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现场(1 / 1)

督军公子大侦探 蒙白 10711 字 2个月前

蔡副官忍不住,开了一小段,又问道:“那什么时候再约会?明天晚宴后,要不要带她去看场电影?”

他在出谋划策,这个时候趁热打铁,早点增进感情,说不准能提前喝喜酒。

周尔雅笑了笑:“暂时还没有下次的打算。”

至于明天的宴会,她已经说过,不会出席。

如果没什么特殊事故,在确定退婚之前,他应该不会再见这个有趣的女孩子了吧。

蔡副官觉得莫名其妙,从后视镜小心的看了眼周尔雅的表情,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感觉。

他知道周尔雅一直反对联姻,唯一寄希望的就在慕容小姐身上,希望他见到慕小姐本人之后,能回心转意,喜欢上这个未婚妻。

但看上去结果好像并没有改变。

第二天一早督军就派人来接周尔雅回督军府。

而周尔雅一直在卧室里没有出来。

蔡副官怕他惹怒了督军老爷,站在门口喊道:“少爷,平日不管你怎么任性,今天可一定要给老爷面子。”

这次请的是慕家,还有好几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见证,要是闹出笑话了,周督军的颜面何在?

周尔雅站在床边,看着床头挂着的那副烧黑的画,一双漆黑的眼里仿佛深海一样无声无息,静谧可怕。

督军府对他来说,就像藏着无数魔鬼的炼狱,里面尽是燃烧的恶,令人作呕。

可他还是要回去……

要回去看看那将自己幸福夺走的地狱,如今又肮脏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周尔雅的眼里终于倾泄出一丝悲伤,他看着那幅画里母亲的影子,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蜷缩起来,掐的掌心一阵疼痛,才深吸了口气,往门外走去。

蔡副官见他终于出来,松了口气,急忙领着他往楼下走。

刚到楼下,周尔雅就看见韩虞站在电话机边,拿着电话,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他知道韩虞很担心他和周老爷子之间的关系,看韩虞脸上挂的两个黑眼圈,就知道他昨晚也没睡好,可能是在为他胡思乱想失眠了一整夜。

“怎么了?”周尔雅走到他身边,问道。

“慕容小姐的电话。”韩虞将话筒递给他,说道,“她要找你。”

昨天周尔雅和慕容的对话,他偷听了一部分,知道今天慕容会称病不去宴会,但突然打电话过很奇怪。

韩虞本就担心周尔雅和慕容的婚事,现在心情更加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妙的大事。

周尔雅倒是十分淡定,接过话筒,放到耳边:“我是周尔雅。”

韩虞很识时务的走远了点,只见蔡副官满脸喜色,凑过来对他低声说道:“少爷昨天还说和慕容小姐不约会,你看看,现在慕小姐就来电话,也许是约着一起去督军府。”

韩虞并不这样觉得,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慕容小姐说一会要来拜访。”

“哎呀,她一个女孩子家跑来跑去多辛苦,原本就该少爷主动去接她。”蔡副官一听慕容姑娘一会要来,更是喜上眉梢,笑的合不拢嘴,“我去开车带少爷接她。”

韩虞很少看到一脸严肃深沉的蔡副官这么开心,显然真心把周尔雅当成亲人看待,为他的婚事高兴。

不过想想周尔雅这么优秀的人,二十八年都没谈过女朋友,身边亲近的人自然会替他担心着急,现在好不容易能谈婚论嫁,未婚妻又才貌双全,当然恨不得让他立刻成家立业。

韩虞实在不想破坏蔡副官的心情,勉强笑了笑:“先等通完电话吧。”

他觉得慕容那边出事了。

昨天慕小姐在分别的时候,可没有再急着见面,而且明确说了今天这么重要的宴席也会称病不去,突然要来拜访,那一定是因为什么突发事件改变了她的想法。

难道是长辈们施压了?

