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皇帝皇后,院子里还有其他人怒色冲冲,大祭司幽幽黯叹一声,惹得李元霸杀气腾腾看了过来。
此外又有其她几个媳妇的母族,或者沾亲带故的利益共同体,所有人全都面带不满,猛然听到有人嗷嗷一嗓子,道:‘大家伙儿并肩子上’。
浓浓的悍匪风格。
并肩子上干啥?
怕是要抄家伙弄挺李云丫的。
仿佛一刻之间满世皆敌。
然而越是这种气氛之下,李云反而有了坚持下去的劲头。
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语带决然道:“我选,小盲瞎,今晚洞房花烛,先从老七开始。”
……
第一次喊,别人还当他是一时冲动,然而第二次再这么喊,并且语气变得很是决然,这时候谁都明白,李云是铁了心要选第七平妻。
“哼!”
李世民忽然重重一哼,借此表达心中的不满。
旁边长孙皇后面色苍白,喃喃开口道:“这可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大婚第一夜不宿正房,以后那个孩子如何还能抬起头。”
皇后忽然看向李云,眼圈通红像是哀求,苦涩开口道:“好侄儿,你可怜可怜阿瑶行不行?你娶了八个媳妇,第一天却蒙羞与她,这会死人的,这真会死人的啊,那丫头的性格,外柔内刚……”
堂堂一国皇后,差点哭出声乞求,李云再也不敢隐瞒,急急窜过去扶助皇后,压低声音道:“二大娘,这是阿瑶的意思,今晚拜堂成亲那会,她悄悄给我私语,专门叮嘱过我,今晚别却她那。”
“这怎么可能?女人哪有把丈夫往外推的?”长孙皇后想也不想,一脸愤怒看着李云,道:“你竟然学会撒谎了……”
话还没有说完,猛然看清侄子脸上的无奈和憋屈,似乎脸色还带着涨红,似有不便明说之处,长孙皇后何等精明,脑中陡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啊?本宫明白了。”
古代极其讲究规矩,其实也算封建迷信,女子月事之间,总认为乃是不洁,这段期间做妻子的一般不想让丈夫进房,生怕污秽冲撞了自家丈夫惹来霉运,属于很不吉利的事情,汉家风俗一向如此。
长孙皇后乃是过来人,李云的暗示她一听就懂,也正因为懂了,所以瞬间明白侄子的憋屈。
大婚之夜,该选正妻,除了选择正妻洞房可以服众,除此之外不管选谁都会让另外几家不舒服。
偏偏正妻阿瑶不准李云选她。
……
“这事,这事,这事你看弄的,太巧了吧……”
长孙皇后哭笑不得,消气之后又对侄子开启了同情,皇后忽然伸手一拉李世民,凶巴巴道:“陛下,眼下可不是朝堂,今晚乃是家族小辈喜事,属于皇族自家里的内事,所以臣妾算不得干政,臣妾绝对替侄儿撑一撑腰,他选哪个,就是哪个。”
李世民此时也醒悟了李云的暗示,但是身为男性长辈的他比皇后更觉尴尬,闻言只能干巴巴摸了摸鼻子,悻悻然道:“朕觉得今晚菜肴不错,朕欲留在桌上继续喝几杯,等会洞房还有两项礼仪,观音婢你看着去操持就是。”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凤目威严四周一扫,凶巴巴又道:“本宫认为,规矩也不全是不能破的,比如有些时候不合时宜,如何还能死脑筋硬守规矩,今晚来贺的除了亲戚就是家人,想必大家都能体谅一番吧。”
李世民也在一边顺势说了句道:“可以第一,也可第七,顺来倒来,勉强都是第一,应算合规,未破礼仪。”
皇帝和皇后同时表态,并且表态的话语分明是硬往道理上靠,能混朝堂的没有傻子,钟鸣鼎食的世家更加没有傻子,喜宴众人虽然不知道李云为什么不选阿瑶,但却隐隐猜到这其中必然有说不出的苦衷。
而那些经过人事的女眷,渐渐已经品出了其中三味。
所有人慢慢都知道了李云的苦衷。
既然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选择是做第一个洞房就不是折辱别家了……
……
“啊哈哈哈,行!”
程咬金第一个开口大笑,但见老妖精恬突然不知耻的端起一杯酒,对着程家左近的几张酒席桌子道:“诸位都喝一杯,相互消消火气,虚头巴脑的名头,咱程家从来都不在乎,其实我家处雪不需要争抢第一,早在十几年前两个娃娃已经洞房过了……”
噗嗤!
四周一片喷溅酒水的声音。
无数人面色发青看着老程,真想冲上来一巴掌拍死这货。
听听,刚才那是人话吗?
