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太阳升得老高,把热情的阳光照遍大地,送来光和热。赵伯端骑马走在黄土铺成的官道上,身子一颠一颠的,又感到大腿内侧火辣辣的,阵阵的刺痛传入大脑,他想到大腿那里在这些骑马的日子里被磨去了一层皮,真是受够了罪,暗骂古代糟糕至极的落后交通,心中叹息。
赵伯端看着进了城的林平之和华山派众人,暗暗给自己鼓劲,走过了二千里路,来到了洛阳,今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他进了城找了间客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林平之和华山派一行人来到王府前。
林平之恭敬地说道:“岳掌门,这里就是我外公家,在下先进去通知外公,也好让他高兴高兴。以前常听他说非常久仰岳掌门的大名,对没有见到您的面感到十分的可惜。还有,这些日子大伙赶路辛苦了,到了这里,请诸位好好的休整一段时日,也让我尽地主之谊。”
岳不群回头看了看众弟子们个个身上、脸上满是尘土,都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道:“如此也好,长途赶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那就麻烦你了。”
林平之进去了没多久,很快就出来了,一大群人跟在他的后面。
只听得最前面的身材高大的老头发出洪亮的声音说道:“岳大掌门远到光临,在下未曾远迎,可当真失礼之极哪!”
岳不群知是金刀无敌王元霸亲自来客店相会,和夫人对视一笑,心下甚喜,当即双双迎了出去。
只见那王元霸已有七十来岁,满面红光,颚下一丛长长的白须飘在胸前,精神矍铄,左手呛啷啷的玩着两枚鹅蛋大小的金胆。武林中人手玩铁胆,甚是寻常,但均是镔铁或纯钢所铸,王元霸手中所握的却是两枚黄澄澄的金胆,比之铁胆固重了一倍有余,而且大显华贵之气。
他一见岳不群,便哈哈大笑,说道:“幸会,幸会!岳大掌门名满武林,小老儿二十年来无日不在思念,今日来到洛阳,当真是中州武林的大喜事。”说着握住了岳不群的右手连连摇晃,喜欢之情,甚是真诚。
岳不群笑道:“在下夫妇带了徒儿出外游历访友,以增见闻,第一位要拜访的,便是中州大侠、金刀无敌王老爷子。咱们这几十个不速之客,可来得卤莽了。”
王元霸大声道:“‘金刀无敌’这四个字,在岳大掌门面前谁也不许提。谁要提到了,那不是捧我,而是损我王元霸来着。岳先生,你救了我的外孙,恩同再造,咱们华山派和金刀门从此便是一家,哥儿俩再也休分彼此。来来来,大家到我家去,不住他一年半载的,谁也不许离开洛阳一步。岳大掌门,我老儿亲自给你背行李去。”
岳不群忙道:“这个可不敢当。”
王元霸回头向身后两个儿子道:“伯奋、仲强,快向岳师叔、岳师母叩头。”王伯奋、王仲强齐声答应,屈膝下拜。
岳不群夫妇忙跪下还礼,说道:“咱们平辈相称,‘师叔’二字,如何克当?就从平之身上算来,咱们也是平辈。”
王伯奋、王仲强二人在鄂豫一带武林中名头甚响,对岳不群虽然素来佩服,但向他叩头终究不愿,只是父命不可违,勉强跪倒,见岳不群夫妇叩头还礼,心下甚喜。
当下四人交拜了站起。岳不群看二人时,见兄弟俩都身材甚高,只王仲强要肥胖得多。两人太阳穴高高鼓起,手上筋骨突出,显然内外功造诣都甚了得。
王元霸指着身后一对夫妇,又说道:“这便是我的女婿林震南,女儿王氏,来洛阳有些日子了。这些时日他们到处在打听林平之的消息,今日见到了他,十分地开心。”
林震南和他夫人及林平之三人,对着岳不群磕了三个头。王氏的眼中还掉下了泪水,哽咽道:“多谢岳掌门从木高峰手下救下犬子,我们夫妇真是感激不尽。”
岳不群和夫人还礼后,道:“江湖人送我一个君子的称号,我救林平之也是出于道义,你们不用再谢了。”
岳不群又向众弟子道:“大家过来拜见王老爷子和二位师叔,以及福威镖局的林震南总镖头。金刀门武功威震中原,咱们华山派的上代祖师,向来对金刀门便十分推崇,福威镖局的辟邪剑法更是享誉武林。今后大家得王老爷子、二位师叔和林总镖头指点,一定大有进益。”
林震南面色一滞,面上的笑容变得勉强,显然是想起了被青城派覆灭的福威镖局,但这时说什么都有些尴尬,只好闭口不言。
众弟子齐声应道:“是!”登时在大街上跪满了一地,令狐冲带头跪在最前。
王元霸笑道:“不敢当,不敢当!”王伯奋、王仲强和林氏夫妇各还了半礼。
岳不群道:“这是我的大徒弟令狐冲。冲儿,上来见过王老爷子。”
令狐冲来到王元霸身前,磕了一个头,说道:“弟子令狐冲,拜见王老爷子。”
王元霸看了看,道:“令狐贤侄一表人才,真是了不得呀,将来定会有大出息。”
林平之起身后来到外公身边,将华山群弟子一一向外公通名。
王元霸手面豪阔,早就备下每人一份四十两银子的见面礼,由王氏兄弟逐一分派。
林平之引见到岳灵珊时,王元霸笑嘻嘻的向岳不群道:“岳老弟,你这位令爱真是一表人才,可对了婆家没有啊?”