周尔雅接完电话,挂断后,走到桌边,不动声色的拿起今天的报纸,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若有所思。

蔡副官急不可待的问道:“慕小姐要过来吗?我们去接她吧。”

“不必了,她应该要出门了。”周尔雅看着报纸,拿笔圈出了好几条新闻。

蔡副官见少爷不急不躁的样子,心里很着急——这也太不会谈恋爱了,对女孩子怎么都该主动殷勤点,刚才电话里就应当热情的说去接她。

可蔡副官毕竟不是周尔雅的亲爹,况且即使是他亲爹,也没法教他怎么追女孩,只好默默叹了口气,退到一边。

韩虞见周尔雅盯着报纸翻来覆去的看,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周尔雅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抬眼看向韩虞。

“你这个问法不严谨,事实上,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事情,只不过,有的事很有趣,有的很无趣罢了。”

“所以,这次又是有趣的事?”韩虞从他的表情里面看了一些答案。

慕容小姐本不该在这种时候找他,韩虞只祈祷不是和周尔雅有关的大事,婚事已经让人头疼,他不想看到自己的朋友再陷入新的烦恼里。

周尔雅翻着报纸,神色淡然:“目前还不能确定,我只是想通过蛛丝马迹,来推算别人没告诉我的事情。”

换成以前,韩虞可能一头雾水,觉得周尔雅又神神叨叨。

可现在以他对周尔雅的了解,加上他在看报纸上一些社会新闻,心里觉得一定是又发生案件了。

不知道为什么,韩虞觉得,只要不是和周尔雅家里有关的事,不涉及到周督军老爷子,那就还好。

虽然和周督军只打过照面,但韩虞一想到那个人,就十分不安。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伤害到周尔雅,或者换个说法,有人能逼迫到周尔雅走不想走的路,那一定是——周督军。

“你在担心什么?”周尔雅把桌上几份报纸都翻完了,抬头看向韩虞,见他脸上掩盖不住的焦虑,淡淡一笑,“不必替我忧虑,我的事情会处理好。”

“有什么事……你也一定要告诉我,虽然我没什么用,但……”

“谁说你没用?”周尔雅打断他的话,对他的笑容很温柔,“你在我心里,像太阳一样有用。”

韩虞愣了愣,随即脸红了,眼眶都不争气的有点湿润——这位哥哥能把这种情话用在未婚妻身上吗?

和他说算什么?害得他内心好感动,恨不得来世做女人,以身相许。

“我……出去买点东西。”韩虞不敢看他温柔的笑脸,扭过脸往外走。

正好一会慕容小姐要来,他本就想找个借口离开,免得当电灯泡尴尬。

“让蔡副官去帮你买,慕容小姐一会要过来,你别走。”周尔雅似乎没有看到他的异样,淡淡说完,又低头看着报纸。

韩虞就是因为不想打搅他们独处才想回避,没想到周尔雅特意让他留下……难道因为害羞?怎么都不觉得周尔雅是需要让人陪着壮胆的人……

韩虞虽然没有女朋友,不擅长那些情情爱爱,也知道大概的人之常情,不想破坏他们的独处时间。

“对了,昨天你陪华董千金很晚才回来,她喜欢你?”周尔雅突然问道。

韩虞正想要不要继续找个借口离开,听到这个问题,被问的措手不及,满脸狼狈,半晌才说道:“没……没有的事,因为我碰到了她,弄丢了她的耳环,所以请她喝杯咖啡而已,女孩子家名声要紧,你可别乱说。”

昨晚他是回来的很晚,因为那个娇蛮任性的小姐非要他请看法国电影,不停的缠着他,又是请客又是请看电影,眼看半夜两个女孩回去不安全,他又亲自送回去,辗转回来都半夜十二点了。

原本想早点回来问问周尔雅对婚事到底什么打算,可半夜不敢去打搅,便轻手轻脚的回了房。

“十二点半才回来,你可没顾及女孩子家名声。”周尔雅笑了起来,语气优雅,却毫不留情。

韩虞更狼狈了,半夜送两个女孩回家时,他确实很紧张,生怕被人撞见传出什么新闻来,可周尔雅是怎么知道他十二点半才回来?

难道他一直没睡?

