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厌法寺(1 / 1)

天残道君 青铜葫芦 5768 字 2个月前

不管怪和尚是被雨水冻的发抖还是被那诡异寺庙吓得发抖,有一点不容忽视。

能够从这里看清寺庙里的样子,他肯定有类似于神眼术的神通。

无名深深看了他一眼。

僧人脸色苍白,使劲缩着脖子,牙齿一个劲的打架。全身瑟瑟发抖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绿萝丢出三朵磷火球,飘浮在几人身前照明。一脸的不耐烦道“走吧,被鬼吓死总好过被雨冻死。真对咱们有歹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身后的僧人好像对鬼魅一类的东西分外畏惧,失声尖叫道“唉哟,有鬼火!”然后就快速往后退出了十多步远。一脸戒备的望着绿萝,目光中满是警惕之色。

几人哪顾及得上这野和尚的感受?春禅虽然没有出声,可身子早就抖成了筛子,嘴唇泛白。再不烤火取暧,恐怕就要大病一场了。

无名等人加快了脚步,任由古怪僧人唉声叹气的声音渐渐远去。

离近了看,这座寺院的规格说大不大,却也不算小,和慈云寺的大小相仿。

大门上悬挂的匾额篆刻着“厌法寺”三个银白色大字,大门两侧各悬有一顶白色灯笼,并未因为风吹而出现丝毫晃动。

初心和荆钗没有应对鬼物的手段,缩在了队伍后面。由着无名大大咧咧的上前拍门。

“嘎吱”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张阴森恐怖的僧人面孔。

僧人的皮肤惨白,像是在水里泡过十天半个月一样,半边脸腐烂,半边脸浮肿。腐烂的那一侧已经没有了嘴唇,牙齿就裸露在外面。身披了一件色彩鲜艳的僧袍,只是衣襟的穿着与普通僧侣的习惯左右相反。

饶是绮卉这样的修士都差点惊呼出声,身体下意识的往无名身后躲了躲。

无名面色不变,向寺中僧人行了一礼,客气道“我等是游历到此的旅人,恰逢冬寒阴雨。想在贵寺借个躲雨的地方。”

僧人泛白的眼珠子在众人身上扫过,目光在面无血色的春禅和炸起后颈毛的胖妞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的让开了半个身子,放几人鱼贯而入。

寺中悬挂的都是白色灯笼,僧影绰绰,能够听到木鱼的敲击声和诵读经文的声音。

一步迈入寺中,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寺院外明明下着淅沥冻雨,院子中却干干净净,没有半滴雨水落入。只不过这里的阴寒之气反倒重了许多。

引路的鬼僧毫不掩饰自己的鬼魂身份。行走之时两脚不动,宽大的僧袍拖在地上向前缓缓滑行。

在路过佛堂之时,无名用眼角余光瞥见其中诵经的僧人,大多是和带路鬼僧类似的死人模样,整个大殿里鬼气森森。

这些鬼僧都穿着一身鲜艳至极的崭新

僧袍。堂上所供的佛像明明面露悲悯之色,却透着一股浓浓的阴邪气息。

初心这个面对生死都不皱一下眉头的汉子,此时像个小女生一样,挽着荆钗的胳膊。哆哆嗦嗦道“别怕,有我呢。”

荆钗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甩开他的手。

几人在一间整洁的房间前停住脚,鬼僧推开门,向几人行了一个佛礼,然后飘然离去。

房间里满是阴湿的气息。也不知是多久没住过活人了,充斥着一股很重的霉味。

无名在屋里发现一个火盆,再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两个空木箱子踹碎,生起了火。

升起火堆后,屋里很快就温暖了起来,连带着阴气也淡了几分。

逐渐驱走寒意的春禅终于缓出了一口热气。喜忧参半的道“进了厌法寺,不知是福是祸呀。”

初心在屋里还想继续抱着荆钗的胳膊,被无情地甩开了。无奈之下,只好往火堆前靠了靠,借着火光壮胆,忐忑道“春禅师傅知道这间寺院?”

