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韩虞想的一样,这种黑道人物想要做掉一个人,最多也就是找个厉害杀手去捅人一刀。
这种诅咒是弱者的反抗,刘金昭不可能选择这种方式。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这些人也不会相信所谓的诅咒有效。
他们这些人连阴司报应都不信,哪里会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那除了刘先生你之外,你知道他还有什么仇人呢?”
韩虞不死心,还是忍不住要追问。
他总觉得线索在这里面,再三挖掘。
刘金昭明白韩虞的意思,心里对这件事其实也起了好奇。他眼珠子一转:“老顾这人害人无数,得罪人也无数,说仇人真是怎么都数不过来。不过你说能有这么心狠手辣的手段,又不能正面与老顾一斗的,我倒是恰巧知道一个人。”
“是谁?”
韩虞赶紧追问。
刘金昭笑着摆摆手:“我也是随便说说,可不是有指控这位朋友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只是你说起,我才给你提供一条线索。”
“那是当然,刘先生放心。”韩虞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都扩展些线索,当然不可能刘金昭随便提个人就认定是凶手,这也不是尔虞侦探社的工作方法。
“那就好。”
刘金昭呵呵笑着,摸着自己的光头,倒像是个弥勒佛一般:“主要这人也是我的同乡与老友,虽然有些神神叨叨,但终究是有些交情,总不好胡乱说话牵累了他。”
“老大。”
竹叔面色一变,似是要出言阻止。
“没事。”刘金昭摆了摆手,不以为意:“我知道你和农大师是好朋友,不过他玩那么多花样,我也不过就是和韩先生稍微说说,不是指他就是坏人。”
竹叔一凛,话到嘴边也不敢多说。
他知道刘金昭看似粗豪,其实最为多疑,要是自己再说下去,恐怕刘金昭要对自己起疑心,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农大师?”
韩虞皱了皱眉头。
“不错,如果你在闸北生活,应该听过他。”刘金昭耸肩开口:“他是有名的算命大师,湘西人,玩鬼的,阴森古怪,我都有点怕他。”
农大师十多年前来上海,靠着一张铁口和成日里托在手里的一顶黑色骷髅头,在闸北打响名声,也有不少显贵的客户。
这人大约四十来岁,就住在闸北的棚户区,平日里攒了不少钱,但也仍旧过得邋遢清贫,不娶妻,不生子,隐隐就透着古怪。
不过听说他算命真是灵验,偶然也会应客户的需求,行些神神鬼鬼的法事,总体来说,口碑还不错。
刘金昭刀口舔血的人物,又同在闸北,请他算过几次前程。
他不太信这些,所以与这位“农大师”的个人关系一般,倒是手下几员大将,都与他相交甚笃。尤其是竹叔,之前听农大师的话,曾经避过生死一劫,对他极为信任。
“这倒是个奇人。”
韩虞啧啧称奇,这种人物能得一时不奇怪,不过能够在闸北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十几年积累下这番声名,偏偏还甘于清贫,这样的人总得有几分真本事。
“可是这样的人,与顾冠中又是怎么结仇的?”
韩虞来问分尸案,刘金昭提起农大师,当然不会是无的放矢,可是他想不到这样的人物能与顾冠中结什么仇?
“他们不是结仇。”
刘金昭摇头:“是一开始就有仇。”
他回头问竹叔:“农大师一到上海,是不是一开口就是和老顾势不两立,想要去法租界杀人?”
这是他们刚认识时候,农大师还不是农大师,不过只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因为是同乡,他与刘金昭、竹叔等人一起在码头上做苦力,但却与别的苦力不一样。
他成日阴沉着脸,晚上还会偷偷的磨刀,把与他同住一屋的刘金昭吓得半死。
后来他们渐渐熟了,才从农大师口中听到他的仇人是法租界的大亨顾冠中。
那个时候刘金昭就嘲笑农大师:“你什么身份?顾冠中什么身份?你以为弄把破刀,就能捅死他?你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你什么仇什么恨?不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看还是算了吧!想着明天多扛几袋米,多赚点钱才是正经。”
一个破苦力,就算怀着血海深仇又怎么样?
谁会在意你,谁会把你放在心上,你有能做什么?
一开始农大师还会争辩几句,后来就越来越沉默,也不太提起这件事了。
再之后他消失了半年,再出现的时候,刘金昭已经开始组织苦力帮,而农大师,也开始了自己装神弄鬼的算命大师之旅。
后来几年,刘金昭没与农大师提起过这事。
但在前两年,刘金昭与顾冠中矛盾白热化的时候,他探过农大师的口风,看他是不是还有对付顾冠中的意思。
只是这时候,农大师也已经久历江湖,老奸巨猾,一问三不知,绝口不提与顾冠中的仇恨。
“但他瞒不过我!”
刘金昭得意洋洋:“他嘴上不肯说,但只要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对老顾的仇恨绝没有消弭。反而就像是陈酿的酒一样,越来越浓了!”
“我一直觉得,农大师这个心毒,为了报仇,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他眯着眼睛,“他神神叨叨,又是湘西人,对顾冠中仇深似海,这七手索魂的事儿,他真有这个心性和狠劲!”
刘金昭越说越兴奋,他自己都信了几分。
这倒是重要的线索。
韩虞一喜,没想到这次来还真有意外的惊喜,原本以为周尔雅不感兴趣,从刘金昭这里也很难得到什么重要的情报。
但光是了解到农大师这个人,这一趟就没白来。
韩虞觉得冥冥中有人在指引着他走向正确的方向,即使是这农大师不是真正的凶手,但作为一个湘西的算命大师,又懂得种种神神鬼鬼的把戏,这样的人,就算是周尔雅,也一样会感兴趣的吧?
“刘先生,这位农大师住在什么地方,我想顺路去拜访一下。”
韩虞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