“你……你昨晚没睡吗?”韩虞生硬的把话题转移,实在不想多说顾雪梨的事。

那姑娘太可怕了,韩虞真怕被人拍到,偏偏她不怕,还很张扬的招摇过市。

“嗯,我睡得少。”周尔雅一向都睡得少,他有失眠症。

“因为今天的婚事烦心吗?”韩虞终于把话题转移到周尔雅的事上。

周尔雅摇摇头,对自己的病并不想多说,也不希望韩虞为自己担心:“只是习惯性睡不着。”

“你晚上要少喝点咖啡,别吃太甜的,影响到身体健康怎么办?”韩虞化身老婆婆,苦口婆心的劝说,顺便把桌子上的甜点拿走,尝了尝他还没喝的牛奶,果然里面加了无数糖,好甜。

“顾雪梨虽然性格乖张,但如果真的喜欢你,也是个不错的对象,你不必担心身份差异,因为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坚持到华董松口。”周尔雅波澜不惊的补充,“最多,断绝父女关系而已,你能养的起她。”

韩虞听到周尔雅的话,一口牛奶往他俊俏淡然的脸上喷了出去。

周尔雅像是预料到他的反应,举起手里的报纸,挡住了大半牛奶。

“你……你想得太多了,我和她不可能!”韩虞手忙脚乱的擦着嘴,无法理解周尔雅为什么能这么淡定的说这样的话。

他可养不起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姐。

她一天花的钱,都够他省吃俭用过半年了。

“话可别说的这么满。”周尔雅笑了。

虽然他和顾雪梨也就见过几次面,话也没聊几句,可已经看出她的性格强势,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如果真喜欢韩虞这个榆木疙瘩,一定会死缠烂打,,从心理学上来说,韩虞越是拒绝,顾雪梨就越穷追不舍,像她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男人们捧在手心的娇小姐,什么时候尝过被人置之不理的冷漠?

有句老话叫女追男隔层纱,要是顾雪梨穷追猛打,韩虞身边又没有其他适龄婚嫁的女子陪伴,相处几次,很容易就被攻陷。

“相比我的事,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韩虞想到顾雪梨要他请一个月的客,就很郁闷,不想再提顾雪梨。

他擦完牛奶,看到周尔雅举着的报纸上划出的红圈,咦了一声:“是女子大学出事了吗?”

所以慕容来这里,是因为大学里出了事?

不是因为他俩之间的婚事?

这一段时间,女子大学抗争热潮正盛,排演各种进步话剧,甚至有罢课抵制的声响传出。校方焦头烂额,与学生的矛盾十分尖锐。

这就像是是一盘热油,只要有一点儿火星,就可能惹出大祸。

而昨天听慕容的一些话,显然也是个进步少女,如果涉及到政治问题,那就麻烦了。

“应该是吧,否则她也不可能来找我。”周尔雅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低低补充一句,“她又不想和我结婚。”

蔡副官此刻正在吩咐下人收拾屋子,剪一点鲜花插在花瓶里,忙的焦头烂额,比见自己的新媳妇还殷勤,没有听到周尔雅最后一句话。

如果他听到了,脸上肯定不会有这么欢喜的笑容。

“你别动,这里被牛奶弄脏了。”韩虞眼尖,突然看到周尔雅的袖口上沾了一点奶渍。

周尔雅原本就爱整洁,衣着一向一丝不苟,不沾半点尘埃,这奶渍在白衬衫的袖口显得十分碍眼。

就在韩虞拉着周尔雅的手,用手帕沾着白开水帮他擦拭时,听到蔡副官欢喜高兴的声音:“慕容小姐,您来啦,快请进请进!”

慕容一身女子大学的统一校服,乍一看很朴素,青蓝色的上衣,压褶的黑色半裙,白色短袜下是一双黑色的学院皮鞋,但合体的剪裁,和素雅的颜色,让她恬淡清丽,有一种说不出的女子风度。

加上她肩背笔挺,虽是女性,脸上却不卑不亢,与男人相视也自信平静,和那次在船上穿着洋裙戴着帽子的淑女样又不同。

韩虞这次是正面清楚的看到了慕容,见她秀丽的脸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和周尔雅,才发现自己还举着人家的手,姿势有点奇怪。

他赶紧松开手,努力挤出个友善的笑容来:“慕容小姐,你好。”

蔡副官前面引路,非常的殷勤,把慕容请到上位坐下来,才对张嫂使了个眼色:“快去泡杯茶来。”

平时除了对周尔雅,其他人可享受不到蔡副官这种待遇。

慕容对韩虞点了点头,她对韩虞印象很深,在船上时,经常看到他来头等舱找周尔雅,在出现命案之后,他的表现也一直积极热血,是那种爱憎分明古道热的人。

相比韩虞,她对周尔雅倒是失望很多——那时候并没有认出他的身份是自己的未婚夫,只是对他莫名的关注,觉得他是那种一定能阻止黑暗的英雄。

可是,在海上沉棺时,周尔雅并没有阻止,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让慕容十分失望。

即使他后来找出了真凶,慕容也无法释怀——大概她是完美主义吧,对自己有好感的人要求更加严格。

相比激动的蔡副官,和有些尴尬的韩虞,周尔雅倒是十分平静,不紧不慢的开口:“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吗?”

