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风声呼啸着,时不时的还能听到一些野兽的嚎叫。
草原上因为没有什么遮拦,所以风力和风速都很大,以至于晚上如果有什么行进都不容易,直接风就能吹得难以前进。
这还是春天末儿,要是换成了冬天,说不定直接能吹翻。
“蓬!蓬!”
就在这个当儿,几声闷响过去,本来是漆黑的地面,倏的燃起了几处火苗,并且迅速的燃烧起来。
幸亏这不是干燥的夏季末和秋天,春天的雨水使得草原上比较湿润,不至于有火苗就能燃烧一大片。
但每一处火苗还是延绵到了一两米的范围,而且直到差不多一刻钟才先后熄灭。
地面变成了漆黑不久,忽然又是“蓬蓬”的几声,空中又落下来几个东西,然后又在方圆百米的位置,燃起了火苗。
就在这块区域下面,站在干枯的河道下面,透过经过伪装的缝隙,望着附近的那些“小”火苗,一个面目普通的男子脸色淡漠,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这个男子棱角分明,手关节粗大,脸上还有一股风霜之气,符合在草原上不停奔波的人的形象。
旁边有一个彪悍的汉子冷哼道:“这个柳铭淇果然是狡诈,竟然日夜不停的用热气球警戒……他这样子做,哪里还有谁能偷袭到他们?”
“是啊!”
另一个阴鹜的汉子也皱眉道:“白天不停歇也就算了,这晚上都要时不时的抛洒这些‘地狱鸡尾酒’下来,只要有大规模的人马动作,他们立刻就能看得见……然后他们应该也有烟火吧?马上发射烟火,我们即便是在十里八里之外,柳铭淇都能得到警示……”
“可不是嘛!”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个矮小汉子苦笑道,“草原上的偷袭法门,在他的计谋之下,简直是无所遁形。这一次可是难上加难啊。”
“你们不用那么悲观。”
为首的男子此时才淡淡的开口,“一切计谋都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在这片草原上面,只要是回鹘和西羌决定好的事情,没有人能抵挡。柳铭淇就算再聪明,柳铭璟和一群卫士再怎么的厉害,也没办法逃避,十三年之前太子的下场,便是今日他们的下场。”
“老大说得对。”彪悍的汉子说道:“我们围绕这一次的计划,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不说配合回鹘和西羌,就单是让那几个绣衣卫密探就范,也耗尽了几个月的时间和精神!我们以有心算无心,柳铭淇难道还真是神仙,能逃离出去?”
“是这个道理。”
为首的男子欣慰的道:“老七说得对,到时候我们黄雀在后,如若能抓住了柳铭淇,这西羌和回鹘答应的赏格拿在手里,大家岂不是快活?”
提起了这个,身边的几人呼吸急促了起来。
显然西羌和回鹘给的报酬非常多,多得让人难以拒绝。
“可是老大,万一他们赶不上怎么办?”矮小汉子说道,“如若就那么一点人,根本就挡不住柳铭淇他们啊!”
“放心吧!”
为首的男子颇有信心,“在大康境内,西羌和回鹘没办法斗得过狡猾的敌人,但在草原上,他们是玩战术的祖宗!柳铭淇回家的两百里路,就是一条死路!”
……
此地以南一百二十里,距离大康另一处边境城池马泽城二十里的茂密山林里面,成千上万的骏马,正拴在树边休息。
成千上万个草原军士,睡在了简易的帐篷里面。
因为天气太过寒冷,所以他们裹紧了皮毛,蜷缩在了一起。
一处被整理好的空地上,却有着一堆篝火。
几个草原人正在一边烤火,一边说着话。
“将军,你说柳铭淇他们会走这边吗?”一人问道。
“我怎么知道?”将军摇头,“回大康的路有不少,他愿意走哪条就哪条。说不定他连第一步的陷阱都躲不过呢?”
“嘿嘿,不是我小看这群家伙,他们做生意或者有一手,但想要武力留住柳铭淇和柳铭璟,还有他们的铁血卫士,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又一人嗤之以鼻的道。
“是啊,这些铁血卫士可是杀得倭寇屁滚尿流,甚至是室韦的精锐都被杀得连连败退,根本无法匹敌的。”第三个手下脸上有着兴奋之色,“我们回鹘的精锐或许可以借此来奠定我们真正天下第一的名头,也好让那些人看看,到底是谁最厉害!”
将军皱起眉头,“放屁!室韦金虎军可是碾压一切的存在,这不是我们自己灭自己威风,而是过去几百年他们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你轻视他们,就是给自己找死路!
特别是如今面对的铁血卫士,难道东瀛和室韦的情报还写得不够清楚吗?他们都自揭其短了,难道还不该引起我们重视?你觉得我们回鹘和西羌集结这么多的军队,都是小题大做吗?”
那人赶紧低头认错:“小人不敢,只是小人有杀身成仁的决心,一定不会给将军您丢脸!”
听到他这么讲,将军的脸色才稍微好一点,“嗯,小心是没有错的,不过你们也不用多担心,据说真正经历过去年惨烈战役的铁血卫士,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如今的都是新近训练的。顶多只能有铁血卫士七成的实力。”
“可哪怕是七成,只要他们有可怕的木柄手雷,我们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啊!”手下将领叹着气,“如果不是有倭寇和室韦人的血泪教训,我都不敢相信,这个世上居然有如此可怕的武器!个人的武勇在它的面前一文不值!”
