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村三面环山,入夜也要早些。
昏黄的灯光从家家户户透出,偶而飘出几声犬吠。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猫着腰躲在篱笆外,抻着脖子张望。
清云子道袍里鼓鼓囊囊的兜着山芋,跟怀孕了似的。
二狗脖子上挂着两棒系在一起的玉米,怕掉了,俩手扶着。
刘寡妇家的鸡蛋收在偏房的屋里。怕耗子和黄鼠狼惦记,用篮子吊在房梁上。
二狗轻车熟路找到篱笆上松动的木板,轻轻一扳。下面就多出个勉强能容他爬进的小洞。
清云子把玉米接过来,挂到自己脖子上。这次由他负责接应望风。
结果二狗前脚刚钻进去,清云子就耳朵一动,便顺着屋里的水声,踮脚绕到屋后探个究竟。
没想到,屋后早有个肥胖的身影蹲着顺窗缝往里张望。
“瞧着哪”清云子没话找话,压低嗓子算是打了声招呼。
“嘘……”肥胖的身影头都没回一下,摆了摆手示意别出声。
于是清云子也凑到窗缝往里看。
随后眼前一亮,“咕噜”干巴巴的咽了口口水。
入眼处正是刘寡妇沐浴的香艳春色。
刘寡妇的男人原本是个渔夫,小两口都是勤快人,日子过的倒也殷实。后来有次打鱼遇了险,再也没回来,村民都说是被水鬼摄了去。
要说刘寡妇的相貌其实并不出众。男人没了之后,生活的担子都压在一个人的身上。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脸上已是现出风霜之色。
可刘寡妇的身段好。该大的地方波澜壮阔,该细的地方盈盈一握。除去平日风吹日晒的红脸蛋,脖子以下竟如羊脂一般细腻。
直看的窗外两头牲口此起彼伏的咽口水。
清云子正在兴头上,突然有个小手在后面拍他。
扭头一看,正是完成偷盗大业的二狗。用衣服对襟兜着四个鸡蛋,大眼睛正滴溜溜的四处打量,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
清云子恋恋不舍的小声道“再等会”
二狗一脸的好奇,压着嗓子问道“瞅啥呢?让俺看看”
清云子一敲二狗的小脑袋“小屁孩看了会长针眼”
“嘘……”一旁的肥胖身影不满的扭过头来,手指放在嘴上,摆了个禁声的手势。
结过双方对上脸都是一愣,居然是王屠户王大麻子。
“青……唔”王麻子刚要喊出声叫嚷,就被清云子一把捂住了嘴。
王麻子见了清云子,眼珠子都红了。
这阵子一老一小两个祸害都快把他那当家了,没少偷东西。搞的他寝食难安,一身肥膘都掉好几斤肉了。
王麻子红着眼扑上去就掐清云子的脖子。清云子翻着白眼,一只手去扯掐住脖子的手,一只手还不忘去捂王麻子的嘴。
两人撕扯在一起,还都生怕发出声音来,偏偏又都惦记着屋内的风景。一时怪异无比。
二狗对此视而不见。反正最后清云子都有办法带着他跑路。趴到窗边,翘起脚尖,往里看。
正巧见到刘寡妇出浴的一幕,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
恐怕不会有人知道,正是这一眼成为了他幼小的心灵中不可磨灭的执念。也为他日后获得修真界‘偷窥狂魔’的称号奠定了夯实的基础。
黑影中相互撕扯的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王麻子的胖不同于城里人的那种虚胖。有着一膀子力气,平日杀猪剁骨可都是体力活。奈何清云子根本就不是平常汉子能比的,这会也顾不上去捂王麻子的嘴了,两只手在王麻子的手腕一较力,轻而易举的就把掐在脖子上的手给分开。
王麻子只觉两只手腕被铁箍锁住了一般,哪怕使出吃奶的劲也还是纹丝不动,涨红着脸闷哼了一声。
“吱呀”一声,窗户被从里推开。刘寡妇穿着内衫,领口还有两颗扣子没来得及扣,尚能看到一抹肚兜的嫣红。头发也湿哒哒的,寒着一张脸往外张望。
见到一胖一瘦两道身影一晃,分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气的咬牙跺脚,扯着嗓子喊道“杀千刀的怂货?不怕长针眼的东西。有本事别趴窗啊,老娘给你留门。看我不切了你的祸根,剁碎了喂鸡。”
没想到话音刚落,瘦高的身影竟去而复返,一把抄起蹲在窗下不敢出声的二狗,夹在腋下。脸却凑了上去,险些贴到刘寡妇的胸脯。深吸了一口气,嘿嘿了一声。说了声“香”然后转身快速消失在视线之中。
刘寡妇愣了半天,才“啊”的发出极具穿透力的尖叫声。
然而,人影只是闪了两闪就消失在了夜幕下的黑影之中。
清云子一只手夹着二狗飞奔,脸上流露着自得的笑容。
“嗯?”清云子站住身形。隐约听到村里乱糟糟一阵敲锣砸盆的声响。听声音的方向和远近显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说道“有热闹瞧。”
二狗挣扎着从清云子臂弯里下来,又爬到他背上。感觉舒服点了,才故作老气的道“走,看看去。驾!”俨然把清云子当成了坐骑。
清云子也习以为常了,甩开腿往村东头跑去。速度确实不输于一般的俊马。
此时村东头,距离近的十几户人家聚在一处。远一点的还在三三两两的匆匆赶来。妇女孩子手里拿着锣和铜盆敲敲打打,男人们则手拿鱼叉、柴刀面露戒备之色。七八条狗对着昏暗的树林狂吠。
在摇曳的火光之下显现出几只野兽的身影。视野不可及的暗处,一对对绿光不下二三十之多。地上一片血迹和挂在枝头的皮毛则来自于最早发出警报的那只守山犬。
一只体型较大的野兽在最前面呲着牙,与众人对峙。待纷纷赶至的村民看清野兽后又是引起了一阵骚动。
野兽体态有点像大猴子。通体银灰色的毛发,体魄比成年男子还要壮硕。大长脸上有条从眉心延伸到鼻梢的娇艳红斑。红斑两翼雪白,像拍了层面粉。口中长有匕首般长而锋利的獠牙。
“天哪,是山魈”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喊道。“婆娘、娃娃都往后退,让老爷们顶到前面去。”
这群山魈是村子后面几座山的霸主。生性狡猾残暴,而且极其团结。据说很久以前这一带的霸主是头吊睛猛虎,现在虎皮就铺在山魈王的窝里。
村民们就算没见过山魈,也听说过它的凶名。若是平时遇到,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可身后就是自己的家,寸步都不能让呀。
半渔半猎的山村刁民骨子里都有着股蛮横劲。姗姗来迟的几个汉子纷纷低头找趁手的棍棒和农具。
村长也赶到了,手里提着个猎叉。嘴里却嘀咕着“怪了,山魈不比一般畜生,一向和咱们相安无事。就算狩猎时有人落了单,只要不主动惹事,也没听说谁被山魈袭击了。莫非村里有人招惹了它们?”