慕容听到这句话,有些疲惫的眼神亮了亮:“你怎么知道是昨天晚上出事了?”

韩虞在一边偷偷观察慕容,这位富商家的大小姐眉目虽然清秀,甚至有几分柔弱婉约,但一双乌溜溜的杏仁眼里却带着某种倔强,神情里有一丝忧伤与愤怒。

“很好推测,昨天我们已经谈好了,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发生了特殊事件,你是不会来这里的。”周尔雅顿了顿,补充说道,“而且这事件还是和我们的婚约无关,让你无法在电话里说清楚,这么推算下来,显然是学校里发生了让你不得不求助我……或者说,我们侦探事务所的事。”

如果和婚约有关,或许慕容会去赴约,总之不会出现在他的公馆。

蔡副官脸上的喜色渐渐消逝,总觉得少爷对慕容小姐的态度已经不是普通的生疏客套,也不是情商问题,而是刻意回避他们的关系。

“看来,我没有来错地方。”慕容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虽然转瞬即逝,但让她疲惫的脸上多了一丝神采。

从海上游轮海妖杀人案开始,她就对周尔雅印象很深刻,回国后因为忙于学业,她又不爱看那些小报八卦版面的新闻,只偶尔从同学们口中听到尔虞侦探社的风采,知道她的“未婚夫”“不务正业”做起了侦探。

昨天第一次和周尔雅约见,没想到他就是游轮上的侦探,当时心情就十分复杂。

不过现在不是整理那些烦乱感情的时候,慕容还是希望周尔雅能帮大家解决案件。

“学校出了什么事?”周尔雅见自己猜测正确,坐到她对面,问道。

慕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从哪里说起,她看到了桌上报纸上周尔雅圈出的地方,突然叹了口气:“想不到你还真有几分本事。我本来是想死马当作活马医,现在看来,也许可以相信你一次。”

果然是学校出事了。

韩虞暗暗对周尔雅伸出大拇指,内心十分钦佩,不管怎么说,周尔雅敏锐的观察力和缜密的逻辑还是很厉害的。

这份未卜先知的本事韩虞可没有。

周尔雅淡淡一笑,摆了个请说的手势。

蔡副官走进去给老爷子那边打了个电话,看样子周尔雅不能准时过去了,他要汇报一下情况。

随后他亲自端着茶和点心进来,特意让厨子做了三份曲奇饼干。

周尔雅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先吃了一份。

慕容对点心似乎并不喜欢,没有动,只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开始叙述在校园里面发生的恐怖事件。

“……昨天晚上,我们剧团的女主角白菲,从楼梯上摔下来死了。当时她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有另一名团员安林在楼梯下看到了全部的过程,但是……”

韩虞眉头微蹙,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慕小姐,恕我直言,这种意外每天都在发生。”

既然她身边没有人,那就不可能是凶杀,从楼梯摔下来致死,对于一名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大学生来说,确实比较令人惋惜,但……也只能说是自己倒霉。

“绝不是意外!”

慕容有些激动。

巡捕房认为是意外,校方也很想归类为意外。

但慕容却不这么认为。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来找私家侦探的原因。

上海滩有不少侦探事务所,但慕容既然要找,就一定去找个最厉害的顶尖事务所,她绝不会因为这层身份关系,而避开周尔雅。

周尔雅智商毋庸置疑,加上他背后的势力,即使遇到一些阻碍,也能倚靠周督军的名头顺利摆平。

慕容和别人不一样,她厌恶兜兜转转浪费时间,要走,就走最近的路,直接到达目的。

“你们听我继续说,唯一的目击证人也是我们剧团的成员,是白菲的好朋友,叫安林。她目睹白菲从楼梯上摔下来时身边没有任何人,但是……”

慕容深吸了口气,停顿了一下,控制自己的情绪,试图更理性的叙述,还原当时场景。

周尔雅很欣赏她这一点,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有目击证人,那就很清楚了,是不是意外,只要问她就知道。”韩虞本来不想打断他们的聊天,可对案件就是忍不住插嘴。

随后他觉得不对,如果真相那么简单的话,慕容也没必要来到尔虞侦探社。

果然慕容神情很严肃,装着星星一样好看的眼里含着一丝怜悯和痛苦,摇摇头说道:“她……疯了。看到白菲去世,对她的刺激太大,她现在精神不太稳定。”

“什么?疯了?”

