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人精?
赵元当之无愧。
他与一众侍卫在流云殿外候着。
他此举无异于给了齐王一个选择。
殿内所有人都吓傻了。
齐王抬头朝惠夫人看去,他脸上没有一点波澜随意问道:“你不是说阿禾染了天花吗?”
“大王。”惠夫人脸上难掩惊慌,纸包不住火事到如今她已无法辩解,她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
姜禾公主还未靠近齐王,便被齐王身旁的两个金吾卫拦了下来,她神色呆滞看着齐王用力挣扎起来:“父王,救我!”
齐王看都没看她一眼,他扭头朝阿桃看去。
阿桃吓得浑身战栗。
齐王面色一沉:“把这个谋害燕公主的贱婢拿下。”
“大王!是公主命奴将燕公主与乡君推下去的,奴也是迫不得已,请大王饶命啊!”生死面前阿桃什么也顾不得了,她惊慌失措的看着齐王不停的求饶。
齐王双眼一眯定睛看着姜禾公主。
“大王,你莫要听这个贱婢胡说,阿禾向来心性纯良,她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惠夫人跪在来到齐王面前,她紧紧拽着齐王的衣摆苦苦哀求着齐王。
齐王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他一脚将惠夫人踢开。
“啊……”惠夫人一下子摔在地上。
事到如今齐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在那个时候姜禾公主又大喊大叫起来,她指着齐王身后嘶声力竭的喊道:“父王,母妃,快看姬月她又来找我索命来了。”
齐王再不看姜禾公主一眼,他沉声说道:“来人啊!把姜禾公主与那个贱婢一起拿下关进天牢。”
“大王不可啊!阿禾还小,纵然做错了什么也有情可原……”惠夫人起身挡在姜禾公主面前。
齐王衣袖一挥转身离开。
几个金吾卫将姜禾公主与阿桃带了下去。
“阿禾,阿禾……”惠夫人眼睁睁的看着姜禾公主被带走了。
那瞬间她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夫人……”朱安一把扶住了惠夫人。
“夫人,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啊!你若是倒下了,公主该如何是好?”他看着惠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
惠夫人这才恢复些气力,她一把抓住朱安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快召兄长与阿钰入宫。”
齐王面色阴沉,他看都没有看赵元一眼提步离开。
倒是赵信抬头看了赵元一眼。
赵元极为自觉的与齐王拉开距离,而后悄无声息的出宫了。
天牢之中,除季妩之外季家所有人都睡着了。
季妩坐在蒲团上,她双手放在矮桌上,脊背绷的很紧。
忽的,烛火骤然暗了一下。
陆离大步走了进来。
这一次,他并未将烛火熄灭。
“兄长。”季妩瞬间起身。
“阿妩,事情已经成了,一切如你所料那般。”陆离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展颜一笑:“辛苦兄长了。”
陆离全不似她这般放心,他面带担忧的看着季妩说道:“万一齐王袒护姜禾公主该如何是好?”
流云殿发生的那一幕,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
惠夫人自然是要处心积虑维护姜禾公主的,若是齐王也动了这个心思,今日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季妩勾唇一笑,她言之凿凿的说道:“齐王绝不会袒护姜禾公主的。”
除非他想背上君王失德的名声。
更深露重。
宗庙前站满了围观的百姓,每一张脸上都写满恐惧。
“二月惊雷把王室宗庙轰了,这究竟是什么了?”人群中不断有人议论出声。
一位老者抚摸着花白的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事,事反常态必有妖邪啊!”
“可是因为齐姜氏失德,故而才降下天谴?”围观的百姓说什么的都有。
且越来越多的百姓聚了过来。
一股不安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高寅还在马车之中。
江风还在与他对弈,只是一局未胜。
“郎君。”忽的一个影卫出现在马车之中。
他附身在高寅耳边低语了几句。
语罢,他转身退了下去。
马车之中只剩下高寅与江风。
高寅嘴角上扬淡淡一笑。
“郎君发生什么事了?”江风看着他问道。
高寅举手落下一子,他抬头看了江风一眼说道:“明晚我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江风双眼微睁:“郎君的意思是说季氏阿妩明日就要行刑了?”
高寅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不如换一个名字。”
江风不明所以的看着高寅。
高寅慢悠悠的说道:“改成朱风甚好。”
朱同猪谐音。
江风瞬间反应过来,他嘴角一抽:“是属下愚钝了。”
夜色无边。
死气沉沉的天牢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声,瞬间把天牢中的众人给惊醒了。
季妩瞬间精神起来。
“父王,你不能这样对我,母妃救我啊……”紧接着姜禾公主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季妩心中一定,她整个人骤然松懈下来。
在天牢熬了几日,她已是筋疲力尽,她裹着姜策送来的锦被沉沉睡去。
姜策已然睡下了。
忽的庞戎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郎君。”
姜策向来浅眠,他瞬间睁开了眼,若不是发生什么大事,庞戎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
他起身说道:“进来吧!”
