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移开香炉鼎后,那鬼婴果然开始愈合缩小,身形渐渐变成了一般孩童大小。但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因为被马雯压制着,反应和动作都很缓慢僵持。
我心中的打算要求我动作必须要快,不然到时候死的可不止是宋娆。我瞅准时间,在那鬼婴变换成原来体积大小的一瞬间,抱着香炉鼎三步并作两步跨出。
“马雯让开!!”
我这样高喊着,将香炉鼎结结实实地扣在了鬼婴头上。其实鬼婴的体积要比香炉鼎的体积更大一点,正常来说是装不下去的。但是我这样全力一扣,却根本没有感到什么阻碍,好像被我装进去的只是一个幻影一般。
幻影?幻影!
马雯忽然尖叫一声冲向了我的背后,我回头一看,鬼婴径直漂浮在我的身后,正面无表情地瞪着我,满脸血腥,口中还在不停咀嚼着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宋娆的血肉。
它伸出双手,正要掐住我的脖子,见我回头,朝我尖声咆哮一声,口中的东西混合着唾液稀里哗啦流了下来。我就地一避闪过了,而马雯从我身后冲出来,正与它撞在一起,两只厉鬼凶悍地搏斗起来,电灯如接触不良一般飞速闪灭,一种直击灵魂的咆哮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刚才被掀飞出去的一瞬间,香炉鼎也从我手中脱手而出,落在不远处的茶几旁,正咕噜噜地滚动着。我爬起来将它捡起,路过沙发时,拍了拍宋娆的脸,唤了宋娆两声,但是她已经神志不清了,双眼迷蒙,连我是谁都已经认不出,再得不到及时救治,恐怕就离升天不远了。
我咬着牙,在马雯和那东西搏斗时,用哆嗦的手从裤兜里掏出电话,拨打了救护车,说了地点和门牌号,并叮嘱他们快点,尤其强调伤患要撑不住了,这才挂断了电话,面向马雯道。
“马雯,把它捉来这里!”我大声喊道。厉鬼的斗法凶残无比,断肢残骸齐飞,就这么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马雯和那鬼婴都已经是缺胳膊少腿的状态,鬼婴更是凄惨,半边脑袋都不见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马雯身为厉鬼时的状态,但还是不止一次为此感到心惊。但我知道无论她如何疯魔,她是不会伤害我的,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我必须在救护车到来之前解决现在的局面,双手拿着那香炉鼎朝马雯道:“把它抓进这里!”
马雯便改变了斗法的方式,之前是面对面硬轰,现在则是变攻为缠。她的身体柔韧极了,就像一团无限延展的海草般将那鬼婴包裹,鬼婴挣脱几次,却又被她缠了回来。马雯的一只手臂充当成绳索,将鬼婴捆了个严实,然后将它往香炉鼎中送。
似乎是明白一旦进入了那香炉鼎中,就是永生永世被囚禁的下场,或许是被那东西全方位压制的感觉委实不太好,鬼婴脸上竟然出现了类似‘惊恐’这样的情绪,与此同时,挣扎也更加剧烈了起来。马雯的骨骼发出被挤压的咯吱咯吱声,肌肤也被鬼婴锋利的牙齿咬得血沫横飞,我光在旁边围观着都觉得疼,但她竟然没什么感觉,忠诚地执行着我的命令,将鬼婴强行地按入香炉鼎中。
那香炉鼎对鬼魂都有克制作用,不仅对鬼婴,对马雯也并不友好。我看见一直面无表情好像没有痛觉神经一般的马雯,在将手伸入那个香炉鼎中时,脸上明显流露出了痛色。她的皮肤就像瓦解的碎片那样分崩离析,而被她按入其中的鬼婴,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我道:“马雯,可以了,听我计数,一、二、三……松手!”马雯松手的一瞬间,我立马将特质的封盖覆盖在香炉鼎之上,接着松手推开。
那香炉鼎剧烈地摇晃起来,几乎倾倒。是鬼婴在其中激烈地挣扎,香炉鼎的缝隙里冒出滚滚浓烟和阴郁的黑光,噼里啪啦,甚至咕噜噜往前滚去,一路撞翻无数桌椅。大概过了十来秒,那挣扎才终于静止下来,与此同时,救护车也呼啸着赶来了。
我收起香炉鼎,就听房门咔哒一声,我以为来的是医护人员,没想到出现的却是马鸣。他看着这一片凌乱的现场,摇了摇头:“弄得一团糟。”
我傻眼了,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马鸣收了伞放在玄关处的伞桶里,我这才注意到他的风衣正滴滴答答往下滴水:“我等着你撑不住的时候冲出来把你狠狠地嘲笑一番,然后帮你解决问题,但没想到你自己就把鬼婴收进去了。不错。这不是挺行的吗。”
他难得夸奖了我一句,我却高兴不起来,道:“你既然也在就应该早点出来,解决这玩意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你看宋娆,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早说过我不会帮忙。不帮就是不帮。”马鸣却没有如我所料露出愧疚的表情,也是,他向来自我,说一不二,“要不是关心你小子,怕我好不容易框来的助理死了,我才不会冒着这破天气出门。”
一边说着,他一边踱步到沙发旁边,看着奄奄一息的宋娆,蹲下身查看了她的伤口,啧啧两声:“我看着都疼,惨啊。”
我急道:“你赶紧的,有什么好东西都用上去,这人都快死了,就别在那儿咂舌感慨了!”
