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虎穴，总不是狗该闯的地方吧？”
我们互相对视，那男人突然噗哧一笑，有个低头的动作，遮住右半边脸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稍微翻动了一些，我隐约看到了点东西。
是阴森的白骨。
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若没看错，他的右半边脸是没有血肉的。
“那你说说，我究竟在找什么？”他问。
“你找的东西，我也在找。”
“你找她做什么？”
“解毒，但现在毒我不打算解了。我更想让她告诉我，一个人的去向。”
“我可没说，我在找杜幽兰。”男人眼中流露杀意。
我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感，反而觉得，我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我再次回头，看向那通道：“你刚刚看它，是不是在想那里是否有出口？在猜测如果那是出口，谁会在那逃掉？又或者，是感觉到了那洞口中，隐藏着什么危险？”
“你这双眼睛……很毒。”
“回答我问题，那才是关键。”
“都有。”
“那你就是在找杜幽兰。”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我注视着他的独眼：“因为我们想法一样。”
他抚摸着遮挡右半边脸的长发，沙哑的嗓子里中隐隐有笑声，转身，也坐到了桌子上，我身边的位置，眼睛没看我，嘴里淡淡说道：“可是看样子，你也没找到。你又为什么说，自己能帮我找到她？”
“找她不是关键，你是想杀了她才对。”
“呵……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手下最初对我不屑一顾，就是那个。”我抬手，指了指劫匪头目，而后继续说道：“开始我以为他真的是奔着杜幽兰的蛊王去的，可船要沉的时候，他面对我这个不屑一顾的人，居然连搜一下的动作都没有。那应该不会费他多少力气，但他第一时间选择的却是保命。你看他，看他看你的眼神，多么恐惧，都快失去自我了，这样的人对你应该忠心耿耿吧？就算不忠心，单纯的恐惧，也不敢让他怠慢自己的任务。他明白，你杀不杀他，只是心情问题。
所以我想，你可能只是想看看，杜幽兰是否真的丢了蛊王。因为确定这一点，你才敢来到这里。你知道，有蛊王的杜幽兰，你打不过。我杀了的那个东南亚女人，她倒是真的想抢那虫子，可是她和你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段位。你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蛊王！”
随着我的叙述，半张脸男人脸上的浅笑，逐渐消失。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
直到……
“卧槽……”一个非常不和谐的女人声音出现。
我一直保持心态稳定，但这两个字，差点毁了我的一切，人设即将崩塌的前一刻，我迅速回头，狠狠瞪姚倩雯一眼。
她嘴角抽了两下，眼神对我传递信息：叔，你是真能蒙啊……
“那是谁？”半张脸男人也回头，看了一眼姚倩雯。
“杜幽兰的人，但现在归我。”
“她有什么用？”
“你养狗需要狗对你有很大作用？就是个解闷儿的，宠物。”
可我的话，似乎不能改变半脸男对姚倩雯的兴趣，他突然扭头看我：“她不会就是杜幽兰吧？”
“她要是，那你就惨了。”
“呵呵……”他笑笑，目光扫向我胸口的伤，之前那些藤蔓刺的，此刻粘液布满伤口，但还未愈合。这伤口让他若有所思，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这个表情我记住了，总觉得它或许会对我有些用处。
“那地上那个呢？”他这时，目光又转向兰兰。
“和她一样。”
他继续看我，这一次看的时间更久，“我觉得你在骗我，可是，你说的好像又都没错。不过有一件事我真的很在意。”
“嗯？”
“你刚刚说，捕食者不会轻易露出獠牙。你的意思，我是你的猎物？”
黄金心脏狠狠的跳动了两下，那是危险的预告。
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若是答错，会摧毁之前所说的一切，他也会视我为无用之人，随意处置，结局无疑就是被杀掉。
可他想要什么答案，若我是他，我该想些什么？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你在想什么？”他问。
“猎物。”
“嗯？”
“我在想，你的确是我的猎物。可捕猎你，现在看来好像不是最好的选择。”
“哈哈……”他笑得颤抖，头发翻飞，那半张骷髅脸孔若隐若现。突然，笑声终止，他恢复平静的速度，让我觉得面前这人仿佛有着两个灵魂。他平静的注视着我，问：“看来你是想要合作？你需要什么？你刚刚说你要问杜幽兰，一个人在哪，所以你不确定杜幽兰是否会告诉你这个信息，或者也不确定能否找到杜幽兰，于是，你希望我能帮你？”