韩虞很吃惊,确实如果感情好的朋友,突然死在自己面前,会是一个残忍的刺激,年轻人也许表现得更激烈——但是至于到“疯”的程度吗?

既然是同一个剧团,那这位安林应该也是慕容的同学甚至朋友,以慕容的性格,不会随随便便用“疯”字来形容。

只能说明她疯得还真挺厉害的,或者说,是真的疯了。

周尔雅倒是一直很平静,优雅的喝完茶,眼神落在去慕容面前的香甜的曲奇上。

他见韩虞和慕容都沉浸在案件里,便伸出手,将慕容的曲奇拿过来,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糖分和淀粉令人产生幸福满足的幻觉。

“她一直不能平静下来,一夜都没有睡,反反复复,就说白菲是被鬼害的,是鬼推了她。”

慕容叹了口气,有些气馁,她是唯物主义者,当然不相信鬼的存在。

所谓“鬼”,就一定是有人在搞阴谋。

韩虞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看了眼周尔雅。

周尔雅不急不缓,优雅的吃着小饼干,淡淡说道:“你的描述里,无论是鬼,还是发疯的目击证人,亦或是另一个在楼下看见摔下来的同学的证词,也无法证明白菲是被害而非意外。”

慕容也知道这一点,她尽量让自己冷静,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很重要,那一段楼梯,白菲平时根本不会走……”

白菲摔下来的那一段楼梯,是通向剧场后台一个空房间的唯一道路,这房间并不常用,被当作器材室,其实不如说是杂物间。

除了剧务之外,没有人会前往这个阴森脏乱的房间,更何况白菲作为女主角,更不会一个人去。

“这就稍微有趣了。”

周尔雅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死者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这可能就是关键的线索。

“即使如此,还是不够。”

韩虞还是觉得证据不足,虽然有疑点,但并不能如此坚决。

“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好了。”

周尔雅耸耸肩,擦擦手指,站起来。

韩虞惊讶,平时周尔雅少见如此积极,难道他嗅到了曲折案情的气味?

还是……单纯为了他的未婚妻?

——这时候韩虞才想起来两人的关系,想到昨天他们之间的决定,忽然又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应该跟着,还是留在这里。

“快走吧,阿虞你不想去女子大学参观一下吗?平时根本不让男性进入呢。”周尔雅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韩虞红了脸,他可不是那种没事去看学生妹的人……

慕容看见周尔雅对韩虞亲密的低语两句,韩虞红了脸的样子,她的脸上又露出兴味的表情,像是在研究什么,眼神变得亮晶晶的,视线在两个大男人脸上扫来扫去。

这两个人都是国外一起回来的,在欧洲那种开放之地,上流社会流行的一些癖好,说不准他们也沾染上了,慕容不是思想保守陈旧的旧式少女,眼界也高远,所以她从刚进门看见韩虞和周尔雅手牵手亲密的样子,就没有太震惊。

再深入想想,周尔雅不愿婚娶,或许和身边这位志同道合的男性友人有关?

女子大学有许多名门闺秀,门禁森严,一般保安根本不会放男人进去。

要不是因为出了人命案子,即使周尔雅与韩虞报上侦探社的名头,也未必能顺利进门。

这一次,是校长无奈特批,他们才得以跨进大门。

女子大学的建筑很古典,是奥地利设计师在世纪初主持修建的一组三层楼宇,主楼前有大片空地作为草坪和休息区,望过去视野广阔,绿草如织,空气里面充满了女孩子青春的气息和纸墨香味,令人怀念十七八岁的无忧青春年华。

大概是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草坪上没人,但每个教室的玻璃窗后,都挤满了亮晶晶的眼睛。

