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时候，周尔雅明明表示每个人都值得怀疑，连慕容都不放过。结果甚至懒得去询问证人，这是说明他另外找到了线索？

“不是。”周尔雅叹息着摇头，眼里闪过一抹冷冷的光芒，“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说白菲的死，主要因素可能未必是你说的恶作剧那人导致的。”

韩虞和慕容面面相觑，那主要因素是什么？

“……或许，还有更深杀机的谋杀。”周尔雅不知在想什么，眼里的光芒阴晴不定。

韩虞更糊涂了，他似懂非懂地问：“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处心积虑要杀白菲？然后趁着别人恶作剧的机会，实现了这一次谋杀？”

“这个人是谁？她的男朋友孙文理？”慕容也跟着胡乱猜测起来。

除非是有未知的情爱纠葛，他们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会要谋杀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少女。

“你还是没抓住重点。”

周尔雅擦了擦嘴角，已经吃饱了，也休息的差不多了，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再看看二十年前的资料，再想一想。”

老是扯二十年前干什么！难道凶手还是二十年前的人不成么？

韩虞心中腹诽。

因为周尔雅总是提二十年前，他昨晚也跟着翻阅了一些蔡副官提供的老资料，但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就放弃了。

而慕容虽然在这里学习了三年，对学校历史比较清楚，可也不知道二十年前和现在白菲的死有什么关系。

周尔雅看了眼手表，还有两个小时邱主任才上班，所以对慕容说道：“学校东湖边有一片桂花林，带我去看看吧。”

那边离女生寝室比较近，还是慕容带路比较好。

“那里和案件有关吗？”慕容问道，显然对他东游西逛有些意见。

“嗯。”周尔雅笑了，“有关。”

“白菲死在道具室，桂花林离道具室隔着上千米，有什么关系？”慕容又问道。

“和我的心情有关，我去走走，心情好了，说不准一下就能破案。”周尔雅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知道慕容肯定会带他去的，“当然你要忙的话，我一个人去也可以，只是听说你们女生宿舍翻修，万一走错路，走到宿舍里影响不太好。”

慕容看了他几秒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跟紧我。”

“那我就不去了吧？我在校门口等到一点半进去找你们。”韩虞站在学校门口说道。

周尔雅目光从远处掠过，暧昧的笑了：“你确定不去？”

“不去！”韩虞被他的笑容弄的头皮发麻，总觉得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好吧，我们走。”周尔雅对慕容说道。

韩虞看着他们的背影，内心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重。

“韩先生，你可真会躲啊，居然躲在女子大学里面！”

韩虞身后传来一个气呼呼的女孩声音，他一听到这女孩声音，几乎想要拔腿就跑。

——小芸！

没错，是华董千金顾雪梨身边那个刁蛮丫头，小芸！

这主仆俩形影不离，小芸来了也就意味着那个更刁蛮的千金大小姐也来了。

“不是说好了要请我家小姐吃一个月的饭？第二天就玩失踪？韩先生，你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吗？敢放我家小姐的鸽子，你不想活啦？”

小芸两步并一步的冲到韩虞面前，生气的质问。

韩虞终于知道为什么周尔雅问他去不去桂花林了，如果时间倒回一分钟前，他一定二话不说立刻跟进去！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只见大小姐穿着一身白色洋装，烈焰红唇，明艳不可逼视的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高傲的抬起头盯着他：“我还以为抓不到你，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韩虞能怎么补偿？

反正不能是肉偿，请吃肉倒是没问题。

跟着周尔雅这么久，眼看被堵住，逃也逃不走，他终于嘴巴灵活了一次，立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因为侦探社接到工作，忙到现在，忘记和你说了……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请客，我请！”

“你看我家小姐像吃饭了吗？一早就在你们公馆门口，结果你更早，后来打听你们来这里，我们就一直等在……”小芸牙尖嘴利，什么都往外倒，被顾雪梨狠狠瞪了眼，立刻识趣的闭嘴。

“别以为请客就能让我消气。”顾雪梨生气的说道，“昨天让我等了一天，我饿坏了你赔得起吗？”

“是是是，是我的错。”韩虞自知理亏，只能赔着笑，想到中午吃的那家店，“对了，我知道学校后门那条街上，有家馄饨店十分美味，这家馄饨是用老鸡汤和大骨调味，没有加味之素，口感清爽细腻，也不会回苦，特别好吃，我请你！”

他虽然刚直，但是记性好，周尔雅中午和他说过的话，还记的一字不差，正好现学现用，加上他不会撒谎，就显得诚意十足。

顾雪梨紧紧盯着他，半晌才哼了一声：“以后再躲着我，你就死定了。”

韩虞很无语，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小姐，说话做事跟黑大佬一样粗鲁无礼，果然家庭环境教育很重要……

看看慕容知书达理的样子，韩虞越发觉得周尔雅应该好好珍惜。

韩虞在一点半之前，答应顾雪梨晚上记得请她吃饭，左保证右恳求，终于被她放行，赶回学校。

逃离了母老虎的魔掌，看到邱主任严肃萧杀的脸，韩虞觉得这个中午真是难过极了。

周尔雅和慕容已经在邱主任的办公室门口等他了，韩虞脸色有点尴尬，不想被他们误会，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讪讪的歉意笑了笑：“我没迟到吧？”

“来得正好。”周尔雅示意他看看身后。

韩虞想到中午顾雪梨在身后，心里还带着余悸，总觉得一转头，又看见那两个刁蛮女孩。

邱主任从韩虞身后走过来，抱着一个纸箱，脸色很难看，看上去还对闹鬼的事耿耿于怀。

她看见韩虞和周尔雅站在门口，立刻把纸箱子往韩虞面前一递：“你们要的资料都在这儿，赶紧拿去。”

