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年多未见面,杨振身居高位,虽然辛苦,但却容貌身形没有太大的变化。
可是金士俊却早已没了当年松山城中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年轻模样。
算算年纪,依然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可是已经早生华发,满脸沧桑了。
“卑职——金士俊,拜见都督!”
一见面,在总镇府院中认出杨振之后,金士俊见杨振又惊又喜的看着自己,忙上前两步,抱拳躬身见礼。
也是直到金士俊自报了姓名之后,杨振才彻底没了疑虑,确认真是金士俊,当下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扶住,笑着说道:
“士俊老弟,你可算是来了!现如今咱们征东军开镇金海,兼领登来,正是大展拳脚,建功立业的好时候,本都督虚位以待士俊老弟你很久了!”
对于金国凤的这个长子,杨振始终是想提携一把的。
想当初,杨振受封金海伯后,前往宣府城时,曾经对金士俊说过,叫他在宣府城的事情办完了以后再到辽东找自己。
可是过去两年了,金士俊并没有到辽东找过杨振。
有时候想起来,杨振为此也感到遗憾。
毕竟当年追随他的其他弟兄们,如今都发达了,有的当上了总兵,有的当上了副将,至不济的,也都干到了守备以上。
若是金士俊还在自己的麾下,一个参将肯定是跑不了的,甚至很可能已经干到某个团营或者某一路的副将了。
“这个,卑职感谢都督惦念,现如今,卑职已在宣镇杨大帅帐下担任中军都司一职。此次卑职前来金海镇,正是受宣镇杨大帅委派!”
“哦?”
金士俊表情澹然的回复,令杨振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显然,金士俊已经在宣府镇的军中有了职位,而且还得到了杨国柱的充分信任。
否则也不会让他担任中军都司,并且命他跟着仇必勇渡海前来金海镇拜见杨振。
不过杨振一瞬间的愕然,也被金士俊注意到了。
金士俊也知道杨振对他期望很高,早盼着他重归麾下,所以片刻之后就又躬身说道:
“这两年,杨大帅在宣镇一带募民屯垦,选练士卒,一再以国家大义相召,卑职身负国仇家恨,自不能一再拒绝。
“且老母已在去年秋天病逝,家中儿女亦年岁渐长,卑职再无后顾之忧,遂于去年秋冬之际,募选乡勇力士千人,效力于宣镇杨大帅帐下!
“卑职也知都督率部开镇金海,屡出奇兵,屡获大捷,但当时卑职家中俗事未了,又与都督远隔山海,实不便来投,请都督见谅!”
金士俊三言两语把自己目前的情况、家中的情况以及何以投效杨国柱而没能前来金海镇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杨振一听,心中豁然,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拍着他的肩膀,连声对他说道:
“好说,好说,好男儿在哪里,都是报效国家。不论是在宣镇杨大帅那里,还是在金海镇这边,平虏复辽,报了国仇家恨,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说完这些话,杨振再次拍了拍金士俊的肩膀,然后看向他的身后。
他的身后有两人,一人是领着他们前来的仇必勇,杨振自然十分熟了,只微微点头示意之后,目光就转向了另一个人。
而另一人年级也不大,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魁梧壮实,长相虽然平平,但是却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不过杨振想了下,也叫不出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转过身来的金士俊在边上介绍道:“都督,这是杨重贵,目前是宣镇杨大帅帐下亲兵把总。”
“小的杨重贵,拜见杨都督!”
金士俊话音刚落,那个名叫杨重贵的把总,见杨振盯着他看,立刻跪地,向杨振见礼。
“欸,何必如此大礼,起来,起来!”
杨振见他如此,连忙笑着上前扶他。
这时却听那个杨重贵又说道:“大少爷,你真不记得小的了?”
杨重贵这话,再次把杨振给搞懵了。
不过,经杨重贵这么一说,同样在场的张得贵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当下哈哈笑着上前,指着那个跪在地上的杨重贵说道:
“原来是你小子呀,你可是杨大贵的那个弟弟不是?这才几年不见,你就窜这么高了?”
“就是我啊张叔,我是重贵啊,多亏张叔您老还记得我!国淦大哥他还好吗?”
“好了,好了,别叔啊哥啊的,也别管都督叫大少爷,这是在军中,不是在家里,要按军中规矩来!”
“是,是,是,小的明白!”
他们两人突如其来的对话,使得杨振瞬间搞明白了,当下再去看杨重贵,眉目神态之间果然与杨大贵有几分相似。
没料到,这小子竟是杨大贵的弟弟。
“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小子长高了,也长壮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杨重贵,赶紧起来,别动不动就跪地上,我军中不兴这样的大礼!”
“小的遵命!”