不等春禅回话,寺院外响起了“嘭嘭嘭”的敲门声。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都闭上嘴没了动静。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古怪僧人也被领进了这间屋里。

僧人一见屋里的火盆,连忙小跑着冲了过来,旁若无人地把手伸到火上取暖,身子颤抖个不停,隔着老远就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也不知道这个古怪僧人多久没洗过澡了,身上被雨水浇透,再到火上一烤,整个屋子弥漫起了一股难闻的酸膄味。

除了春禅之外,其他人都一脸嫌弃的离远了一些。绮卉更是直接去把门窗都打开散味儿。

春禅躬身行礼道“这位师父,既然你说过这间寺院不能落脚,为何又要跟着我们进来?”

僧人嫌火堆隔着衣服热得太慢,干脆把上半身的衣服都褪到腰间,光着膀子烤火。拿起葫芦“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重重哈出一口气。然后才一拍大腿道“你要是把手头的经书给我看看,我就告诉你。”

春禅看了无名一眼,对僧人道“经书不是我的,不好转借给你。不说就算了。”

僧人扭头顺着门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厌法寺里的僧人都是生前在佛法中学偏了的傻子,一帮学佛学愚了的可怜虫。既不能诵经超度,又不能堕入轮回。夹在生死之间的缝隙里,对活人和死人都抱着怨念呢。尤其是和尚,进了这里,十有**是出不去的。”

春禅点了点头,闷闷道“是要和这些鬼僧辩法吧?如果辩赢了,就能让他们放下执念步入轮回。辩输了的话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古怪僧人在几人面前,胆气似乎又壮了几分。翻着白眼,语气夸张道“小家伙,别痴心妄想了。要是连你都

能辩赢,它就不会闻名于世,存留到现在了。”

无名忍不住插嘴道“厌法寺有许多家吗?怎么你们都知道这地方?”

春禅摇头道“只有这么一间,但是很有名气。传闻它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的,只有在雨天的时候才能遇到。许多高僧想要专程来超度这些亡灵,反而找不到。”

古怪僧人幸灾乐祸道“小家伙,做好辩法的准备了吗?在这避雨可不是白避的。”

春禅瞥了僧人一眼,反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古怪僧人发出一阵夜枭似的笑声,眼珠子在绮卉和绿萝身上转来转去,咧嘴道“你就不用担心我了。要是把你手里的那部经书给我瞧瞧,说不准我还愿意帮你们一起逃出去呢。”

无名语气生硬地插嘴道“你是破戒僧?”

古怪僧人展开手臂,一脸的理所当然道“你们才看出来?这不明摆着呢吗!”

无名点头道“原来破戒僧就这副德行呀。我们几个才刚找到避雨的地方,暂时没有出去的打算。大师要走的话就请自便吧。”

无名有说这话的底气。这里的鬼僧虽然不爱佛法的超度,可毕竟属于阴物的范畴。佛金匕首未必对它们有效,但至刚至阳的斩铁和绿萝的磷火球必然能够克制它们。双方能相安无事最好,真要是撕破脸,大不了就干上一架。

破戒僧的一张面孔在火光下明暗不定,重复了一遍“你们真不害怕?被困在这里可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永生永世随着这间鬼庙到处游荡呀。”

无名笑道“被你这个不明身份的和尚跟了一路。由着你还三番五次的跑来借火搭话,试探底线。我们难道是怕了你吗?”

破戒僧不置可否,露出一脸让人厌恶的无赖表情,道“嫌我烦,把那卷经书给我看看不就得了吗?既然不愿借,我就只好跟在后面竖耳偷听了。”

只是这话说完,屋里却没人愿意去搭理他。

除了“噼啪”火声,再没人说一句话。

春禅在火堆前抱着膝盖直勾勾地盯着破戒僧,眼中满是戒备之色。其他人在各自运功驱散侵入体内的寒气。

破戒僧用满是泥垢的指甲挠了挠光头,在头上留下了几道略白的挠痕。忍不住出声道“小家伙,你师父最后成佛了?是不是因为看了那本经书的缘故?”

春禅下巴搁在膝盖上,仍然死死盯着他,简单的回道“没有!”

