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臣直接抛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而后看着杨振不说话了。
而杨振的心中,当然也有同样的疑虑,就算张臣他们不提出,他自己也会提出来的。
当下,杨振先是朝着张臣点了点头,然后略想了想,就向侍立在另一边的、早已跃跃欲试想要回应张臣疑问的沈越仁,挑明了问道:
“张总兵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为什么沈都元帅那么笃定,清虏贝勒会听他的建议,会走芥川上游渡江,尤其是会走云山方向呢?”
沈越仁闻言面不改色,显然他心中早有了答案,眼下只等杨振等人问起呢,因此,杨振话音一落,他立刻躬身回答道:
“就是都督不问,卑职也要细说。卑职不敢欺瞒都督,为了制定这个备用计划,家父得安州营杨参将谅解,曾经轻装简从,沿清川江上下游,实地勘察过沿江地形道路。
“清川江下游,水面开阔,从芥川到安州,没有桥梁,而且水深流急,人马难以横渡,而沿江舟楫,尽皆掌握在安州营杨参将手中。
“同时又有金海镇石城岛水师高将军,率领水师营游弋于清川江口,并时不时沿江上溯,至芥川附近驻泊警戒,届时只需高将军带水师营在下游露一面足矣!
“且清虏兵马急着救援九连城,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长期滞留江南岸,伐木打造渡船,到时候也只能疾行北上,绕道清川江上游水浅处渡江了。”
沈越仁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杨振。
而杨振也知道,沈越仁口中所谓的石城岛高将军,正是金海东路水师营副将高成友。
杨振虽然已经有些日子没有高成友水师营的消息了,但是得知他目前仍在清川江口,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杨振率军北上,途径金海东路石城岛的时候,就曾下令高成友继续执行从清川江到旅顺口的海运任务。
而高成友船队装备的重炮虽然不多,但是用来吓阻,或者说,破坏尼堪所部兵马从清川江下游可通航河段过江的努力,却已经足够了。
因此,杨振没有出声打断他,而是朝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至于说,家父为何判断清虏会同意从芥川以北云山方向渡江,主要是考虑芥川以北三峰里有过江通往云山的道路,过江处原有石板桥一座。
“当年镇江堡大战之后,从平壌往北,经安州,定州,到镇江的道路断绝,平壌以南包括汉阳城等处,与清虏之间的人马往来,便主要是走芥川以北的云山方向。
“当然,三峰里那处石板桥,因其距离下游芥川矿场不过数十里,为防清虏游骑从那里过江南下突袭,如今桥面石板已被拆除,如今只剩桥墩基石而已。”
说到这里,沈越仁再次停顿了下来,似乎是给杨振等人时间来消化理解他的那些话。
而杨振见状,也适时问道:
“既然如此,那还能用吗?”
“自然能用。彼处是在九龙江口以北数十里,河道清浅,夏季江水丰沛时,铺上巨木即成桥梁,若是眼下这班,那里浅滩遍布,人马可涉水过江。”
“原来如此。”
得益于对半岛的兴趣,杨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高丽半岛地形情况,并且知道云山这个地名,也知道云山附近有条九龙江,往南奔腾数十里后,在芥川附近汇入清川江。
正是因为有了九龙江这条重要支流的汇入,二江并一江后,清川江主河道水量大增。
也正因此,清川江从安州城下到芥川矿场附近的航道,才具备了大船通航的能力。
于是,杨振点了点头,再次肯定了沈越仁的说辞。
但是,沈越仁的说法,完全不足以众人的疑虑。
很快,张臣便开口询问道:
“清川江上,芥川以北,方便尼堪兵马渡江的地方,便仅有此一处吗?”
面对张臣的询问,沈越仁十分坦然地说道:
“那倒也不是。除此之外,还有三峰里上游近百里熙川方向,彼处也有石桥,且未经破坏。当时沿江上溯勘察时,卑职也随从在家父身侧,曾亲眼目睹。”
“熙川方向?”
这时,一直没怎么插过话的杨珅,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张折叠起来只有巴掌大的鹿皮舆图,展开后一尺见方,皱眉盯着上面的一个标有熙川二字的圆圈,同时插问了一句。
而沈越仁显然也知道一直没怎么打断他的杨珅此刻因何皱眉发问,因此立刻回答道:
“没错。彼处不仅石桥完好,且仍有家父收编的一股兵马约五百人驻扎守护,是以不管是桥梁,还是道路,状况都要好过云山方向甚多。”
说完这些话,沈越仁十分难得的微微一笑,看着杨振,继续说道:
“都督心中可能也有疑问,既然如此,为何不是熙川?事实上,家父之所以判断清虏兵马会走三峰里,会走云山方向,主要是因为走熙川绕道太远。
“而且,走熙川方向过江,只有一条通往江界的道路,而走云山方向,向北,可往楚山等地,向西,可往朔州等处,甚至可直往鸭江长奠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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