庞戎推门而入。
“郎君……”他将宗庙的事,还有姜禾公主已经被打入天牢的事,详细的说与姜策。
姜策听闻过后,整个人沉默下去。
事情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片刻,他抬眸看着庞戎一字一句的说道:“从今日起派人盯紧赵元。”
“是公子。”庞戎拱手说道。
他一直派人盯着高寅与姬行。
如此出奇制胜的这一手,不是他们两个人所为,又会是谁呢?
临淄城中还有这样的高人?
真真叫他刮目相看。
这一次连父王都不会袒护姜禾公主了。
他勾唇一笑:“事情真是越发有趣了。”
姬行还在皇家别苑。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他不禁大笑出声:“哈哈哈……”
笑罢,他由衷的叹道:“这一手真是妙极了。”
连他都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
他立刻带着人回去了。
明日早朝可有的热闹了。
朱安亲自去了高家。
他连高瞻的面都没有见到。
高瞻只派人给了他一封信,让他交给惠夫人。
姜钰匆匆入宫了。
“阿钰,你一定要想法子救救阿禾啊!”一见姜钰,惠夫人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姜钰看着惠夫人沉声说道:“母妃,你可知就在方才天降一道惊雷把宗庙给劈了?”
惠夫人全然没有心思管这些,她摇头说道:“不知。”
“那你可知父王急召赵元入宫,赵元说了些什么吗?”姜钰再度出声问道。
惠夫人摇了摇头。
姜钰接着又道:“赵元对父王说因着王族中有人肆意戕害别人性命,以至上天降下天谴,你认为阿禾还有救吗?天降惊雷轰了宗庙,父王总要给齐国百姓一个交代。”
刹那间惠夫人脑海中一片空白,精明如她怎会不知其中的厉害。
“那阿禾怎么办?”她声音带着哭腔。
姜钰目不转睛的看着惠夫人说道:“事到如今唯有找出湖底那些人,只要能证明那些人与姜策有关,阿禾便能安然无恙。”
“你放手去做,无论如何也要救下阿禾。”惠夫人一瞬不瞬的看着姜钰说道。
姜钰微微颔首。
“公子,夫人。”朱安匆匆走了进来,他将高瞻的信伸手递给惠夫人。
惠夫人接过看了一眼,伸手递给姜钰。
高瞻的意见与姜钰的意见不谋而合。
这个夜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可季妩却睡的格外香甜。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虽然天牢里看不到阳光,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她缓缓起身,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
姜禾公主哭喊了一夜,直到精疲力竭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明日就要行刑了,除季妩之外,季家所有人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季妩凝神听着牢房外的动静。
这个时辰也该上早朝了,大王理应下旨放人才是。
如今还没有什么动静,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季妩眉头轻拧,她心中有些不安。
忽的,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紧接着一阵高昂的声音在天牢中激起阵阵回声:“大王有旨,季家众人无罪释放。”
“这是真的吗?”
“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啊!”季家众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季妩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那一笑如云破月出格外璀璨。
很快天牢的侍卫便来了,他们手中皆举着火把,一支支火把照亮了整个天牢。
季妩既然无罪,那她便还是乡君。
“咔嚓……”一个侍卫上前打开牢门的锁,他看着季妩拱手说道:“乡君请。”
“有劳了。”季妩微微颔首,她起身准备出去。
“妩妩。”怎料就在那个时候姬行竟然来了,他身后跟着数个婢女,每个婢女都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有铜镜,有铜盆,还有胭脂水粉,衣裙,头饰一应俱全。
如此大的阵仗令得季妩着实吃了一惊,她抬头看着姬行问道:“公子这是作何?”