破戒僧为之气结,眼珠一转道,循循善诱道“怎么跟长辈说话这么没礼貌?论辈份你该喊我一声师伯才对。枯竹是我师弟,他不在了,我照顾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呀。”

春禅做了个鬼脸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我用不着你照顾。而且我是苦行僧,你是破戒

僧。咱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无名在心中暗暗震惊,如果说枯竹是五百年前的千佛窟弟子。那他的师兄岂不也是同一时代的人物?这要是真的,那……恐怕还真不是他们几个惹得起的老怪物。眼前这位透着古怪的和尚一看就没枯竹那么好说话。

破戒僧随口解释道“当年你师父,也就是我那师弟,跟我在佛理上生出了点争执,后来就走上了不同的路。当年说好了,谁先成佛,谁的道理就站得住脚。弟子就能继承宗门的衣钵,虽然后来宗门没了,不过赌约还在。枯竹虽然不在了,可毕竟在临死前迈出了那一步。我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看了你手上的那本经书,作弊了。”

无名在心中暗暗戒备,给其他人递了个眼色,然后沉声道“枯竹大师的死,除了我们几个,没有别人看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破戒僧取出一块小小的瓷牌道“当年宗门还在的时候,弟子都是留有本命牌的。后来就剩下我俩了,在定下那个赌约之后,我就和他互换了本命牌。要是手里的牌子无故碎了,就说明另外那人没了。如果变成纯金色,便是悟道成佛了。”说完把瓷牌丢给了春禅。

春禅双手接住后,细细观察。果然见牌子色如纯金,上面密布着裂痕,连忙从怀里摸出个样式相同的瓷牌出来。只是这枚瓷牌光洁如玉,表面流转着一层淡淡的金粉色,像有生命一样。

春禅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把两块瓷牌一并递还给破戒僧道“这是师父还在的时候唯一舍不下的东西,他常常跟我说,当年打了个不该打的赌。”

破戒僧把两块瓷牌接过去后,看都没看,随手丢进了火盆。完全不在意瓷牌在火中烧裂的声音。不耐烦道“别婆婆妈妈的了,死都死了,你还挤什么猫尿?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了,就把佛经给我看看吧。你师父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证道的?”

无名对这和尚的反感又强了几分。语气不善道“枯竹大师是在对上恶魔的时候强行破境的,这经书也是我在后来才借给春禅看的。你想要借书的话求错人了。”

破戒僧瞅了一眼春禅。见到他点头后,立马变得兴致缺缺起来,摇头道“那就没劲了,既然他没看过。那我也不看了。走了!”

说完,怪和尚站起身来,竟是丝毫不拖沓。用手杖在地上划了个圈,大脚丫子在地上使劲跺了跺。自言自语道“我得快跑。这鬼地方,吓死个人了!”

“扑哧”

话音刚落,从他脚下冒起一股黑烟,然后就没了踪影,黑烟带着一股刺鼻的臭味久久不散。

无名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手段?传送阵?

紧接着就听到院落中传来一阵“

丁零当啷……哎呀!”的声音。破戒僧灰头土脸的又跑了回来,尴尬的对几人一笑,老老实实坐回了到火盆旁。

正在此时,一股股阴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进来。不单单是门口和窗户,还有四周的墙壁和屋顶也一样,火盆里旺盛的火焰被阵阵阴风给一点点地压灭。

屋子的墙壁开始越拉越长,最终竟被拉抻成了一间宽敞的大厅。一道道阴风吹进来后变成了盘坐在地上的鬼僧,将几人给团团围了起来。

眨眼功夫,近百名鬼僧一动不动地坐进了屋里,用泛白的眼珠直勾勾地瞪着无名等人。

“呼呼呼”

屋中一下子亮起了数十盏白皮灯笼,把房间映照得一片惨白。

初心微微眯起眼睛,挽住荆钗的胳膊,沉声道“别怕,有我在呢。我连煞都砍过,几只小鬼算不了什么。”

如果不是他身上抖个不停的话,这些话说出来还是很能安慰人的。

破戒僧蹲坐在地上,用破烂僧袍遮住头脸。不停地喃喃自语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当啷,当啷”