二十年前的校史档案并不丰富，一个大纸箱足够装得下了。

周尔雅看了韩虞一眼，韩虞赶紧接过箱子，没想到还沉甸甸的。

“这里包括当时的教师和学生全部档案，你们一定好妥善保管，尽快还回来。”

邱主任叮咛了一句，都不准备请他们进办公室，也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

周尔雅见邱主任进办公室后就急着关门，微微一笑，突然问道：“邱主任，这资料，包括死人的吗？”

二十年前有两名学生横死，也成了女子大学鬼怪传闻的根源，邱主任想起这一点不由毛骨悚然，恨不得他们赶紧把资料拿走，永远都不要还回来。

“你们自己查看，快走快走，我还要工作，希望你们不要影响我们正常的教学秩序……”

因为恐慌，邱主任都有点儿语无伦次，脸色苍白的用力关上门，像是要把那恐惧关在门外一样。

“你就这么喜欢吓别人吗？对女士这么冒犯，一点也不绅士。”慕容一直冷眼旁观，见邱主任害怕的关上门，才低低说道。

“我从没说过自己是绅士。”周尔雅温文尔雅的微笑。

他只不过言行举止风度翩翩，容易被人误认为绅士。

他的内心藏着一只噬人的怪兽，别人看不到而已。

只有像慕容这么敏锐又敏感的少女，才能嗅到一丝与外表温雅不同的危险。

韩虞用胳膊肘捅了捅周尔雅，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去哪？”

“去之前询问的教室吧，那个空教室一直没人。”慕容懒得和周尔雅拌嘴，转身往之前的教室方向走去。

韩虞抱着箱子跟在两人到了他们作为调查讯问室的小教室，他把箱子往课桌上一放，撕开封条，看着里面一叠叠泛黄的卷宗，苦笑着问周尔雅：“我还是不明白，我们找二十年前的资料干嘛，你要找什么？”

这一箱子的卷宗，想要看完都得花好几天功夫吧。

“别的东西都不重要，你看看1912年七、八月份，有两名学生意外死亡事件，只要找到相关记录就好。”

周尔雅的记忆很清晰。

这种事情对于学校来说也是极为偶然，相应的资料记录必然与寻常的档案卷宗不同，应该很好找。

韩虞愣了：“二十年前，这里也发生过学生死亡案件？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慕容倒是没说话，帮忙先动手找了起来。

只是她找的关注点不是死亡案件上，她是想趁这个机会，找到她学姐林婉如的资料。

不过听说关于林婉如的资料在退学后都被销毁，之前她去学校的图书馆资料室也没找到关于她的记录，只在别人的档案上，见过一两句对林婉如的印象和描述——这些微小的细节校方注意不到，所以才残留下来。

“二十年前学生死亡案件……有趣的是，其中一次杀人案件就发生在现在的楼梯间，你觉得会不会是巧合？”周尔雅戴上手套，在发黄的陈旧的资料上翻找。

怪不得周尔雅老惦记着过去，但是二十年前即使有人死在这个道具室外的楼梯间，可能真是巧合而已，与白菲的案件并没有关系。

韩虞忍不住吐槽：“都二十年了……我觉得肯定是巧合，而且，这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周尔雅去道具室的时候可是一派平静，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这里曾经发生过凶杀案的态度。

“你不是说你觉得这案子与二十年前无关吗？既然无关，我也就不想打扰你的思路了。”周尔雅依旧这套说辞，回答的毫无诚意。

这怎么能一样！二十年前不相干的事确实肯定与案件无关，但是二十年前同一地点的死亡，总会让人莫名将其联系起来。

虽然……韩虞还是感觉确实没什么关系，但至少先告知他一声啊。

“那当时死的是什么人？怎么死的？后来找到真相了吗？”韩虞想了想，连珠炮一样发问。

周尔雅摊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大学里面死了两个人而已。不然的话，也就不需要来查资料你去了。”

他当时只有七八岁，尽管是个少年老成的孩子，也终究是个孩子。

周尔雅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我也对这个案子很好奇，也一直想知道结果，很奇怪的是后来上海的报纸都没有报道，再后来我就出国了，没有知道最终的结果很遗憾。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资料的原因。”

你这是借着案子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啊！

韩虞哭笑不得，觉得他在公差私事，不过现在既然都要来了资料，只能将纸箱中的卷宗一提提拿出来，翻找有价值的内容。

这一箱子确实有大学1912年的档案汇总，有教师和学生名单，还有当年的年鉴和大事纪。

慕容则是在一边翻其他校友档案——也是公差私事，反正周尔雅和韩虞只看当年的资料，她索性抱了一堆和1912年无关的资料，坐到另一张桌子上看。

周尔雅看了她一眼，并不管她，让韩虞继续找，自己则是闲闲的翻着离自己最近的资料。

韩虞先翻年鉴，果然看到了在八月份，有两名学生死亡的消息，不过在这儿记录的相当简单，并没有具体详述，连学生的姓名都没有。

不过按图索骥，相应确认有了记录就好找了，韩虞翻了几卷卷宗，终于找到了关于这次死亡案件的调查报告。

“死者是一男一女，男子叫齐中敏，是学校广播台的播音员，当时就在播音室中被枪杀。”

韩虞一边翻阅卷宗，一边对周尔雅说。

周尔雅点头，又问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没翻到……”

韩虞诧异，反问道：“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我以为你对这案子有了解呢。”

周尔雅摇头：“我只是听说有这么个事件，并不知道具体，倒是他女朋友后来自杀，我还亲眼见过尸体……”

那时候他还小，看到悬挂在空中的尸体，并没有什么恐惧，反而有种特别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一个造型奇特的秋千或者风筝一样。

生与死的界限，并不那么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