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白文柳从棺材里拽出来的,然后我看见了一侧的猛子,正蹲在一边不停地揉着头,他的脸上跟我一样也都有黑狗血。
“娘的,邪门儿了,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冲,老白,不会是走黑子了吧?”猛子咬了咬牙,强撑着站了起来,他看了看我,以及我身上穿着的这件衣服,倒是没有嘲笑,因为他刚刚应该跟我一样都着了道了,是白文柳还清醒着最后用黑狗血让我们重新获得清醒。
猛子应该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次大家是来陪我这个新小爷开荤的,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但都是以老前辈自居,但居然跟我这个菜鸟一起着了道,不也显得他其实也很菜么?
“不是冲,这口墓有问题。”白文柳的脸色稍显阴沉,“我现在很庆幸没让考古队的人先开棺,不然肯定出事。”
说这些话时,白文柳是盯着我的,他的眼神里有一些我难以理解的东西,比如“难以置信”跟“将信将疑”,
艹,
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子本来好端端地要飞南京看自个儿老娘去了,是你们这群傻比把我截下来进这个墓的。
是的,我心里就是在狂骂,而且我相信我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种愤怒无比的表情,能够把这些抱怨的话咽在嘴里已经是我现在城府的极限了,你如果还要我喜怒不形于色那显然太难为我了。
猛子一边伸手擦着脸上的黑狗血一边也用跟白文柳一样的目光看着我,这让我很不舒服,真的,他们当时的目光在我看来就是在怪我给他们遭来了厄运一样,这叫什么道理?
我的眼角余光又瞥了一眼那口棺材,发现棺材里的尸体也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爷,先上去吧。”白文柳拉着我的手说道。
“我把这衣服先脱……”我身上还穿着那个死人的衣服,真的不是我这时候讲究和嫌弃他,而是因为我害怕这尸臭味有毒。
“他还在你身上,先上去再说。”白文柳说着,给猛子使了一个眼色。
还没等我问“什么还在我身上”我就被猛子给连拉带拽地进了下来的那个洞。
我身上的衣服很宽厚,限制了我膝盖的行动,但猛子的力气很大,我想当时如果不是我咬牙保持身体平衡的话估计这家伙真的可能把我像是一条毛毯一样拖着上去。
从地洞出来,再推开简易板房的门,我见到了阳光,当时心里真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甚至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但我身上那散发着比过期沙丁鱼罐头更难闻的味道在不停地提醒着刚刚真的不是在做梦。
外面那些人本来有的在抽烟,有的盘膝而坐在聊天,当看见我们仨出来尤其是看见我居然穿着这身衣服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对,是愣了一下,而不是那种惊讶,更不是惊恐。
这帮人,平时下墓时应该是这种事情见得多了,而且白文柳居然随身携带着黑狗血这种破煞的玩意儿,足以可见他们确实是经验丰富的一类人。
“小爷,你这是?”秦老是第一个走过来的,但靠近后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抱歉了小爷,老头子我肺不好。”
我相信秦老说的是真的,正如之前刚刚下墓时我觉得墓穴里的气味真的好难闻,但白文柳跟猛子却跟没事儿人一样,秦老既然是这一行的人,肯定也是习惯了这种味道。
“墓有问题,走黑了。”猛子直接开口道。
听到这个话,白文柳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不开心,但随即面对四周人的询问目光,他还是点头道:
“确实走黑了,我的错,我之前接到单位下面人的报告说是晚清一个小财主的墓,但没想到这次真的走黑了。”
“先别说这么多了,先帮小爷处理一下,小渠,你过来看看。”
小渠是一个瘦高青年,听到秦老喊他,慢慢地走了过来,我能看出来他对我现在的事情有点漫不经心,倒不是我忽然变得明察秋毫了,而是因为天知道为什么这身死人的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上,关系到我小命安全的时候我当然会格外敏感。
小渠伸手在我衣服上摸了摸,然后道,“被祟了。”
艹,
走黑了跟被祟了,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当时真的很想掐着面前这个小渠的脖子警告他别老是讲这些行话,欺负我第一次下墓么?
但我还是怂了,我不敢,而且我听出来了,我身上的事儿还不小,虽然无论是白文柳还是秦老都表现得很淡定,但他们估计大风大浪甚至是死人都见多了所以淡定了,但我不想死啊!
“帮小爷把这个处理掉,其他人跟我过来,我们重新合计一下,猛子,把墓穴里的情况跟我们再详细说说。”说着说着秦老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严厉起来,指着我道,“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真是丢死个人,咱们发丘一门准备好的给新小爷开荤的第一次,居然走黑了,哈哈哈哈,你们一个个现在都混得人五人六的了,做事儿也不当回事儿了,老头子我这身子骨是没办法再下墓了,但你们呢?
四爷刚走,老头子刚喝了四爷的斋饭酒,你们再这个心态下墓,说不得过阵子老头子我得一个个赶场子去喝你们的斋饭酒了!”
