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阿弥陀佛,那小施主请进吧。”
老和尚口诵佛号,搭在门缝上的手撤开,陈小驴见状急忙溜了进去。
哐当!
大门被从里头关上,佛寺内顿时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老和尚转身点了盏油灯,陈小驴才勉强看清佛殿内的布置。
正中位置立着一尊两人高左右的佛像,香案蒲团放在佛像面前,和别的寺庙没有什么不同。
跟着老和尚走到佛殿后头的小院里,看着左右两边搭的十分简陋的几间厢房,陈小驴说道:“大师,请问觉弘大师住在哪间?”
老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道:“我就是。”
“啊?”
这是陈小驴没想到的答复,看着对方,相信又不敢相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觉弘看出陈小驴的窘迫,但也没寒暄,请他在小院的石凳上落座后便道:“天就要黑了,我就不请小施主喝茶了,把那个印子让我看看吧。”
陈小驴点头,拉开左肩衣领,露出了肩上那个诡异的青黑色手印。
觉弘看了印迹两眼,问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昨天黎明时候。”陈小驴如实回答,看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赶忙道:“大师,您能解决么?”
“不碍事,稍等片刻。”觉弘点头,起身进了一间屋子。
院墙围拢着,抬头已经看不到太阳,天好像随时可能黑下去。
陈小驴微微握着拳头,想着张五爷和他说的话,如坐针毡。
不过那位觉弘大师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就从屋里出来,手中多了两样东西,是一个乌青色珠串和半截白色粗蜡。
“这串珠子戴左手。”将乌青色珠串交给陈小驴,觉弘叮咛道:“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天亮以前,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摘下来。”
见对方脸色严肃郑重其事,而且事关自己小命,陈小驴不敢大意,点头说好。
亲眼看着他将珠串戴上,觉弘才将手中那半截蜡烛交给他,说道:“回去后把蜡烛点在床头,鸡打鸣之前,要护住烛火,不能灭,而且小施主你也不能睡觉。”
“点在床头,鸡叫之前火不能灭了,不能睡觉----”陈小驴重复,用心记下,道:“大师,还有别的要注意的么?”
“没了,只要不出纰漏,今晚上小施主会平安过去,放宽心。好了,天就要黑了,小施主赶紧走吧----唉,算了算了,还是我送你出去。”
觉弘摇头,交代完后开始赶人,语气急切。
陈小驴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大师这么着急,跟着快步往外走,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刚刚给自己指路的那位大叔,就刻意强调过天就快黑了。
而觉弘大师也强调说天就要黑了,难道天一黑,这边就要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不成?
供着佛像的大殿里依然漆黑一片,觉弘持灯走到佛像旁边时,脚步忽然一顿。陈小驴跟着停下,看到面前是一个捐香油钱的木箱,立刻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真不上道。可是他跟着就愣了,回去换了衣服后,出来得匆匆忙忙,身上根本一个大子都没带啊!
他尴尬道:“大师,我今天出来得太急,香油钱明天过来给佛祖补上,行不行?”
“不是这事。忘了问了,小施主你要回去的地方,离这里远不远?”
“挺远的,我要回市里。”陈小驴回答,看着灯火下这位大师面色微变,他顿时把心悬了起来,问道:“大师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等天一黑,那个邪祟就会到处找你!今晚是你阳气最弱的时候,除非在自己住处,否则不管在哪里被它找到,都不会有活路,更不要说这一路回去尽是荒郊野外。”
瘪犊子的!
陈小驴听到这话,被吓了一跳,赶紧问道:“那怎么办?”
觉弘似有些犹豫,片刻后叹了口气,“有个法子,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姑且一试吧。”
姑且一试。这是个很糟糕的回答,但陈小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看着觉弘大师从香案上拿了张不大的黄表纸,包了些香炉中的沉灰。
将东西接过来,就听大师叮嘱道:“回去路上,要是听到有人喊你名字,不要回头,把香灰往面前撒一点就赶紧走。”
“多谢。”
除了道谢,陈小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觉弘大师摆手,将寺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但却并没有将油灯放下,而陈小驴跟在后面,一出门就被看到的东西惊住了。
就在真法寺门前的小路两边,突然多出了十几个颜色诡异的纸扎人站在那里。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就在他和觉弘大师走出来的一瞬间,那些纸人同时扭头盯上了他们。
“小施主!”觉弘大师突然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
陈小驴仿佛受到惊吓般‘啊’的一声,跟着冷汗‘唰’地一下就出来了。就在刚刚,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大师,这----”
不用想都知道是这些纸人在作怪了!陈小驴自问,坑蒙拐骗这么多年,邪事不是没遇到过,但这种吓人的诡异的阵仗,他真是第一次见。
“别问了,快走吧,盯着灯别看他们。”
觉弘大师显然不想谈这件事,持灯加快了脚步,陈小驴赶紧跟上,死死盯着灯芯上燃烧的火苗,连头都不敢转。
“附近村民都把这里叫老江道,说是以前黄浦江在这里拐了弯的,但后来江道决堤,才成了现在的走向。”
从十几个纸扎人面前走过后,觉弘大师主动开口,陈小驴心不在焉的‘嗯’了声。他认可这种说法,事情一来一去,都有自己的根脚,要不然这个镇子也不会叫‘埔弯’了。
“对了小施主,你开始说是谁让你过来找我的?”觉弘大师突然问道。
陈小驴道:“一个长辈。”看到觉弘探究的眼神,又补充道:“城西一个破道观里的张五爷,大师你们应该认识吧?”
不过让陈小驴没想到的是,觉弘大师却摇了摇头。
真法寺虽然在老江道中心,不过到岸壁上却并不远,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就走到了头。
觉弘大师把手里的油灯端得很稳,对陈小驴点头道:“快上去吧,上去了就赶紧走,不要回头看。”
面前是一个悬在几乎垂直岸壁上的破旧软梯,但很结实,陈小驴点头答应,和觉弘大师再次道谢后,抓着软梯三下五除二的就爬了上去。
天这时候已经微微黑,看到骑过来的自行车还在原地,他松了口气。
不过刚走过去把车子扶起,就听到有人和他说话。
“小伙子,你刚刚在下面和谁说话呢?”
陈小驴听到声音猛地吓了一跳,手本能的抓住了藏在后腰没离身的匕首,等转过去,才看到是一个中年汉子,手里端着个烟锅蹲在路的另一边,锄头就在他身边放着。
“大叔,是您啊。”陈小驴朝对方尴尬笑笑,是之前遇到,给他指路的那位,刚刚他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和寺里的觉弘大师啊,还能有谁。”
“觉弘大师?”中年汉子将烟杆在地上磕了两下,嘴角拉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说道:“你再扭头看看,有人么?”
陈小驴闻言悚然一惊,迅速回头看去,跟着一股森寒凉气‘嗖’地一下窜到了头顶。
老江道里杂草丛生空空如也,别说这会儿应该正往回走的觉弘大师了,连个鬼影都没,他刚刚走过的,那条好似被人踩出来的小路,也不见了踪影。
再往远一些看,真法寺还在那里,但是外面的漆红什么全没了,而且大殿有些倾斜,就是一个门半开着,看着好像会随时倒塌的破败野寺。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