“妩妩,我来接你啊!”姬行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
语罢,他扭头看着一旁的婢女说道:“你们还不上前替乡君梳妆。”
“公子,这就不必了吧!”季妩开口说道。
姬行大步走了进来,他冲着季妩一笑说道:“妩妩,你这就不懂了,天牢是什么地方?阴气甚重,指不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焕然一新才能去掉身上的晦气,你快点吧!除非你想一直待在这里。”
季妩没有动。
姬行看着她接着又道:“你快点吧!我还在门口给你准备火盆,你一会从上面跨过去,我保证你日后事事如意。”
姬行说着退了出去,他扭头看了季妩一眼说道:“我背过身等你,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偷看的。”
“哎。”季妩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几个婢女朝她围了过来,她坐在蒲团上任由那些婢女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些婢女才停手。
季妩从头到脚整个人焕然一新。
姬行给她准备的是一身浅绿色的衣裙,也不知是什么布料,看着仿佛天边的流云一般格外飘逸,不知为何与那日借惠夫人之手送来的那一身衣裙格外相似。
她未做多想提步走了出去。
姬行转身看着她,兀的,他眼中一亮,不得不说有些人的眼光着实不错,衣裙的颜色很衬她竟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妩妩,我们走吧!”姬行笑眯眯的看着季妩说道。
“嗯!”季妩点头说道。
“娇娇。”就在那个时候,麻姑,赵婆子,还有冬雪与夏白都来了,几个人眼圈红红的看着季妩盈盈一福。
“你们可还好?”季妩几步上前看着她们问道。
“娇娇,我们都好。”几个人点头说道。
季妩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你这个贱人。”季妩走到姜禾公主牢房的时候,姜禾公主疯了一样朝季妩扑了过来,索性牢房的门锁着,她隔着门恶狠狠的看着季妩大声吼道:“你凭什么勾引阿寅哥哥,你有什么资格怀他的孩儿,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季妩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日躲在暗处偷听她与高寅说话的竟是姜禾公主。
季妩含笑看着她盈盈一福:“姜禾公主,只怕你杀不了我。”
“我便是化作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姜禾公主目赤欲裂的看着季妩。
季妩也不恼怒,她四下扫了一眼看着姜禾公主缓缓说道:“想来燕公主也不会放过你的。”
姜禾公主吓得瞬间白了脸,她紧咬着唇瓣一句话也说不回来了。
季妩对着她盈盈一福:“公主好自为之。”
姬行果然在天牢的大门口放了一个烧的正旺的火盆,火盆里烧的东西也是有讲究的,是用端午之时割下的艾草,世人口口相传艾草有驱邪的功效,姬行也不免俗。
季伯言带着魏氏她们早已离开了。
“妩妩,快从火盆跨过去啊!”姬行扭头看着季妩说道。
其他人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冬雪与夏白替季妩提起裙摆,季妩从火盆上垮了过去。
“姑,婆婆,冬雪,夏白,你们也从火盆上跨过来。”季妩含笑看着她们说道。
阳光格外刺眼。
一出天牢的大门,季妩忍不住眯起眼睛,她索性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阳光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马车已经备好了。
姬行站在马车旁看着她说道:“妩妩,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季妩看着他张了张嘴,终究她什么都没有说,麻姑与赵婆子扶着她上了马车。
姬行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路过旁边巷子的时候,姬行不着痕迹朝外看了一眼。
那里还停放着一辆马车。
季妩不知,那辆马车之中,有那么一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马车。
直到全然看不见了,高寅才看着江风说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矮几煮着茶,季妩以茶代酒敬了姬行一杯,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姬行说道:“公子大恩,季氏阿妩日后定会报答的。”
“妩妩,你待我这般生分不是诚心伤我的心吗?”姬行一脸受伤的看着她说道。
季妩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她凝神看着姬行漫不经心说道:“事到如今公子在我面前就不必演戏了吧!”
“妩妩。”姬行一下凑到季妩跟前:“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待你的心天地可鉴。”
“公子,一个人若是真心爱慕另一个人,看着她的时候眼光会有星辰,公子眼中虽然也有光,当更似是贼光,就好似看着一块肥肉。”季妩极为精准的点评道。
姬行看着季妩嘴角一抽:“妩妩,你可这冤枉我了,你看看你从上到下哪里像一块肥肉了?”
“我也不知。”季妩含笑摇了摇头。
她两世为人看人的眼光自然比旁人精准了一些。
“哎,哎,哎……”姬行连叹数声:“妩妩,你究竟怎样才肯信我?”
季妩回了他几个字:“无论如何也不信。”
姬行双手捂着胸口:“我的心怎的如此痛呢!”
季妩凉凉的白了他一眼。
他这才不演了。
他亲自将季妩送到季家,一直看着她进了季家的大门才离开。
季伯言她们早在季妩之前就回来了。
梅若雪服侍着他洗漱了一番。
他连茶都没有喝上一口,扭头看着吴生说道:“你快去乡下把那个李铁牛找来。”
“是家主。”吴生转身便去了。
梅若雪给季伯言倒了一杯茶,她面带疑惑的看着季伯言问道:“恕妾不知,家主让吴生去找李铁牛做什么?”
季伯言将茶一饮而尽,他还有些口干舌燥,对着梅若雪说道:“再给我倒杯茶。”
梅若雪抬手又给季伯言倒了一杯茶。
季伯言喝完之后,才看着梅若雪说道:“阿妩就是个灾星,我若是再将她留在家中,唯恐所有人性命不保,我得尽快把她嫁出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