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宁国公与冯老大人对峙,老奴不敢插言。虽有君家三公子出面相助,但玄冥王搬出始皇压制,老奴只能先行返回请旨。”
内侍太监嘴唇乌青,连续跑了近十日,才在傍晚抵达皇都。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面圣陈情。
当然,他也没忘记那个无旨擅动的张老将军,还有被他们煽动的百姓。
所谓打狗也得看主人。
谢玄打他的脸,就是在天下人面前打圣上的颜面。
所以,他并不抱屈,但也会将圣人忌惮的形势,放在自己之上禀明。
唯一心为陛下办事,才可免今日死罪。
见圣上面如雷霆,他就不免心中惴惴。
圣人之所以得继大统,也是隐忍之功。
如今圣人秉雷霆之怒下发的圣旨,却被边关大将给当面打了回来。
若这般都没个说法,以后如何能服众?
只是这次,莫说要找这抗旨不尊的玄冥王晦气,就是小鱼小虾也难网。
假币混入军饷,得亏玄冥王提前上报,圣上又处置得当,才未酿成大祸。
而那方司使,仅献上一计,各州郡短短半年间,就收上数千万假币。
此等功劳,刚得圣上赏赐,如何能撤?
再有崔冲,虽然与此不搭噶,可他不领圣意,竟然在帝师初到流放地,第二日就给免除了苦役,着实可恶。
为难的是,圣上即便下发了限铜令,但这假币一打掉,需要流通市场的真币需求空前高涨。
而崔冲此前已上呈奏折,一人一日可炼出百斤铜,那矿场一年就可出矿二百万斤。
要知道,在天堑关那个偏远之地,皇家铜矿的规模可比它大数倍不止。
可去年最大的皇家铜矿,一年才得一千万斤。
往年,天堑关铜矿也只得二十万斤。
据上报的奏章说,是得了神乎其神的炼铜术器,可令产值超过十倍数之多。
要知道,大型矿场能产出一千万斤,已是南陵的凤头。
圣上收到奏章,高兴之下,已将批阅的奏章核发下去。
若是朝令夕改,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可哪知,这千丝万缕的背后,都与这位帝师孙女有着莫大的关系。
如今又盛传这玄冥王与王妃携手找出假币案首犯,重创拓跋冶和危境定情的佳话。
若此刻动他们,且不说各地受假币之苦的百姓会诟病,有功不赏,君恩寡淡。
就是敌国,那祸乱南陵,如今凭与玄冥王一战,借以一跃白上国摄政王的拓跋冶。
若看到南陵君臣佐使,君不君臣不臣……
指不定会如何笑话……
内侍见圣上脸色沉晦,身子躬得更低,“汪大人已候在殿外,不知圣上可要传召?”
“宣。”
汪永寿进殿,行礼后,神态万分恭敬:“圣上,这玄冥王仗着勋重震朝,竟然连圣上的旨意都敢不遵,万不可轻纵……”
“……苏之渊指摘臣等是佞臣,此事已被天下人知晓,若不责处,岂非是在说,圣上合敌之策有误?微臣知圣上心怀天下,为顾大局,为保南陵百姓安宁,承受诸多不易。”
“只恐百姓不知圣上良苦用心,反倒使民误以为,是圣上决断失误,不该流放帝师,恐又起收复失地,迎二圣返朝之声在涌……”
宗政锐进目光烈烈,待汪永寿说完,才气沉如海道:“爱卿可有良策?”
汪永寿自知圣上初登位,此时根本无法动玄冥王,毕竟刚安抚各地番王,若此刻动玄冥王,无异于向其他番王昭示圣意削藩。
更何论,这不尊始皇之令,也是……
但若圣上登位国策被质疑,只怕威信扫地,恐令各地番王生出虚妄之心……
既不能不遵始皇之令,又不能被番王打脸下不来台,轻重之间,更难的是不动……
“圣上,太祖皇在政时,采纳丞相分封之策,想通过将番王诸子分封之计,将番王封地分割成独立的各城,以达到削藩之效。”
“不想,却造成了后面的七王之乱,更被以清君侧为名的大将趁势攻进皇都。若非宁国公之父带兵解围,恐难解旧都被围之困。”
“太祖皇封宁国公之父为南博郡公,只可惜郡公旧伤复发,不久就去了。这宁国公虽则降位承袭爵位,但并非白食俸禄之人,前往边关屡建奇功,也曾得太上皇的赏识,加赐食邑三千户。只可惜,这宁国公战场受伤,不得不交出兵权。如今他三代单传,膝下唯有一孙……宁桀……”
汪永寿说到此处,略作停顿,看向御案前神色不定的宗政锐进。
而后,接着往下说道:“今虽传宁国公偏帮苏家,是事出有因。只因其孙宁桀受了苏家之女几句点拨,才开明智……但微臣之子偶然听说,其孙已上都,准备开春科举之事。”
在汪永寿提出太祖皇七王之乱时,宗政锐进便知,他是在说太祖皇实行的推恩令。
那时江山动荡不安,七王之乱难以平息,旧都又被围困。
是太祖皇当机立断地架空各地军权,封赏老将,才在短短数月平定叛乱。
宗政锐进言道:“宁国公虽膝下无子,却仍让独孙矢志报效朝廷,朕心甚慰,定当加倍勉励,以慰老臣之心,免其有恩宠不续之虞。”
“圣上圣断。”汪永寿目光一动。
想到今日收到的匿名信件,他踌躇了下,还是依言献上。
“圣上,这苏家女子出面经商,苏之渊言之凿凿……”
……
汤泉茶室
苏笙笙在简装的有线电报机上,向身在王府等待的谢玄,发出了第一封编码电报。
她犹豫了许久,不想在这么严肃的历史性时刻,说些夫妻间的密语。
所以,选用了她在谢玄手边读物上,最近看到的一句兵策。
兵法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有线电报,虽然不是最早发明的通信工具,但也是远程通讯中最重要的一环。
苏笙笙以前也想过,这里的交互形式太过落后,想要做出一些改变。
只是这些东西,毕竟不属于这里。
她也怕自己将外来之物介入这个朝代,打乱它原本的因果。
只是如今,不止苏家被盯上,只怕谢玄也被上边忌惮。
与其这样,还不如亮剑,让来敌不敢进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