吹嘘也没这么不要脸的吧?还十几年前两个娃娃已经洞房了?那时候李云和程处雪才多大,小孩子一起过家家么。
再说了,十几年前李云还流落河北呢。以你程老不要脸的精明,你会让闺女喜欢上一个穷小子?
我呸!
没脸没皮程咬金,果然当世第一人。
老程却不管众人鄙夷,只顾继续表现,突然一脸博大宽厚,正气十足又对程家那几桌宾客道:“诸位都知道,程家一向大仁大义,闺女调教的也好,从来不会争风吃醋,诸位都是我程家亲戚,自然不缺乏心胸宽广之风范,今晚洞房这件事啊,咱们就先给别的几家让让吧。尤其那个老七,听说是个更夫的闺女,孤零零的,多可怜,就她了吧,俺老程没话说。”
这话自吹自擂之间,不忘顺着皇帝皇后的话儿往上爬,在场众人虽然听得一脸腻味,最终还是选择捏着鼻子忍了,只不过心里很是不爽,于是各自举起酒杯找茬,看样子不用细说也知道,老程今晚绝对得被灌倒在桌子底下。
……
程家做出表态,紧跟着就是郑家。
郑氏族长郑勋今晚感激李云放他儿子一马,再加上一心想要攀附玲珑作为靠山,连忙道:“方才听陛下说起规矩,下官突然心中有所明悟,正妻第一,平妻第七,一个是正数第一,一个是倒数第一,汉家传下的风俗之说第一,但却没说倒数第一还是正数第一,渤海国主选择第七平妻洞房,实乃点醒世人千百年来的误区也,此事堪可赞叹,引为婚姻美谈……”
呕!
好几桌子客人装作喝多了干呕起来。
其中一桌有人站起来,赫然是武家小媚娘的老爹武士彠,但见这位国公一脸怒色,十分不齿的看着郑氏族长,破口骂道:“郑勋,你要不要脸,堂堂五姓七望,世家的脸面丢光了……”
郑勋打个哈哈,目光毫不畏惧看过去,冷不丁问道:“那么老夫很想听听,应国公认为该选哪个?”
武士彠脱口而出,道:“自然是我家…呃…自然是我家闺女要让一让。”
郑勋哈了一声,故意挑衅道:“我还当你不同意渤海国主的选择呢?”
“那怎么可能?”武士彠一脸浩然正气,义正言辞道:“洞房花烛夜,原本私人家,这种男女之事,只由自家做主,老夫虽然是渤海国主的岳丈,可也不能因为疼爱闺女就恼他不选,再说了,老夫也听闻那个老七孤零零可怜,而且还是一个天生无法视物的小盲瞎,老夫心性柔软,见不得可怜女娃,我女婿选她第一个洞房,老夫岂能有所二话……”
郑勋看着他一脸正气的义正言辞,好半天才深深吸了口气,突然转身而回,趁人不注意冲着地上呸了一口,途经武士彠身边的时候,猛然用一种只有他和武士彠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果然能当国公的没一个好鸟,以后谁要再说大唐只有三个滚刀肉,老夫先就呸他一个满脸,然后拉他前来找你武士彠。”
武士彠面皮不变,嘿嘿两声道:“老夫当年号称一喷九。”
郑勋狠狠剜他一眼。
……
皇帝皇后表态,程家郑家支持,武妹妹的老爹一脸义正言辞,说出的话语却比舔狗更舔,然而谁也没有聊到,文官才是最不要脸的一群人。
但见一个货色慢悠悠起身,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捻着胡须,突然做出仰头望月壮,大声感慨道:“噫吁兮……”
这分明是要开始作诗歌颂的架势。
沃妮马!
在场众人全都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有个武勋出身的国侯实乃忍耐不住,陡然抽冷子一拳,砸了那货一个乌眼青,这国侯骂骂咧咧道:“差不多就行了,非要上赶着往上舔?老子刚喝了几杯酒,可不想当场吐出来。”
可惜……
“噫吁兮!”
那文官眼圈乌青,照样仰头大声感慨,吟诗曰:“古有大婚第一,今有大婚第七,第一或是第七,其实都是第一,赞兮,此事当浮一大白。”
众人面面相觑,捏着鼻子听完酸臭无比的诗词。
然而那文官却沾沾自喜,以为做出了一首千古绝唱,手中酒杯一直不停,喝完一杯倒上一杯,不断惊赞道:当浮一大白。
李世民脸色发黑,牙齿咯咯作响道:“这混账事故意来骗酒喝的吧?”
……
那礼官眼见场面越来越胡闹,连忙大喊一声道:“吉时已至,送入洞房,有请晋阳公主,有请丫丫小囡,两位喜童一起登场,引领新郎洞房之路……”
喜童引路,这又是汉家大婚的一项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