他这说法……
我倒是也意外。
实话实说，我刚是懵了，随口给个回应，至于答案，我其实还没有想好。
不过他这话，倒是给了我一个更加完美选项。
“之前在鬼市，你的人带走她之前，我仿佛见到了我要找的那个人。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你比我熟悉这里，或许，你能帮我。”我回应。
“等等，我只是说了你的想法，但还没决定与你合作。帮你找一个人，很简单，可是你对我来说，有什么价值呢，猎人？”
他嘴角上扬，眼中散发着炽热，他期待我的答案。
“我的价值，你不是已经说出了么，我是个猎人。”
“然后呢？”他的手伸向我。
黄金心脏这一刻，突然又莫名的狂跳！
危险在逼近，这男人就像一条毒蛇，稍有不慎，他的毒液便能将我溶得渣都不剩！米娜、干尸，两张脸在我脑中不断的交替，在那只手即将碰触我的前一刻，我猛然抬起双手，狠狠的拍在半脸男的双肩之上！！
与他拉近距离，透过发丝，清晰的看着他那只没有眼珠的仿佛深渊一般的骷髅眼洞，我知道那是深渊，但若无退路，就狠狠踏入其中吧！
“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猎杀她的人。”
“谁？”
“杜幽兰，除了我，没人杀得死她！”
“哈哈……说真的我不信。”
“我知道，但你运气不错，答案就在那下面。”我回手，指向身后的隧道圆门入口。
那是他在意的东西，我知道。
他侧过脸，注视那入口，随后叫来劫匪头目，说了几句拉国本土语言，接着几人跳入洞中。片刻之后，劫匪头目从入口处爬出，面孔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路过我身边时，脚步向右挪了半寸，这下意识的动作是为了与我拉开距离。
他到半脸男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拉国的本土语言我是听不懂的，但仿佛在那其中听到了两个似曾相识的发音，巫犽。
巫犽？
之前劫匪头目在船上提到过，貌似是个名字，九成几率是个巫蛊师。
“她的血被吸干，满地木屑，死相极惨。”半脸男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你怎么杀的她？”
在半脸男对我问出这个问题后，我彻底无法感知黄金心脏的跳动。
那一刻我如释重负。
我知道，起码今天我安全了。
至于这个答案，那就说个半脸男喜欢听的：“猎人，怎么会让猎物知道自己的狩猎方式呢？”
“所以，你其实也打算杀掉我？”
“是那么想过。”
“那该说我走运么？”
“遇到我，你运气确实不错。”
“那么成交。”
……
死里逃生算是成了一半。
为什么说一半，因为我并没有离开这半脸男。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左元。在他的安排下，我们与姚倩雯，以及依旧在昏迷中的兰兰，住进了鬼市中的一间商铺。我们三人同在一间房，虽然暂时不会死，但今夜注定无法轻易入眠。
“叔，你真能蒙……”
姚倩雯这句话，似乎憋了很久。
房间之中三张床，我在中间，姚倩雯在左，兰兰在右。
“不是蒙，有理有据。”
“我信你个鬼啊！”说着，姚倩雯翻身而起，隔床看着我：“现在怎么办，逃吗？”
“今晚逃不掉，鬼市是他的地方。得再找机会。”
姚倩雯突然谨慎起来，看着房间四周的黑暗，“这也是他的地方，不会有监听吧？”
“他信了我，不会有监听。”
“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信，之前在杜幽兰的地下室中，我们就会被杀。”
“你说他是不是傻？你那么蒙他，他就相信？我的天……”
我翻身，看着姚倩雯，看了半天。
“你看什么呢？你不是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老头子？！”
“放心，我对她有兴趣都不会对你有兴趣。”我顺手指了一下身后床上的兰兰，继续说道：“我是在想，幸亏左元是个聪明人。”
“他？我看他就是个傻吊……”
“他不傻，就是疑心病太重，想太多。如果今天换作面对你，我恐怕在劫难逃。”
姚倩雯琢磨了一阵，一脚踹在我床边，“你说谁傻吊呢！”
“你”
“叔叔，别回答的这么耿直可以么……”
“其实他之前都没有相信我，我算是因祸得福。”
“怎么说？”姚倩雯眼神疑惑。
我指着自己的胸口：“幸亏那东西袭击了我，左元认得这伤口，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下面究竟是什么，不过从左元看我伤口的眼神，我确定他们接触过。”
“你是说，下面的东西是个人？那不是树妖么？”
“巫蛊师，你应该比我了解，出现什么都不意外。”
“那你这么说，万一那人与左元关系亲密，你还说是你杀了她，你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会。”
我确定，如果换做是我，而坑洞中的人是米娜。我绝无心情与一个怪人闲聊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