“最可恨的是大康本来就擅长守城,我们攻城的时候,遇到木柄手雷,岂不是遭遇了和倭寇、室韦人一样的命运?”
“所以我们现在才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柳铭淇给抓住啊!”将军坚决的道:“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尽量生擒他!不然等他再成长下去,恐怕一二十年之后,就没有我们回鹘了!”
“嘶……”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人想要反驳一下将军的话语,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一次,不但是西羌和回鹘准备得很多,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南诏、东瀛和室韦,都给出了极大的报酬,一旦抓住了活的柳铭淇,便会获得巨大的收益。
具体到每一路的伏兵,谁要是能割下柳铭淇的头颅,获得的荣誉和好处,都是不敢想象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么巨大的好处,所以大家才愿意提前这么久,在这穷山僻壤埋伏下来。
虽然知道遇到柳铭淇时,危险也是同样非常巨大,但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草原上的人,本来就是烂命一条,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大大的未来,他们还是愿意的。
包括底下的士兵们,也同样是这么想的。
……
兴海草原北部,一处山丘的北侧,上千个帐篷密密麻麻的扎在了一起。
一个羊毛做成的毡房之中,上好的木炭在坑中燃烧着,使得里面温暖如春。
两群人分成了左右而坐,他们听着正中间的一个文士,用木棒在地图上面不断的比划着,诉说着各种情报。
右边为首的凶煞男子,正是回鹘的西王乌伽罗,但他这么认真听着的样子,让人觉得和他的相貌很有点不衬。
他对面的那个儒雅男子,自然便是西羌的大将军末藏好川。
和寻常不同,末藏好川脸上没有一点笑容,而是充满了严肃。
等到文士讲说告了段落,末藏好川便道,“西王殿下,您觉得柳铭淇会走什么地方?”
乌伽罗紧皱眉头:“你就这么肯定,我们的人留不住他?”
“留不住的。”末藏好川道:“根据刚才的飞鹰传书,柳铭璟、张勤和熊大宝,还有他的心腹侍卫大柱、樊山和索玄,根本就与他寸步不离。而他们的十米之内,也有数十个绣衣卫和千牛卫,随时准备用生命去为柳铭淇抵挡风险。
哪怕是我们用万箭齐发,也根本刺穿不了他的防备,而所有人都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次过后,必然会迎来无数木柄手雷和骑兵的疯狂碾杀,在小范围之内,这个是无解的。”
乌伽罗凶狠的道,“要不是我们还想着生擒柳铭淇,只要我回鹘的几种毒药拿出去,他保准立刻死掉!”
“谁说不是呢?能杀他的机会其实还是有,但不到万不得,这样的国士无双人才,可真是舍不得啊。”末藏好川道:“只要他肯为我们做事儿,家父愿意封他为王,钱财、美女、权势任凭他抉择……”
乌伽罗没有跟着他说话,但显然回鹘国王也是这么想的。
甚至于待遇还可以提高。
“他们这群小部落联盟的人,胆小怕事,懦弱又带着幻想。”末藏好川换了个话题,淡淡的道,“他们总觉得如果是由我们的人杀了柳铭淇,那么大康只会找我们的麻烦,他们就算有罪,也不会遭到大康的疯狂追杀……呵呵!”
“等到这一次的事了,他们……”乌伽罗的笑容很是可怕,也很是残忍:“不说这群人了,反正有人质在手上,还有我们强大的包围圈,他们再怎么也不敢反抗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是啊,不说他们了。”末藏好川道,“还是用我们之前的计谋吧,直接碾杀了护卫,活捉柳铭淇!”
“以五万对三千,用五万人给他们陪葬……啧啧,虽然只是附庸的二线兵力,但这一次我们可是亏大了。”
“谁叫他们拥有木柄手雷这样的利器呢?只有消耗完他们的木柄手雷,才能派出精锐去围杀啊。”末藏好川说道:“到了那个时候,怎么精准的堵住援军,在柳铭淇的逃窜之路等着他,才是最重要的。”
“热气球怎么办?有它在,什么埋伏都不算数。”乌伽罗咬牙切齿的道,“这群王八蛋,实在是太小心了,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带热气球出来。”
“那边传来的消息,热气球需要汽油作为燃料,一旦汽油没有了,他们就没有办法升空了。”末藏好川并不担心,“况且热气球能一直在天上?他们现在能轮换,只不过因为柳铭淇他们还有稳定的营帐,可以让他们下来歇息。如果是在逃命的过程中,他们连休息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只能落下来,被我们抓住!”
“嘿嘿……热气球啊……”
乌伽罗忽然感叹了起来,“所以真的是要抓住柳铭淇才行,哪怕是他只给我们发明几样类似于木柄手雷、地狱鸡尾酒、炸药、神药的东西,我们这些草原人也能彻底的摆脱之前的困境,真正的入主中原,享受这繁华的花花世界。”
末藏好川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他,淡笑不语。
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这些如今连立国都不算的人也配?
乌伽罗眼睛是一直看着他的,见状也笑了起来。
这个王八蛋,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读了点书就真以为自己是柳铭淇那样的圣人了?
鹿死谁手,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