秦老头简直是火力全开,疯狂输出,他年纪最大,现实里的身份也很清貴,资格上在我爷爷去了之后应该是这帮人里最高的,我在旁边听得真是心里舒畅啊;
骂,骂死他们,妈的,叫你们把我截过来下墓,叫我下墓也算了,说好的晚清小地主墓脆得很呢,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小爷,你走不走?”小渠双手负于身后,见我还在旁边看热闹,忍不住提醒道,“时间久了,可能会更麻烦。”
“走,走!”
我马上转过身跟着小渠走到了面包车上,我本以为秦老是让小渠开车送我去附近的医院,但没想到小渠直接叫我趴到车座上。
我乖乖听话地趴好,然后侧过头,看见小渠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匕首。
“要做什么?”我有点慌了。
“把衣服先弄下来。”小渠解释道。
“我可以直接脱。”
“呵呵,脱不下来的小爷,除非把你一层皮一起撕开。”小渠笑了笑,似乎对我有些哭笑不得。
皮一起撕下来?
我有些发懵,但还是闭嘴不继续给出什么参考性意见了。
小渠拿出两张符纸,用打火机点燃,送入一个白酒瓶里,然后使劲晃了晃,随后又拿出一小瓶类似于黑墨汁的玩意儿连带着白酒一起慢慢地倒在了我的后背上。
我忽然感觉后背那一块变得很是舒服,像是整块肌肉都松弛下来了一样,然后就听到背后传来“哗哗哗”的脆响,是小渠正在拿匕首将我衣服划开。
我感知不到痛,只感到后背随着衣服被割下来当风吹过时一阵阵的清凉。
“其实,有没有我,对于你们来说,没什么区别吧?”我一边舒服着一边试探地问道。
小渠又是“呵呵”一笑,手中的活计不停。
“本来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他们,也应该不会这么认为了。”
“为什么?”我有点搞不懂了。
“发丘印传给了你,你就是掌印的爷,但实际上发丘印的历代人中,擅长走墓的并不多,你爷爷,也就是我们的四爷是个例外,他很厉害,发丘五门的绝活他都会,前些年他每次要带队下墓的时候,我们跟在他旁边基本上听指挥就可以了,四爷一个人能把所有事情都解决。
但我知道的是,四爷之前的几代,到民国再往前的那会儿了,好几代掌印的爷其实都是半路出家,跟你一样。”
“把这个交给一个外行人?不是会坑死人么?”我有些不理解道。
“曹操当初设下发丘中郎将官衔,下分五户,每一户一个绝技,分别是‘医’‘卜’‘勘’‘伪’‘兵’,这五门的传人和弟子都是靠真传下来的,所以,哪怕掌印的爷什么都不会,有这五户的人跟着,下个墓也绝对没什么问题。”
“所以,这个掌印的,其实就是一个花瓶?”
我心里想着,我爷爷属于逆袭的花瓶?
“花瓶?”小渠闻言,又笑了,他真的很喜欢笑,但每次笑起来都给人一种极为尴尬冷场的感觉,“发丘一门,但凡下大墓、危墓、绝墓、诡墓,必须有掌印的爷跟随,否则很可能遭来横祸。”
“也就是……吉祥物?”我有些哭笑不得。
“吉祥物?可以这么说,但是真的吉祥。所以掌印的爷每一代都是由上一代指明传印,这跟西藏那边选活佛其实很相似。”
“但我这次碰到的不是很危险的情况么?证明我真的不适合当吉祥物……”
小渠打断了我的话,道,“这个本来白文柳那小子选定给你开荤的墓,我们一个个都没往心里去,但谁知道你们下去后却发现这是一个走黑的墓。知道什么是走黑的墓么?”
“是什么?”
“就像是大城市四周都有它的卫星城一样,大墓四周不一定有走黑的墓,但只要发现走黑的墓,附近必然有大墓!这个墓就是特意拿来坑盗墓贼的,算是大墓外面专门拿来坑杀冒犯者的陷阱。
这件事,是因你而起,因为要给你开荤,所以才选择了这个墓,但谁知道拔出萝卜带出坑,事儿不简单了,你看看他们那边,聊得多激动?
你还觉得自己不是吉祥物么?
能有资格匹配走黑墓的大墓,可不是那么好碰见。
行了,弄好了,我给你上点药,问题应该不大。”
我站起身,身上的那件死人衣服也脱落了下来,我好奇道,“我原本的衣服呢?”
“估计在棺材底下吧,那家伙想拉你当垫背的,应该是被放在棺材下面了。”小渠猜测道。
“真的假的?”我有点不信,哪怕是盗墓,也应该是讲科学的才是,大部分东西都应该能用科学来解释,比如磁场啊迷雾啊视觉幻觉或者生物之类的可以解释,但如果我的衣服最后真的出现在棺材下面,那就真的是科学没办法解释的事情了。
我将自己的后背对着面包车的反光镜,想看看我后背到底啥情况,不就是脱件衣服么,用得着这么煞费周章么,结果一看反光镜里的画面,我整个人当即愣在了原地,
在我的后背上,有一大块已经变黑的皮,甚至那上面还有脓水正在不停地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