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
她的脸,让我短暂失神。
待我回过神,她的手脚已经被撕下,被啃噬。我延伸触足,一跃而起,飞落战场中央!静夜的身旁。
“什么人?!”两侧首领,因我的到来而惊讶。
他们大概误以为,我是饿疯了,跳出来争夺食物的路人,对我露出獠牙、虫爪,嘶吼道:“别的,随便抢,抢到是本事!这个,滚远点!不然,连你一起吃了!!”
见我不动,便龇牙咧嘴,跃跃欲试企图攻击我。
我却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心情。
此刻我的眼中,只有支离破碎的静夜……
那瞬间,静夜死亡时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出,撕裂我的脑海。
我抱住那孩子,明明自己的身体没有伤口,却有种疼到发抖的错觉。
“哥……哥哥?”静夜难以置信。
我点头,“嗯,是我。别怕,静夜,哥哥这次不会让你死。再也不会……”
“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你也死了吗?是谁杀了你?那个女人吗……”她应该是想到了米娜,可下一刻,静夜脸上浮现的痛苦表情,苍白之色,竟比刚刚撕掉手脚,眼见它们被分食更加痛苦。
米娜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无数想象自脑海涌出,它们越多,我的恨意便越是强烈。
“放心,哥哥没死。静夜没没死。”
她点头,如从前一样乖巧,只是凑近我时,身体的衣服滑落,因为长期没有进食,她如之前那口井中的人一样,骨骼外露,难以自愈。她似乎已经被扔当作食物很久,她的生命力,也近乎走到尽头。
即便此刻不被吃,怕是生命也无法继续维持。
想到这,我的手异化为虫爪,撕下自己胸口大片血肉,塞进静夜的嘴里。
她慌张,想要推开我,可面部却血管暴突,双眼眼白与眼仁一样,成了诡异的纯黑色。她咬住那块血肉,浑身颤抖,又再次努力推开,“不,不行哥哥……静夜……静夜挺不住……静夜会把哥哥的全部都吃掉的……现在,和那时不同了。”
“没关系,静夜吃下多少,哥哥都供应得上。因为哥哥……”我的头,随着我的声音,逐渐抬起,视线扫过整个战场,尤其是那二位对我跃跃欲试的首领。而他们,在嗅到我血液味道时,也都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渐渐,那股气味,散遍战场,所有人的动作都为此而停下。
他们贪婪的望着我,双眼被食欲填满。
“好……好香的血肉,这家伙……这家伙不是普通……普通的虫,他……是什么?”
“不知道,不过……不过要是能吃上一口,哪怕就一口……也……也会满足的!”
“我忍不住了!我忍不住!!”
“啊!!!”
……
他们疯狂的冲向我,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而在第一个人即将逼近我的一瞬间,我口中一动,早已埋入地下的触须,此刻全部飞出!
抽射!
切割!!
就像曾经杀死胀尸的画面,此刻,在场的全部虫,除我与静夜之外,全部成了断肢、碎肉。
“……因为哥哥,给你准备了不少食物。”我对静夜一笑。
“哥哥好厉害。”
“吃吧。”
静夜食量巨大,比从前更大,虽然不至于将这三四十人全部吃光,可也足足吃掉了两具虫尸。若是别的虫,在这个世界,或许还可以用少许切割其余虫的血肉,来维持长期存活。但静夜的话,怕是要做个杀人魔王,才能维持自己的生命。
好在吃的多,身体损伤的修复也变得更快。之前断掉的手脚,因为足够的食物,已经在短时间内连接、恢复。
“哥哥你放心……静夜可以忍的,刚刚只是哥哥的血肉,实在好香,才会忍不住。静夜不会……不会乱杀人……”她看出了我的担心。
“算了静夜,在这里,我也没办法说出这种道貌岸然的话。走一步算一步,能尽快离开最好。”
“离开?”静夜疑惑。
“怎么,难不成你想永远留在这?”我摸着她的脑袋。
静夜摇头,“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当自己死了?”
静夜点头,“静夜就是死了。那天,我以为是见哥哥最后一面……不过,虽然死了,但静夜也很高兴。”
“高兴?”
“嗯……那个女人总是说,你不会来救我,她总是说我不喜欢听的话。可是,哥哥还是来了,跟没像她说的,对进入那个地方无能为力。静夜一直都知道,哥哥是最厉害的。”
“可是我杀了你。”
“不关你的事,哥哥。”
她靠在我胸口,就像一只回到巢穴的小兽。
可突然,静夜抬起头,谨慎的盯着四周,她表情慌张,似乎想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
“怎么了?”我问。
“哥哥……我想到了一件事,之前住在那些村庄里的时候,听过这样一个传说,这个世界,夜晚十分危险,尤其是迟迟之外,道路与荒草之中,有吃虫的怪物……如果夜里不回去,会被杀死的。”
“呵……”我无奈一笑,“这传说,还真无聊。用怪物来吓唬怪物吗?放心,我已经走过一夜,什么都没发生。”比比电子书
“是吗?”
