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宫天五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严分宜这样的权相,其权势和天子区别不大,他这一发怒真的是太可怕了。
隔了整整十几秒钟,严分宜才一字一句的道:
“李既先,你这腐儒,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你想要激我杀你?我会上你这个当?”
说到这里,严阁老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尔乃是公羊学派的中流砥柱,却妄议朝政,口出狂言,目无君上,由此可见公羊学派的学术从根子上就有大问题!”
“从即日起,凡公羊学派的士子,都不得参与科考,李既先此人迂腐顽固,削掉一切官职差遣,即日起派专人看管,严加拘束,逐出京师!”
说完了之后,严阁老转身就走,周围的人也是跟着一起离开,只剩下了呆若木鸡的李既先。
***
见到了这一幕,宫天五忍不住在旁边感慨杀人诛心啊。
李既先的本意应该是故意上书忤逆权臣,然后哪怕是当场被杀,也能留个直臣,诤臣的清名,日后青史上也有他一笔,
可是严阁老却避实就虚,你要清名老子不给,反而加罪给你的弟子,同门,让他们仕途无望,让你成为身边亲密人的千夫所指,抱怨对象,最后众叛亲离。
日后就算有人修史,发觉李既先的同门,弟子都对他没一句好话,那么对他的评价可想而知了。
果然,李既先这件事一传出去之后,立即就被当成臭狗屎一样,绝大部分的朋友,门人,弟子都离得远远的。
有两三个有风骨的人敢来上门探视的,要么丢官弃职,要么被当地官府找个由头狠狠收拾。
这些事情肯定不是日理万机的严阁老做的,下面的机灵人太多了,这种为大人物“分忧”的举手之劳都是大大的优差,你不做有人抢着做。
此时眼前的幻境再变,李既先已经是端坐在了这个书斋里面,应该只是过了几個月,可是李既先的头发已经全白,整个人可以用骨消形散,茕茕孑立来形容,整个人完全是靠一股不屈的精气神撑着。
他目视前方,眼光悲愤,咬牙切齿的道:
“严分宜!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势不两立!若谁能让严分宜公开对我道歉认输,那便是我李既先的传人,继承我的所有一切。”
“此辱不报,老夫就是死了,也誓不下葬!”
说完之后,李既先身体晃了晃,然后一口鲜血喷在了面前的“词说”上,然后就瘫软了下去,人事不醒。
***
这一幕出现之后,宫天五眼前若水波一般的荡漾了开来,意识重新回到了那处书斋当中。
他这一次真是有些懵逼了,亢给出的这主线任务也太变态了吧!居然要自己这么一个小小书生,直接对上严分宜这样权势滔天的阁老。
而且还要对方公开道歉认输,这可比杀了严分宜都难了!
普通人说了话以后反口倒也罢了,
可是严分宜这样的权臣在公开场合下收拾了李既先,这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政争,更是明显的学派之争。
如此行为还要他公开道歉??阁老不要面子的吗?
再说了,君无戏言,阁老朝令夕改,相当于把自己吐出来的痰重新舔回去,对自己的威信都是极大的伤害。
........这.........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难度直接拉爆!!
一念及此,宫天五忍不住露出了苦笑,自己活了几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儿就是知县了,而且还是对方坐在轿子里面连正眼都不瞧过来的情况。
这一下子就要对上严阁老,跨度真心有点大啊.........难怪之前一毛不拔的亢居然都肯给自己点甜头尝尝了。
此时宫天五也是退无可退,完不成主线任务的后果,那多半就是成为弃子!
所以,他站了起来将手掌按在了面前的词说上,一字一句的道:
“李师的心愿,我知道了,我必将全力以赴来做这件事,若不成事便粉身碎骨!”