眼见杨振“认出”了他,杨重贵立刻眉开眼笑,一骨碌爬了起来。
宣镇杨国柱麾下与杨振麾下的老班底,系出同源,渊源很深,许多人都是沾亲带故或者世交故旧。
彼此知根知底,故而更容易赢得互相的信任。
杨振以金海伯之尊,亲自迎接了他们,也让金士俊、杨重贵心中感动不已。
随后几人跟着杨振,径直来到了总镇府的二堂内。
到了此处,金士俊和杨重贵也把宣镇兵马的情况以及宣镇大帅杨国柱委派他们前来的目的一一说了出来。
正如之前祖思、洪承撰他们告诉杨振的那样,杨国柱奉旨集结了宣镇兵马之后,自筹粮秣,日夜兼程,在二月底的时候就抵达了宁远城外。
随后在宁远城外驻兵等待,一直等到大同总兵以及蓟辽其他各路兵马在三月上旬陆续出关会合。
等到诸军汇聚之后,洪承畴在宁远城内蓟辽督师府召集了一场军议,分配了各路兵马的驻地、防区以及将来按期进兵的次序。
就是在这场军议上,面对其他各路兵马畏首畏尾拈轻怕重的表现,宣镇总兵杨国柱自请充任前锋,前往松山城北一线驻防。
“是这样的,都督,大帅的意思是,松山兵马是都督带出来的,松山城防是都督整饬过的,虽然那里地处前沿,但是看似是险地,实则有依有靠,没那么危险。”
“是啊都督,而且大帅也说了,若是宣镇兵马躲在后方,都督在金海镇这边一旦跟清虏开战,缓急之间,咱们宣镇兵马也无法支援,反倒不如顶在最前面,到时候离得也近一点!”
说到杨国柱驻地的时候,金士俊和杨重贵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杨国柱的真实想法转达给了杨振。
随后,金士俊又对杨振说道:
“都督,这一次宣镇杨大帅派我等前来金海镇见都督,还有一件要事,就是希望能从都督这里,得到一批火器弹药。
“卑职曾在都督麾下统率过一阵子掷弹兵,知道掷弹兵在军中的大用,因此禀报给了杨大帅,大帅遂委托卑职编练掷弹兵一营千余人。
“卑职在宣镇时候,也曾建言杨大帅筹办弹药厂,可是宣镇弹药厂制造的飞将军、万人敌等火器,威力不如预期,照比当时松山弹药厂逊色不少。”
金士俊话音刚落,跟在一边上的杨重贵也跟着说道:
“是啊都督,小的在宣镇军中,早听闻都督麾下不仅能自产火器,而且火器异常犀利。而今更是听说蓟辽督师府和锦州祖大帅等处,都在向金海镇求购。
“当然大帅也知道都督孤悬海外,比宣镇难上百倍。大帅的意思是,如果都督这里手头不宽裕的话,咱们也可以按照都督给辽西其他兵马的价钱,从都督这里购买。”
“购买?怎么,宣镇现在很有钱吗?”
听完金士俊和杨重贵的说辞,杨振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敢情在自己叔父杨国柱的眼里,以及在宣镇诸将的眼里,自己的处境比他们还难上百倍了!
不过,杨振这么一问之后,杨重贵先是看了一下金士俊,见金士俊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他随即就又补充道:
“这个,咱们宣镇兵马原本也不富裕,不过就在两个月前,朝廷调兵的旨意抵达宣府之后,咱们带着大帅书信去了一趟独石口。
“捷少爷,不,是独石口杨守备,从独石口各家商号那里募集——,对,就是募集,募集到了一大笔金银财货,现在多少有了些钱,连弟兄们开拔的安家银子都发了双倍!”
“哦?哈哈哈哈,好,好,好!”
听完杨重贵有点吞吞吐吐闪烁其词的解释,杨振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当下哈哈大笑,连声叫好。
“不过,金海镇与宣镇原是一家,本都督又怎么会收自己人的银子呢?金海镇艰难是艰难,可是再艰难,也不差这些弹药火器。张得贵!”
“卑职在!”
“跟潘文茂、王守堂再商量商量,匀出一些飞将军、爆破筒以及诡雷万人敌,包括冲天炮、飞雷炮,也匀出一些,派船随他们去趟松山!”
“卑职晓得!”
张得贵虽然抠,但是亲疏远近还是分得清的,匀出一些弹药火器给宣镇兵马,给老东家,也是他乐见的。
“还有,协理营务处要尽快行文松山城的弹药分厂,叫他们在战时全力以赴负责就近供应宣镇兵马的弹药火器!”
“卑职遵命!”
张得贵闻言,连忙领了命令。
而旁边的金士俊、杨重贵听杨振这么说了之后激动不已,当下一起躬身抱拳,齐声对杨振说道:
“卑职谢过都督!”
“好说,好说。你们两人前来金海镇,我很高兴。我本有意留你们多住些日子,不过就在你们到来之前,我已经发布了近日北上进兵的军令。”
面对故人,杨振难得真情流露。
“你们可以跟着张得贵张总兵到旅顺北城各处看一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尽管提,金海镇能够出得起的,必定不会少了宣镇的。
“另外,我这里也不多留你们,明日,或者后日,办妥了事情,尽快渡海返回松山城去。也请你们转告我的叔父大人,与辽西兵马相处,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若有重大军事行动,一定要事先派人与我通气。当然,若是我这边需要宣镇兵马支援,策应或者其他配合,也必会派人渡海前往联络!”
“卑职明白!”
“小的明白!”
金士俊和杨重贵二人闻言,连忙躬身领命。
两天后,仇必勇、金士俊、杨重贵三人,带着几艘满载弹药火器的大船离开了旅顺口。
幸亏去年以来,尤其是崇祯十四年初镇江堡大战结束后,金海镇没有再发起别的什么大战。
要不然,金海镇的弹药储备也经不起这样的出售和赠予。
当然了,这一点,也跟杨振命王煅等人在云从岛上新建冶炼厂、铸炮厂和弹药分厂的决策有关。
总而言之,送走了意外前来金海镇的金士俊等人后,杨振也到了动身北上的时候。
崇祯十五年四月初一上午,杨振在旅顺口誓师出征,以瀛洲号为旗舰,率领新组建的总镇府抬枪队以及杨珅征东军火炮团营,登上了金海南路水师团营的大船队,出港沿东海岸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