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交流比斗就此落幕。
和过足了眼瘾的弟子相比,无名没什么精神,闷闷不乐的回到烹煮坊。
凝梅心细,觉察无名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于是放下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把无名拉到身前坐好,柔声问道“怎么了?在百兽坪受欺负了?”
无名摇了摇头,问道“师娘,你说修仙为什么就要打打杀杀的?不是为了求长生、求自在吗?”
凝梅稍作思考,揉了揉无名的脑袋道“有些大道理我不懂,也讲不明白。不过我觉得许多复杂的事情通过打打杀杀来的要简单直接些。比方说咱们九鼎山,若是拳头不够硬的话,谁来保住这千年基业和依附山门的百姓?”
说完指了指案板上的菜刀道“同样一把刀,可以用来杀人,可以用来杀猪,可以用来砍柴,也可以用来切菜。差别只是做哪样事情更顺手一些罢了。你若是有一身好本事,可以做那欺男霸女的恶事,也可以当个行侠仗义的侠客。再不济起码也能求个自保吧?”
无名叹了口气道“今天看比斗,那些虫子、灵兽什么的实在太厉害了。我平日修习也不怕吃苦,论打架在同龄人里还算厉害的,可到头来却还不如一只虫子。要是辛辛苦苦修行半辈子,结果被人家一只宠物给轻松干掉了,那多憋屈呀?”
凝梅轻笑一声,道“若真能借着这些外物就横行霸道,驭兽一道为什么没有没有在五大顶级宗门里占居一席之地呢?听说那群来自滇洲的人所在的宗门也曾是顶级宗门,如今又怎样了?”
百里惊在隔壁厨间,不过显然一直坚着耳朵偷听。插嘴道“正经干架不比赛场比式,不会由着对方用最擅长的方式撕杀。得拉到你的节奏来,正面打不过,你就跑。跑掉之后再回来扬石灰,敲闷棍,下毒。怎么能干掉对手怎么来。别总惦记人家有多厉害,要多想想你自己强在什么地方才行”
凝梅一翻白眼,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蛮横的挤兑“就你懂的多。我怎么看你一辈子怂包样,打架就从来没赢过呢?”
隔壁厨间瞬间哑火,过了半天才底气不足的飘过来一句“我那是让着他们”
无名心下里好笑,百里惊这位师父越来越没有威严了。
凝梅冷哼了声,然后才对无名摆出笑脸道“你师父话糙了点,但是在理儿”
百里惊“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股怨气道“无名,别唠了。过来摘菜”
凝梅掩嘴嫣然一笑,宠溺地摸了摸无名的头,柔声道“去吧”
无名站起身,笑着做了个鬼脸。然后乖乖干活去了。
被师父师娘一闹,心情开朗了不少。
没忙多一会,山蛊宗众人便来到烹煮坊用餐。没人再提食物够不够辣的话题,只是随意点了几样小菜下饭。窃窃私语的讨论百兽坪上的比斗。
彩儿显然没受比斗什么影响。没心没肺的跑到百里惊厨间,点了两个菜,还特意交待要吃够辣的那种。
点完菜也不忙回座,而是站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的看无名干活。
无名不比房歌那么薄的脸皮。你看你的,我忙我的。
待到手头差不多完事了,突然学着彩儿调戏房歌时的口气问道“小姐姐,你觉得我好看吗?”
“噗”
话出的太突然,彩儿没忍住笑喷了出来,一双水灵的眸子弯成了两道月牙,带着戏谑的语调,道“好看,俊俏的紧。看得姐姐心动不已呢。”
彩儿本想看看无名的窘态,结果这家伙表情根本没什么变化。不由有些丧气,问道“你去看百兽坪的比斗了?我怎么没瞧见你呀?”
无名无所谓道“人多,离的远。”
彩儿也就随口一问,当时人山人海的,就算无名真离近了她不一定能注意到。
抬头见长辈遥遥向她招手,彩儿便打算回到座位去。
不曾想无名竟主动问道“你最后拿出来的那个木盒,里面东西要是放出来的话应该会多些胜算吧?”
彩儿嘴角微微一翘,收回迈出的脚道“谁知道呢,或许吧”
她最后取木盒的手法隐藏的很好,手是伸在包里捏住的盒子。别说离的远,就算在近处也只有熟悉的几名长辈才猜到了她要干什么。再联想到之前无名随手抓到她放出的探灵蛊,忍不住对这个小家伙更加的好奇了。
无名捡过一根洗好的黄瓜,掰成两段。先在一段上咬了一口,然后才把另一段递给彩儿。
彩儿没有生吃黄瓜的习惯,不过还是接过咬了一口。
无名声音含糊道“吃过黄瓜咱俩就算认识了。我叫无名”
彩儿笑眯眯道“好呀,你喊我彩儿姐就行了”
无名倚靠在墙边,嘴里嚼的喀嚓响“在这待一阵子?”
“嗯,要待上一段时间。”彩儿见那位长辈朝她又招手,对无名扬了扬手中的黄瓜道了声“谢谢喽”便转身离去。
滇洲与江洲礼节差异很大,一直被官宦子弟笑话成蛮夷之地。山蛊宗众人不愿被九鼎册弟子看轻了,所以行事显得有些拘谨。
正襟危坐的几名女子见彩儿手里拎着根黄瓜边走边吃的样子,稍稍有些皱眉。
婆婆却是宽怀一笑道“不妨事,看来咱们彩儿交到朋友了。”
彩儿把最后一截瓜蒂扔到嘴里,嚼得津津有味。对婆婆道“之前端菜的那个杂役,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后厨上菜时,凝梅见无名把彩儿点的菜小心的重摆了一下然后才端出去。用手肘怼了怼百里惊的腰,道“瞅瞅,学着点。”
百里惊挠了挠头道“这有啥好学的?他整完了也没比我装盘时好看呀。”
凝梅无比哀怨的送了百里惊一个白眼,手指撮在他脑门上恨恨的道“你呀,木头!”
