惊讶的是，上面布满了刀痕，密密麻麻，已经结了疤，还有十几道仍留有血迹，杨涟知道，这些是在月神祭上犯下的杀孽。

“但我仍然要继续下去，为了柯拉，就算成为杀人工具也在所不惜，只要能够得到拯救她的方法就好……”比尔眼神之中隐现一丝疯狂。

“啪！”

一巴掌打在比尔脸上，杨涟紧紧抓着他的衣领，神情怒不可遏：“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比尔一愣，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心中顿时涌出一阵火气，一脚将杨涟踢飞出去。

“啊——”比尔一跃，迅速追上去，然后朝着杨涟一阵猛打。杨涟也是一脸怒火，丝毫不躲，瞬间与比尔纠缠在一起。

“这些都是你的借口，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柯拉开心吗！”杨涟一拳打在比尔的脸上，怒吼道。

“那你说怎么办！你知道柯拉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没看见她的头发全都白了吗！你没看见她很少露出笑容吗！”比尔一脚踢在杨涟肚子上，大吼道。

“少拿柯拉搪塞！她失去笑容都是你害的！”杨涟吐出一口血，再次冲上去一拳打在他脸上。

“呃！”比尔痛叫一声，随后眼中怒火雄起：“我害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她幸福！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

“嘭！嘭！”比尔疯狂地朝着杨涟攻击，杨涟顿时没有还手之力，一下倒在地上。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不要用这种自以为是的口气来说教！”比尔喘着气喝道。

杨涟趴了一会儿，随后慢慢撑起身体。比尔一见，再次冲上去一阵殴打，这回将他踩在地上。

“柯拉是我的妹妹，为了他我不惜成为恶魔！”比尔狠狠地朝着杨涟背上踩了几脚，恶狠狠说道。

“啪！”一只手将比尔再次落下的脚紧紧抓住，杨涟硬生生撑起身体。

“你……”比尔使劲儿挣脱却没有用，脚被捏的生疼。

抓着他的脚，杨涟缓缓撑起上半身，嘴角的血不断流下，抬起头，暗金色的瞳孔直视着比尔，仿佛将他的身体和灵魂洞穿。

“不要这么简单地说什么成为恶魔的话……”杨涟浑身涌出一股慑人的杀气，比尔竟然一时间完全僵住，他有种被浩瀚的宇宙之王俯瞰的感觉，而自己就如同广阔宇宙中的一粒星辰。

“不要以为变成恶魔就可以掩饰一切！你根本不明白失去灵魂的痛苦！”一把将比尔的脚抓起，随后一个闪身冲过去，一拳击打在他脸上。

“呃——”比尔口鼻喷血，一下摔到远处。

微微睁开眼睛，比尔想爬却没爬起来，竟被这一记重拳打的没了力气，心中顿时惊讶难明，自己可是七阶强者，居然被一个不到六阶的人打的没了还手之力。

走到比尔身边，杨涟的左眼瞳闪烁着神秘而高贵的金芒，在夜色的印衬下显得格外妖异。

“你到底是……”比尔怔怔地看着杨涟浑身散发出令人压抑的气息，喃喃道。

轻轻将左眼蒙住，随后松开手，眼睛恢复如常，杨涟缓缓开口道：“是我的话，会不惜一切代价打败那个人，然后从米特子爵那里得到拯救柯拉的方法。而不是一直以柯拉的痛苦为借口去夺走别人的生命……最厌恶的就是随便剥夺别人一切的人！”

说到最后，杨涟咬牙切齿，又想到了那个女人。

比尔默然，随后平躺着身体，望着璀璨的星空。痛快地打了一场，心情反倒平静了下来，也许自己确实想错了，为了自己的妹妹，不断去剥夺别人的生命，为米特暗杀了许多异己，那些人难道就没有亲人吗……就在这时，一直关着的门被推开，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比尔和杨涟的视线中。

“柯拉？”比尔惊道，吃力地爬了起来。

柯拉缓缓地走了过来，眼中的泪水不住流下，长长的白发随着夜风摇曳，荡漾出的是淡淡的哀伤。

“柯拉……我……”比尔哽咽道，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妹妹，现在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破坏了在妹妹心中一直保留的那个善良哥哥的形象。

一下将比尔抱住，柯拉顿时哭了出来：“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根本不用这么辛苦……”

比尔愣愣地感受着紧抱住自己的这具瘦弱而颤抖的身体，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

“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你在我身边……在我痛苦的时候抓着我的手，在我快乐的时候摸着我的脑袋……我不要你去给谁卖命，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柯拉不停抽泣着，说出了一直埋藏在自己心里的话。

“柯拉……”比尔的泪水夺眶而出，将柯拉紧紧抱住，他原来真的错了，柯拉想要的只是他这个哥哥，仅此而已……杨涟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对放开心怀的兄妹。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柯拉会变的比同龄孩子更成熟了，大概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哥哥担心吧……夜风微微吹荡着草屋上的稻草，安静的夜色中，轻微的啜泣声变成了一段音律，随着微凉的清风飘向远方，带走的是心中那一点点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