他们从走廊走过时,因为是两个男人,还是好看的男人,引得教室里的女生们一阵阵的惊呼,闹得韩虞红着脸加快脚步,感觉自己被当成珍稀动物一样围观。

从女子大学的校服上就能看出这里的风气十分开明,每个女生身上的校服,都毫不掩盖青春勃发的身材。

不过在这种时代,能上大学的学生大多家境不错,生活丰沃,因此校服也是极尽风雅,最大限度地凸显女性的曲线,只从这点上,也可见这个地方打破了禁锢,初露自由,而且渐渐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审美也变得高级。

所以这里的女生们在求知的同时,也很注重自己的外表,和外面的女孩子又不一样。

只是教务主任却是个有些刻板的中年女子,姓邱,她负责接待周尔雅与韩虞。

一开始邱主任没有讲案情,而是不厌其烦地提出男性进入女子大学的各种要求。

“周先生、韩先生,我们学校是有严格规章制度的。”她一再强调这一点,不止是因为让男人进校是特例,还因为这里的女生们确实大多数家境很好,不希望惹到什么是非,“我们学校的女生都是品性优良的大家闺秀,举止行事都不会有一点轻慢。”

她带着巨大的黑框眼镜,神情严肃,穿着灰色套装,几乎连脖子都包得严严实实,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拘谨和刻板,和那些青春飞扬的女生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韩虞感觉到滑稽又沉闷。

“……后面是女生的休息区,无论如何不能进入。十一点半到一点半是中午用餐时间,你们不能上楼……”

邱主任喋喋不休,相比一直很得体优雅的周尔雅,韩虞的表情有一丝不耐烦。

“老师,请放心,我会带着他们的。”终于,慕容轻声的温柔开口。

邱主任听到慕容的话,才勉强点头:“有你在,我自然放心,只是……我校从没有男性进入内部参观过,衣着也要注意,不要赤膊……”

“老师,我知道的,他们是来调查凶杀案的,看完现场问问情况就会走。”慕容微笑又不失礼貌的提醒请邱主任。

连着装需求都整出来了,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还得给他们一人一本学生守则?

韩虞看了看自己短袖,和西装革履的周尔雅相比,确实穿的随意了点,看来邱主任是对自己不满啊。

果然,邱主任有些不满地看了韩虞一眼,推了推眼镜,字斟句酌地对慕容说道:“这一起死亡事件,巡捕房没有定论,似乎不能称之为凶杀案,你呀,也要注意,不要有任何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到本校声誉。”

邱主任对慕容还是有几分客气的,她不知道周尔雅和韩虞的身份,但对学校的学生每个人的背景都了若指掌,尤其慕容这种富商小姐,学习成绩又拔尖的,更是关注。

慕容对邱主任乖巧的笑着:“所以,我才请了私家侦探,他们的保密工作不用担心。”

邱主任还是有点嫌弃的看了眼韩虞,但对周尔雅还算礼貌,毕竟周尔雅一表人才,外貌迷人,加上是慕容请来的,看那一身不菲的西装和手表,怎么看都不像地位低下的人。

韩虞对这一板一眼还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老女人没辙,憋着气出了办公室才向周尔雅抱怨:“出了事只知道讳疾忌医,遮遮掩掩。难道不承认凶杀案就有用了?”

“万一真的是意外呢?”周尔雅看着女子大学阴暗的走廊,不等慕容开口反驳,淡淡补充了一句,“人造的意外,也是意外。”

女子大学的走廊光线不好,只有两头的边窗有采光,在盛夏的尾巴,也能感到阴凉的气息。

教务主任的办公室处于中段,靠近主楼梯,头顶挂着昏黄的灯泡,也只能面前增加一层淡淡的光晕,并不足以带来清晰的照明。

这样的环境,确实很容易孳生恐怖的传说和故事。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看一下现场吧。”韩虞说道。