“嗯……倒是你,刚刚说之前住在村庄?我好奇,你来到这里以后,都发生了什么?”
静夜开始对我回忆。
她说,自己刚刚来到这的时候,运气其实还不错。
她遇到了好心人,见她是个女孩,且十分柔弱,并没有吃她的打算,反而给她食物,让她维持生存。静夜虽食量巨大,可因为之前我的训练,让她的控制力同样强大,至少可以维持正常虫食量的样子。
可惜,一次她受了伤,虽然伤口愈合的很快,却依旧被人察觉到了血液中的香气。
于是,她终于还是沦为了食物。
那些村民很喜欢静夜这种食物,好吃,本身又不强大。无需任何牺牲,就可以将其控制。
但他们忽略了,在这个世界想吃到美味的食物,其难度不仅仅来自于食物本身的实力。还有同样作为猎食者的同类们。
这块美味的肉的消息,很快走漏,引来了更加强大的虫毒寄生体。
或者,该说是虫群。
就像刚刚那两拨。
他们将静夜抢走,并且杀光了村庄中的原住民。一是单纯的抢掠,二也是为了封锁消息,不想这块美味,再被比自己更强的寄生体惦记。
“哥哥……”
“嗯?”
“其实静夜,还是死了吧?”静夜抬头看着我,眼中有从前一样的天真,可能多的却是迷茫与恐惧。
我安抚着,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又说回这个话题了?”
“静夜之前,吃过那么多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个好人吧?听说这里是地狱,那好像,的确是我死掉以后该来的地方。而在地狱,从前吃人的我,又要被人吃……好像也没什么错。”
“错了。”
“什么?什么错了哥哥?这件事,应该就是那种……被叫做报应的东西吧?”
“报应是什么我不知道。但认为自己应该被吃,永远都是错的。”
“哥哥……”
我抓住静夜的肩膀,“只要是人,只要活着,就会做错事。可从来没有‘付出同样的代价,便能将从前的过错挽回’这样的规则。好好活着,才能让事情变得更好。被吃掉,就永远没机会挽回。”
“知道了哥哥,静夜错了……”这小丫头若有所思,接着开始仔细的盯着我,“哥哥,你刚刚说的话……不对,是很多时候,你说话的感觉,和幽兰姐好像的。”
“呵……”我笑笑,躺在血色草丛之中,望着暗红色的夜空,“当然像。”
“嗯?哥哥怎么好像突然开心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再见到她,也是我必须回去的理由之一。毕竟,那女人才刚刚学会‘给自己找个理由’。”
“哥哥,我怎么听不懂呢?”
“等回去了,你就懂了。”
“哦……”
我也累了,虽然感觉距离那所谓的城池已经很近,但今晚,我打算休息。
可就在躺了下十几秒后,我刚刚愉悦的心情,消失了。
脑中闪过一个片段,它让我迅速从地上爬起,看着四周碎裂的尸体。
“怎么了,哥哥?”静夜好奇的看着我。
“有点麻烦。”
“嗯?”
“之前西侧,十九人,东侧二十人,西侧囚车中算你在内,一共九人,总数就是四十八。囚车中人,全部被杀,争斗双方死了十二个。之前死掉的,都被在场的寄生体吃成了肉泥,难以辨认。而你刚刚吃掉两人的尸体。所以现在完整的尸体,应该有……二十八个,可是这里,能够拼凑出的尸体,只有二十七具。”
静夜从地上站起,立刻开始数四周的残尸。
“果然……真的只有二十七颗头,少了一个!”
“静夜,我们得绕路,从草丛中走原路进城。今晚也不能够休息了。”
虽然杀死之前那些寄生体,对我而言,非常容易。可并非没有见过虫毒感染者中的强大个体。而眼前这些尸体,绝非顶尖。这世界不知存在多久,也不知究竟有多少顶尖寄生体。
我虽然不怕遇到麻烦,但也实在没必要迎着麻烦上。
于是,我与静夜改变了原有计划。
我们从穿梭草丛,远离了之前的战场。好在路线方向上比较容易辨认,应该不会迷路。行走了大概一小时左右,四周的草丛已经明显比之前高出不少,空气中残留的虫的气味,也越发稀薄。
于是,我决定短暂休息,然而就在这时,静夜却突然问我,“哥哥,你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你指什么?”我问。
“总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在摇晃。刚才我以为是没吃饱,可是现在停下,好像还是那样……”
静夜之前走走停停,我就觉得她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题。
可这地面摇晃,我却并没有感觉。
“哎!哥哥!!”静夜突然大叫,整个身体急速下陷,矮了半截!好在我手快,及时将她手臂抓住!向下一看,她的双脚已经陷入一处“泥潭”之中!
可前一刻,这里明明还是完整的土地。
我将静夜从“泥潭”之中拖出,谨慎的盯着四周。接着,自己的脚下,也突然开始了诡异的震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