自此以后
山蛊宗众人便在九鼎山安排的客舍住了下来。往来于大学府和百兽坪交流学习。
九鼎山在交流中也是受益不浅,不但收获了《饲蛊集》和《纵蛊术》两本山蛊宗秘术,还在灵兽战法上开拓了许多新的思路。
在山蛊宗众人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到学习交流的时候,唯独一人没有参与其中。
彩儿此时正和无名面对面蹲在一个土丘之后,聚精会神的盯着脚下两只蟋蟀厮咬。
只见她眉头轻皱,不时的打入一个手诀在己方蟋蟀身上,指挥它腾挪撕咬。嘴里还不时一惊一乍的叫着“铁头,上。咬后腿,快躲开。唉呀,你倒是咬哇”
无名则是笑眯眯的盯着,心念动处,控制蟋蟀的行动如臂使指。御兽诀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术,不过在这种层次的小打小闹上却很能唬人。
全神贯注的彩儿因为蹲着得关系,在胸前挤压出了两团夸张得雪白半球,显然这对于无名的吸引力要远大于两只跳来蹦去的蟋蟀。
彩儿见自己这方的蟋蟀逐渐落于下风,眼珠一转。手中法诀一变,一丝灵力悄悄注入到蟋蟀体内。
无名敏锐得感应到灵力的波动,急道“你耍……”
话没说完,便被“啵”的一声轻响打断。
彩儿的那只蟋蟀已经爆炸开来,把潮湿的泥地炸出个鸡蛋大的坑,连同无名的那只也死无全尸。
彩儿站起身来,一手掐腰一手捂嘴。故作惊讶道“唉呀,大将军被铁头炸死啦。”
无名嘴角一抽,无奈道“那好吧,这局就算打平好了。”
彩儿下巴一扬“那怎么行?就算是同归于尽,那也是铁头炸的。当然是我赢了”
无名仰天长叹了一声,道“好吧好吧,你说的都有理。辣死你算了”说完,取出一枚红丸扔给彩儿。
让人畏之如虎,甚至曾在洪狱中大放异采的红丸到了彩儿口中竟成了美味的零食。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味觉太迟钝还是舌头有什么毛病。
彩儿笑吟吟的接过,收到一个小锦囊里。“要不咱俩再比一场?这次我不耍赖了”
无名嗤之以鼻,倚靠在老柳树下“你每次都这么说”
彩儿用手肘搭在无名肩上,脸凑近了道“无名小弟弟,你觉得我长的好看吗?”
无名这段时间对彩儿的各种撩拨已经近乎免疫了,面不改色道“小来这套,我年纪还小”
彩儿又往前凑了凑,有意挺了挺胸脯,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家伙刚刚一个劲的往人家胸口猛瞧呢,要不给你摸摸?”
无名板起脸,大义凛然道“哼,你想得美”
彩儿愣了一下,突然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直笑的花枝乱颤,一身银饰哗哗作响。
滇洲女子为尊,哪有男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她可从来都没接触过无名这么好玩的男孩。
无名见她笑个没完没了,咧了咧嘴道“唉,别笑了。问你个事。你干架时放出来的虫子忽大忽小是咋回事?”
见彩儿没有理他的意思,仍然笑个不停,黑着脸道“你不吱声,那我回去干活了啊”
闻言彩儿才终于收住悦耳的笑声,嫣然道“再和我比一局我就告诉你”
无名不让分毫“你先告诉我,我就跟你比”
彩儿语气平淡道“就是在蛊身上铬刻阵纹喽。跟你们炼器差不多,你们不是有扩大容器空间的阵纹吗?我们这个是缩小蛊虫体形的。”
无名一听就明白了,点头道“灵兽的肉身承受不住阵纹的能量,但蛊虫的甲壳可以。而且虫子的再生能力强,就算不小心把胳膊腿给搞残了,用不了多久就能长出新的来。可以不停的尝试铭纹,总有成功的时候。可你们的蛊虫大多不是灵兽吧?怎么养那么大的?”
彩儿稍显诧异“哟,无名小弟弟,你不养蛊真是可惜了。不过这可是秘密哟,不能随便告诉外人的。除非……你以后跟我比的时候都压两颗红丸”
无名没好气道“直接给你得了呗?反正每次你都耍赖”
彩儿娇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骗孩子糖吃似的。”
无名也不废话,从怀里摸出两个瓷瓶晃了晃。然后道“我还有一套《兽典》,你给我讲讲炼蛊。咱俩算是交流学习了,咋样?”
彩儿笑脸如花,洁白如玉的小手一招,把瓷瓶吸了过来。大大方方的塞进包里,道“瞧你这话说的,想学的话吱一声不就得了嘛。姐姐还能跟你藏着掖着呀?整的跟做交易似的,多伤感情呀?”
彩儿话说的漂亮,伸出的手却没缩回去的意思。
无名疑惑道“干嘛?”
彩儿理所当然道“《兽典》呀,你不是说要交流学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