马鸣道:“我说沈毅,你真得改改你这急脾气。”他一边说,一边速度却不慢,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灰面似的东西,均匀地撒在了宋娆伤口上,也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灵丹妙药,那原本泛着乌黑、无论我怎样止血都血流不止的伤口竟然以眨眼的速度开始止血凝痂,按照这个趋势,宋娆坚持到医院接受抢救不是问题。
我松了口气,马鸣收起那小袋神奇的灰面,转身面向我,伸手出来,掌心朝上:“给我。”
“给你什么?”我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香炉鼎。人家看见别墅里一个这么惨的女人,你又是现场唯一的证人,你觉得你会被怎么样?肯定免不了调查一番先送进局子里。那些人要是把这个打开,把里面的鬼婴放出来,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什么叫我就是现场唯一的证人了?你不算吗?马雯不算吗?哦,马雯不算……”我没想到这一茬,经过马鸣这么一说,就意识到这是很有可能的,嘴上虽还嘴硬着反驳,身体却已经诚实地把香炉鼎交给了马鸣。
“现在你当然还不是,但是马上你就是了。”马鸣接过香炉鼎,这么说着。窗外闪入炫目的红光,救护车停在了别墅门口,半掩的门扉又被大力推开,无数条人影嘈杂地涌入进来。我眼睁睁地看着马鸣百里冲刺,撑着厨房的窗框一跃而出,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风雨齐作的黑夜里。
马鸣消失之后,马雯也跟着朝我点了点头,道:“少爷,我先回瓶子里了。”她脸色平常就是失血般的苍白,看起来是营养不良、少见阳光的美女,但如今的脸色却好似真正的死人一般惨白,她看起来真的元气大伤,被鬼婴弄出来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深入香炉鼎中的双手的肌肤,还在保持着缓慢的龟裂。
一边愈合,一边龟裂,新生的肌肤的速度赶不上龟裂的肌肤,无数皮肤化作的飞絮在半空中消散,场景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怖。我却丝毫感觉不到恐惧,只觉得心惊和愧疚,连忙打开了瓶子让她进去。
宋娆被抬上担架后,一个负责人模样的人走过来跟我交谈:“你就是打电话叫救护车的人吗?”他穿着常服,虽然自称是工作人员,但这问话的架势和气势我看着都像个巡捕。我回答是的,这人就问我,宋娆是受了什么攻击被伤成这样的。我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来,就说不知道,我是事后赶来的,本来是来看朋友的,没想到却看见这样一幅场景。
那人简单做了下笔记,就说要带我去局里录个口供,我还松了口气,心道也没有马鸣说的那么夸张,这不是只去录个口供吗。结果一去就没能出来成,录完口供就被转手送进了拘禁室。
被放出来大概都快一个星期后了。宋娆因为及时送医被抢救过来,又送入重症监护室躺了将近一个星期,直到今天才醒过来,巡捕问她把她变成那样的是不是我,宋娆自然是站在我这边为我说话,我这才被放出来。
回到家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剃了胡子。我这才给小雅打去电话。我怕她担心,一周前就打电话给她说我临时出差,归期不定,今天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内心又感慨又激动,加上一个星期都不见了,怪想的,就问她在哪儿,晚上一起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