岳不群笑道:“女孩儿年纪还小,再说,咱们学武功的人家,大姑娘家整日价也是动刀抡剑,甚么女红烹饪可都不会,又有谁家要她这样的野丫头?”
王元霸笑道:“老弟说得太谦了,将门虎女,寻常人家的子弟自是不敢高攀的了。不过女孩儿家,学些闺门之事也是好的。”
岳不群应道:“是!”
王元霸为人爽朗,哈哈一笑,说道:“令爱这么才貌双全,要找一位少年英雄来配对儿,可还真不容易。”
王元霸笑道:“岳老弟,你华山派内功向称五岳剑派中第一,酒量必定惊人,我和你喝十大碗去。”说着挽了他手,走向府内。
岳夫人、王伯奋、王仲强、林氏夫妇以及华山众弟子在后相随。
进王家的时候,但见房舍高大,朱红漆的大门,门上两个大铜环,擦得晶光雪亮,八名壮汉垂手在大门外侍候。一进大门,只见梁上悬着一块黑漆大匾,写着“见义勇为”四个金字,下面落款是河南省的巡抚某人。
这一晚王元霸大排筵席,宴请岳不群师徒,不但广请洛阳武林中知名之士相陪,宾客之中还有不少的士绅名流,富商大贾。
令狐冲是华山派大弟子,远来男宾之中,除岳不群外便以他居长。
众宾客见他面貌平凡,但气质潇洒不羁,均是暗暗纳罕。这岳不群和令狐冲的气质相差很大,真不像是一对师徒。众人心想此人既是华山派首徒,很有可能接掌华山掌门之位,谁也不敢瞧他不起。
令狐冲坐在第二席上,由王伯奋作主人相陪。酒过三巡,王伯奋见他只顾着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喝个不停。说话不多,问他三句,往往只回答一句,显是对自己老大瞧不在眼里,不由得暗暗生气,当下谈到武功上头,旁敲侧击,提了几个疑难请教。
令狐冲只说了开头两个问题的答案,后面的全然不理。他倒不是对王伯奋有何恶感,只是眼见王家如此豪奢,自己一个穷小子和之相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林平之一到外公家,便即换上蜀锦长袍,他本来相貌十分俊美,这一穿戴,越发显得富贵都雅,丰神如玉。
令狐冲一见之下,更不由得自惭形秽,寻思:“刚刚林平之外公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叫师父把小师妹许配给林平之?真是岂有此理!幸好师父没有答应。这林平之才和我们相处了月余,这么点时间,师父怎么能看上他,我真是想多了。”他一颗心来来回回,尽是在岳灵珊身上缠绕,不论王伯奋跟他说甚么话,自然都是听而不闻了。
王伯奋在中州一带武林之中,人人对他趋奉唯恐不及,这一晚却连碰了令狐冲这个年轻人的钉子,依着他平时心性,早就要发作,只是一来念着死去了的姊姊,二来见父亲对华山甚是尊重,当下强抑怒气,连连向令狐冲敬酒。
令狐冲酒到杯干,不知不觉已喝了四十来杯。他本来酒量甚宏,便是百杯以上也不会醉,但此时精神不佳,兼之酒入愁肠,加倍易醉,喝到四十余杯时已大有醺醺之意。
王伯奋心想:“你这小子太也不通人情世故,来我家做客,你就该当称我一声师叔或是世叔。你一声不叫,那也罢了,对我竟然不理不睬。好,今日灌醉了你,叫你在众人之前大大出个丑。”
眼见令狐冲醉眼惺忪,酒意已有八分了,王伯奋笑道:“令狐老弟华山首徒,果然是英雄出在少年,武功高,酒量也高。来人哪,换上大碗,给令狐少爷倒酒。”终于在敬了五六大碗酒后,把令狐冲灌醉了,让他一头栽在酒桌上,碰落了好几个碗碟,掉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响声,吸引了大批宾客的目光。
王伯奋高声道:“来人,令狐公子喝醉了酒,扶他下去休息,可要小心伺候。”
诸多宾客见到醉的不省人事的令狐冲,心中暗暗嘲笑,这华山派的首徒好像是个酒鬼,来酒就喝,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也真是奇了。以后碰见好友,可以拿这事当做江湖笑料来说。
岳不群见状心中不喜,想到,明天让冲儿跪一个时辰,要好好说教他,身为华山派大弟子可不能如此贪杯,给华山派摸黑。
王元霸端起酒杯,说道:“岳先生放心,仆人们会好好照顾令狐公子的。我们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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