金属环叩击的声音极有规律的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之后在屋外略微停顿,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整理衣衫的声音。

再之后,声音又起,进到了屋子里。

这是一个形态枯槁的鬼僧。披着一件住持袈裟,手中拿有一根白色的禅杖。

之前听到的金属声就是禅杖上铁环发出的。

住持不是鬼魂的形态,而是一具有实体的干尸。黑褐色的干瘪皮肤包裹在骨头上。没有眼帘,两个眼珠子显得特别大。暗黄的牙齿裸露在外面,整张脸都是皱皱巴巴的。

待鬼僧住持坐下后,声音如同铁皮摩擦一般,开口说道“贵客到访,不妨辩法一场。胜者成佛,胜者成活。”

无名用手指在火盆里戳了戳,用灵火把火盆重新点燃。站起身来放声笑道“我来陪你们玩玩吧。”

胖妞原本已经吓到四肢僵硬,快要昏厥过去了。听到无名说要辩法,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左右看了看,钻到了绮卉的怀里。身子使劲往双峰之间缩了缩,只留出了一个大脑袋,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用尾巴遮住了眼睛。

鬼僧住持用禅杖遥遥一点,一名盘坐的鬼僧站起身来,飘到了无名的身前。

只是这名鬼僧的胳膊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断开处有密密麻麻的蛆虫钻来钻去。鬼僧捡起胳膊后,往身上安了两下。见装不上,愤懑的往地上一摔。突然抬起头冲着无名怒吼了一声。嘴巴张的像脸盆一样大,吹出的寒风瞬间在无名的脸上形成了一层薄霜。像是要一口把无名给吞掉一样。

无名尽管知道和尚辩法时的德行,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也没想

到这帮鬼僧居然这么会玩,险些被吓尿裤子。

难怪没人能辩赢这帮鬼僧。别说辩了,光这一下子就把人给吓傻了吧?

不能刚上来就落了下风!

无名恼羞成怒地摸出大喇叭,对着鬼僧就是一嗓子狮子吼。把这名鬼僧给震的身形一阵飘忽不定,险些魂飞魄散。

鬼僧的身体摇晃了半天才恢复过来,虽然看不出表情变化,但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没敢再整出什么出格的动静来。说话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和无名窃窃私语一样“你是谁?”

无名险些就脱口而出一句“我是你大爷”。不过这是佛祖三问里的内容,真正的问题其实是在后面,所以一板一眼的回道“我是我!”

鬼僧又问道“我又是谁?”

无名借着这段时间听来的一点佛祖手札,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开始胡诌起来“佛祖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我,为本心。因我看到了世界,所以才有了世界。因我认知了天下,所以才有了天下。”

鬼僧继续问道“你的我和我的我可是一个我?”

无名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抽了过去,可惜鬼僧不是真正的实体。手掌从它的脸上穿了过去,只好收回手讪讪道“你我看同一个世界,却没有看到同一个世界。在我的世界里,我抽了你一耳光。而在你的世界里,你挨了我一耳光。所以,不是同一个我。”

鬼僧本来是想没完没了的问下去,问到无名答不上来为止。结果这会儿有点被无名给绕懵了,半天没接上话来。却不曾想,无名抓住机会反问道“你是谁?”

鬼僧茫然道“你是你呀!”

无名咄咄逼人道“你把‘我’弄丢了?难怪现在是这副鬼样子。也对,鬼就是鬼,连人都不是,哪里来的‘我’?既然没有,你问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鬼僧低着头在原地直打转,口中喃喃道“我……你,我是谁?我呢?鬼就没有我吗?我是鬼呀,可鬼没有我,为什么要说‘我是鬼’呢?啊……!”

只见鬼僧的身体鼓起了一个个气泡,抱着头“啊啊”大叫起来。最后“波”的一声轻响,化成了一小片飞灰。

破戒僧瞪大了眼睛,失心疯一样惊呼出声道“我靠!居然把鬼僧给逼的魂飞魄散了。骗人的吧?”

无名撇了撇嘴,摆出了一副高手姿态,淡然笑道“下一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