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六月二十日上午,即清虏崇德七年六月二十日上午,巳时左右,盛京皇宫崇政殿内。
黄台吉正斜倚在大殿中间的宝座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静听着跪在下面的臣子们报告盛京内外的各种情况。
此时在崇政殿内跪着的臣子,都是黄台吉绝对信得过的人物。
比如,内秘书院大学士鲍承先、内国史院大学士刚林、内弘文院大学士希福,以及负责守卫盛京皇宫安全的内大臣瓜尔佳图赖,及其麾下分领两黄旗巴牙喇营侍卫的新章京索尼和遏必隆。
此刻,内大臣瓜尔佳图赖,正在向黄台吉汇报着他最关心的多尔衮、阿济格二人的行踪。
“武英郡王带着两白旗这次北归的主力,已经退到浑河南岸去了,目前就驻扎在弥陀寺一带,两白旗统领衙门就设在弥陀寺里。”
说起阿济格和多尔衮军队的行踪,瓜尔佳图赖格外的小心翼翼,只敢描述事实,不敢多做评价,就怕哪一句话刺激到了一直病病殃殃、精神时好时坏的黄台吉。
“至于睿亲王本人,则带两白旗巴牙喇三千余人,驻兵在浑河铺一带,最近这段时间每日都带着数百精选的前锋兵外出射猎,几乎从无间断。昨日还曾到了先汗山陵附近,隔河遥祭先汗山陵——”
“隔,隔河,遥祭,先汗?他,好大的,胆子!”
本来还在半躺着静听的黄台吉,听到多尔衮昨日在先汗陵寝所在地区的浑河对岸遥祭福陵,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了。
不仅挣扎着坐了起来,而且努力睁大了那只还能睁开的眼睛,脸红脖子粗的,表达着自己的怒气。
去年十月黄台吉又一次突发中风之后,不仅口舌不能完全闭合,曾经已经缓解的舌謇之症,也变得越发严重了。
此刻他的脑子虽然清醒,但说出来的话,却几乎是几个字一停顿,好似舌头打卷且僵化了一样,非常吃力。
黄台吉自己,也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是什么情况了,知道自己不能大动肝火,越是大动肝火,病情就越是严重。
可他就是忍不住大动肝火。
因为今年以来大清国的内外形势越来越严峻,八旗奴才们的表现也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甚至是过去令他甚是放心,而且也习惯了倚重和仰仗的那些宗室王公大臣们,也越来越令他感到失望了。
其中有些人,哪怕是已经死掉了,也依然令他生出许多无名火来。
比如他一直所倚重仰仗、视同左膀右臂之一的和硕郑亲王,最近这段时间就成了他一想起来就痛恨不已的一个。
此外还有他一直赏识器重并且不断提拔重用的敬谨贝勒尼堪。
自从杜度死后,尼堪是褚英在世的几个儿子中最年长的一个,可以说根子最正的一个宗室子弟了。
黄台吉好不容易将培养成了自己的心腹,并且将他扶持到了监国和宁主政一方的位置上,却没想到还没发挥他应有的作用就战死了。
当然,对尼堪的死,黄台吉只是痛惜。
但是对于和硕郑亲王的死,黄台吉想起来就只有痛恨。
他痛恨和硕郑亲王辜负了他的期望,辜负了他的信重。
他原本寄希望于驻扎在外的和硕郑亲王能够带着壮大了许多的镶蓝旗人马,外防金海镇的杨振,内防两白旗的多尔衮,成为他制衡大清国内外形势的重要力量。
可是,黄台吉寄托在他身上的两个希望,和硕郑亲王竟然一个也没有达成。
现在,不仅他本人已经兵败身死,连带着还丢了九连城、凤凰城和位置同样重要的宽奠堡。
而且最重要的是,和硕郑亲王的死,尤其是镶蓝旗主力的全军覆没,使得黄台吉失去了制衡多尔衮的一支重要力量。
现在的大清国内,除了黄台吉这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或者说大清皇帝之外,已经没有能跟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势均力敌的宗室元老人物了。
老资格的宗室人物当然有,但是在先汗时就封了贝勒的其他宗室子弟可就没有了。
现在有的,不论是和硕亲王、多罗郡王,或者什么贝勒、贝子,都是黄台吉称帝后自己封赏的,而且多是自己的子侄辈。
他们中有一些世袭了八旗旗主的位子,可是放到多尔衮兄弟面前比一比,就知道分量远远不够。
比如现在的正红旗旗主,继承代善和硕礼亲王爵位的代善第七子满达海。
再比如继承岳托多罗克勤郡王爵位,当了镶红旗旗主的岳托长子罗洛浑。
他们虽然也是旗主,可是这种依靠世袭得来的旗主位子,哪能跟多尔衮、阿济格这种战功卓着的人物相提并论?
他们站在多尔衮和阿济格面前,先天就矮了一头,更不用说跟这两个人斗智斗勇掰掰手腕了,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黄台吉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但是面对这个局面,他也只能暗地里生生闷气罢了。
原本他派人传谕多尔衮和阿济格返回盛京,也是个一石二鸟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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