周尔雅抬头看了看楼上,一直从容的表情里,多了几分厌恶。

他单手插在口袋,西服的扣子紧致地扣着,连一颗都没有松开。另一只手掏出手绢,虚掩在鼻端。

死亡阴腐的气味仿佛从楼上被风吹来,令人十分不悦。

韩虞也觉得不舒服,即使那是昨晚发生的事。尸体也早就被挪走,但死亡的阴影仍然笼罩在原地,就连韩虞也能感觉得出来。

女子大学这座教学楼的建筑模式很古典,呈微微的弓形,两侧张开,除了建筑的中部有宽阔的主楼梯通往上层之外,两端也有相对狭窄的副梯。

出事的地点,就是大楼西侧三楼到三楼半之间的副楼梯。

慕容带着他们两人,按照教务主任的要求,避开了可能有女学生上下的主楼梯,直接走到走廊西侧底部,从不怎么使用的副梯拾级而上。

——这里的采光情况更加糟糕,因为没什么人会从这儿走,二楼到三楼的灯泡已经损坏也没修理,楼道里还堆了些杂务,灰尘的气息浓郁。

“你有洁癖?”慕容在前面领路,突然问道。

她的声音一向轻柔,却也一向很有自己的想法和力量。

“不算吧,我只是不喜欢脏污。”周尔雅淡淡回答。

“对这种卫生程度的环境不适,就是洁癖。”慕容露出牙齿笑的时候,唇角有点圆钝的弧度,看上去非常少女和娇憨。

洁癖是种强迫症,把正常卫生范围内的事物认为是肮脏的,感到焦虑,强迫性地检查及排斥“不洁”之物,是一种行为洁癖。

以慕容对周雅尔的观察,他在用餐时,会拿手帕擦拭咖啡馆的银勺子,尽量避免和外面东西的直接碰触,对这种程度的灰尘和腐旧的气味还要拿手帕捂着鼻子,可见有洁癖。

不过豪门子弟,有点娇生惯养的怪癖没什么。

像她这样看上去干净整洁,其实能容忍灰尘和脏乱的大家闺秀在上流社会的眼里反而是怪胎。

“我只是不喜欢闻到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周尔雅本来不想解释,但又不想她误会。

“你真娇气。”慕容走的很快,忽闪着水亮的眼睛,站在楼上等他们,唇角抿成了直线,没有了圆钝娇憨的笑容,就显得很书香淑女,透着聪慧。

周尔雅淡淡一笑,也不反驳,大踏步地穿过楼梯直抵三楼。

韩虞紧跟在后,他知道周尔雅绝不喜欢这里的环境。

三楼西侧的教室,就是剧团的活动地点,这时候空无一人。

“这是昨晚剧团的活动地点。”慕容带着他们走到这里,介绍着。

女子大学的这幢建筑占地广大,而学生和教职员工的人数有限,三层楼中主要使用的房间都是靠近主楼梯和东侧采光更好的区域,西侧本来就相对荒凉,许多都是学生社团的活动室。

周尔雅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点了点头:“外面很多教室都关着门,社团活动被停止了吗?”

“多事之秋,你也看到报纸上的报告了,不过那些只是冰山一角,其实内部闹得……”慕容觉得对他说的太多了,叹了口气,打住话头,“总之,学校现在管的很严格,所以现在这边平时没有什么人。”

最近这时节因为校方的高压政策,严控学生社团,大多数社团都停止了活动,西侧区域也就更加空旷,许多教室都紧锁着门,半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剧团要用到三楼的礼堂和舞台,所以活动室只能选择这个位置。

那一道出事的楼梯就在活动室旁边,通向舞台背后的器材室与台幕上方。

现在这时候,器材室的门当然也是锁着的。

门口有一块三尺见方的平台,白菲就是从那个位置滚下楼梯,最后折断了脖子。

尸体被移走了,痕迹也经过了清理,只有楼梯角落触目惊心的一滩暗红色,昭示昨晚的惨剧。

“你上去仔细看看。”

周尔雅看到那血迹,站的远远的,挥手吩咐韩虞。

他平时也不是这么的讨厌血,只是这里陈旧又空气不流通,而且楼梯很窄,如果上去,衣服肯定会擦到灰尘,看着就令人窒息。

“我带你去。”慕容对周尔雅这么娇气很无奈,本来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恢复了点,现在又跌回去了。

慕容的身材娇小,走这又窄又陡的楼梯上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而韩虞比起慕容,个子高大又壮实,小心翼翼贴着墙壁,跨上楼梯,一步步缓缓上行,边走边说:“这楼梯的设计有点窄,坡度还很陡,慕小姐你小心一点。”

他也觉得不太舒服,被禁锢住的压抑感。

“因为间距比较短,所以楼梯对你们男生来说很不友好。”慕容回头很体贴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