此时李归翰全程在旁边目睹,对他来说,也只是看见了宫天五打开了词说之后,便一动不动的闭眼坐在了那里,神情凝重。
只是过了差不多十来分钟之后,宫天五就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然后对着李归翰客客气气的道:
“这次过来多有打扰,那就告辞了。”
为了维护自己书生的形象,所以宫天五都很久没说自己的口头禅“我丢”了。
说实话,宫天五的举动也让李归翰有些摸不着头脑,在父亲还没去世的时候,词说原稿可以随意翻阅,哪怕是博学大儒,一看也是一整天,无不视为珍宝,击掌赞叹。
这小子幸运无比,得以见到了词说原稿,怎么就直接告辞了。
当日时间已晚,宫天五便在李家住下,他使用了真羽心诀+击磐的联动之后,感觉精神十分疲惫,甚至有一种耗尽心力的感觉,直接倒头就睡,这也是他开始练习真羽心诀后的常态。
不过有一点好处就是,睡前的疲惫是真的,但睡眠过程却很好,睡足六个小时左右就会自动醒来,精神焕发,应该是直接进入了深度睡眠的缘故。
***
宫天五感觉自己睡着了不久,突然就听到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他便不由自主的爬起身来,然后穿上衣服循着声音的指引来到了前方一条走廊当中,顿时就可以见到前面有一处屋子的窗户里面还闪耀着烛光。
这屋子上方挂着匾额,上书:慎独二字。
旁边还有一副对联:
功名利禄尽尘土,
富贵荣华皆浮云。
而李归翰正在这慎独堂当中来回踱着步。
忽然之间,李归翰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直接就坐到了桌前开始写东西,可谓是行笔如风:
“阁老明鉴: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臣之罪父狂勃暴躁,屡出丧心病狂之语.........”
此时两人的距离较远,但不知道为什么,宫天五能将李归翰所写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而只是看到开头整个人都麻了半截。
原来,李既先的亲儿子李归翰居然在写告密信!!
信中先是大骂了自己的亲爹一番,然后便将这一次宫天五来访的情况描述得清清楚楚,最后结尾的时候更是十分肉麻,直接跪舔,将严阁老称为再生父母,感激涕零,恨不得粉身碎骨以报,最后才提到说自己想要报效国恩,复出效力。
看着信中的如潮谀词,再看看这书房的名字和对联,宫天五真的是觉得三观受到了极大冲击,心想难怪李既先归家后不久便呕血而死,原来家中有如此孝子......
紧接着宫天五就见到李归翰写好之后,将其放进信封用朱漆封好,然后唤来了一个老仆,让他明天一早就出发送信。
老仆答应了一声拿了信便走,却直接对着宫天五这边来了,宫天五急忙躲闪,老仆却断喝一声道:
“谁!”
宫天五心中一惊,顿时就醒来了,发觉自己居然还躺在了客房的床上,只是之前经历的事情都是历历在目,了然于心。
他心知这多半是那本词说原稿有灵,让自己知道一些内幕,还有严阁老的权势之恐怖,不过现在宫天五心中已然有了初步预案,便再次闭眼睡去。
第二天早上,宫天五起了个大早,便带着寨公和沙央告辞了,不过在离开了李家之后却并不急着走人,而是在李家斜对面的一户人家处以买糯米粑做干粮的借口停留。
结果没过多久,李家的大门便再次打开,走出来了一个人,正是昨晚宫天五梦到的那名老仆,身上挎着一个包裹,急匆匆的朝着远处去了。
见到了这一幕,宫天五微微叹了一口气,确定昨晚那个梦的内容真实不假。
此时寨公察言观色,突然低声道:
“公子你是在等他吗?”
宫天五微微愕然,但一转念之间觉得没必要对寨公说假话,便很干脆的承认道:
“是的。”
寨公道:
“昨夜李家招待我们用饭的时候,这位罗管家便在旁边作陪,他年轻时候十分勇武,曾率百名团练击溃了三倍以上的山贼,据说还在敌国那边去劫掠过,手底下十几条人命是有的,这样的人公子千万不要去开罪。”
宫天五点点头笑道:
“我只是要验证一件事而已,不要说开罪了,现实里面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面。”
在寨公和沙央的眼里面,李归翰这样致仕官员已经属于了不起的贵人。宫天五能被请进去客气接待并且还成功留宿,这样的事情给两人的冲击是颠覆性的,毕竟在被宫天五还魂之前,这位的口碑可不怎么好。
好在宫天五身上有一个秀才的身份,所以让两人勉强能接受这样的变化,毕竟读书人的事情他们不懂,但很显然宫天五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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