听到这话,村长身边的几人竟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最近肆虐在村里的两个祸害。
“山魈王我以前遇到过。这次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霸气。连母山魈和小崽子都来了。感觉像……像是举族迁移。”张猎户眯着眼望向山魈王身后,继续道“而且这群山魈的数量有近百只,眼前这些却连一半都不到……”
剩余的话没有说出来,大伙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山魈怕是被什么东西给驱赶过来的。
张猎户是村里少有的几名仅靠狩猎为生的人之一。常常一人一狗在大山里待上个十天半个月。他的话自然是很有分量。
正当人群骚乱时,一声极具压迫感的低沉吼声从远处传来,声音中透着股血腥气,连四周枝叶都被震的一阵瑟瑟颤动。
山魈躁动不安起来,面露惊恐之色。几只体型较大的山魈翻起嘴唇向众人显现锋利的獠牙,摆出了威胁的姿态。
张猎户忙大喊道“大伙让开,放它们过去。正主在后面。”
见到人群让开,山魈王才谨慎的靠上前来。和张猎户脸对脸,几乎贴到了一起。大鼻孔喷出的热气直扑在张猎户的脸上。而后极具人性化的点了一下头。带头飞驰而去。
山魈群果然没有惊扰村子,笔直穿过村子。纷纷投入嘉育江,泅水而去。
“吼”低沉压抑的吼声又一次传来。相较前一声吼叫近了许多,叫声中夹杂着几分暴怒的意味。
面对山魈时扯着嗓子狂吠的土狗,彻底没了声响。夹着尾巴往人群后面躲。
低吼声响起的时候还有一段短离,待到结束的时候又近了许多。连绵不绝的伴有“噼里啪啦”树干折断的声音。
顶在最前面的汉子们手心里都是汗,下意识的紧了紧武器。
“咚咚咚……”的踏地声像重鼓一般,踩在村民的心头。
“哗啦”碎石木屑飞溅。
一个高大的黑影骤然从树林的阴影中冲出,暴露在村民的视野之中。
双目腥红,人立而起。身高足有三米,棕色的毛发也遮盖不住那极具爆炸力的肌肉疙瘩。顶着个熊脑袋,嘴角挂着口水。起码有四五千斤重。
“人,人,人,人熊!!?”村长舌头都不利索了。
这种恐怖的生物不是应该只存在于传说中吗。
甚至大多数村民都觉得它是杜撰出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的。
而且故事里把它描述得再可怕,又怎么比得上面面相对时的那种压迫感真实?
人熊身上有股难闻的味道,腥臭气息隔着老远都让闻到,风都吹不散。
冲出来的人熊的表情有些人性化的明显一愣。没追到逃窜的山魈,竟碰上了一群人类。
对着剑拔弩张的众人扫视一圈后,有种被挑衅的羞辱感。
人熊身体微微前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示威性地拍飞了面前的一块水缸大的石头。
大石头像皮球一样从众人头顶飞过,“轰隆”一声砸塌了半间房子。轱辘辘又压倒了几道篱笆。
村民都是在大自然刨食的刁民,性子野的很。若是换了平时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可人熊的示威显然起了反作用。
村长歪着脑袋拍了拍嗡鸣得耳朵,气急败坏道“老少爷们,这畜生都欺上门了,都别认了怂,给我往死了整。整死了家家有肉过冬。谁要是弱了气势,以后就别说自己是带把的。婆娘、娃娃可都在身后看着呢。”
“弄死它”
“杀”
“别让它跑啦”
一时间村民的气势竟占了上峰。
长年靠捕鱼为生的村民投掷鱼叉极有准头,力气也大。即便人熊皮糙肉厚刺不透,它也要护着肚皮和面孔。
其余的村民呼啦一下就把人熊给团团围住。
人熊向哪发难,屁股后面都会有一堆棍子,柴刀,猎叉的往身上招呼。扭过头去,眼前人都纷纷后撤,身后又一拥而上。转来转去,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下。
人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挨了打只是感到疼,还不至于受伤。眼前的一帮子村民好像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厉害。
先前弱下去的气势又重新提了上来,挨打的憋屈劲也爆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