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一行人匆匆归来时,岑氏尚未临盆。
知晓他们安然回来,岑氏总算是提起一口气,境况安稳下去。
祖母一手紧握着脸色雪白的苏元菱,一手轻抚着虚弱不堪的苏笙笙,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蕉氏已经进入产房,陪伴儿媳。
二房钟氏未曾料到他们归来如此迅速,急忙出来上前询问情况。
然见苏老太爷与苏老夫人神色凝重,她只能转向一旁神色同样憔悴的李氏,轻声问道:“结案了吗?”
李氏先是微微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后面只是默默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不发一言。
此番岑氏虽已至预产期,却因意外受惊,导致胎儿不正。
无奈之下,只能请来白朔。
白朔刚为岑氏正完胎位,让妹妹在产房内照料,自己则走出等候。
祖母一见大夫走出,急忙上前询问:“白大夫,情况如何?”
白朔神色沉稳,安抚道:“请老夫人放心,少夫人只是胎位不正,如今胎儿已归正位。”
“多谢白大夫。”祖母闻言,心中大石落地,因气力不支,被几人搀扶着坐到座位上缓缓歇息。
白朔目光随即落在苏笙笙身上,从袖中取出一瓶药丸,递给她:“这是在下刚配制好的,每日服用一颗。”
他并未言明药丸的来由,但苏元菱那苍白的脸色却悄声发生了变化。
苏笙笙目光从她脸上轻轻掠过,手中紧握着药瓶,心中思绪万千。
她总感觉有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正笼罩在她的头顶,然而千头万绪,却找不到丝毫脉络。
樊文昌即便对她有所企图,可为何又要拐弯抹角地牵扯上四姐……
她心中充满了疑惑,却又怕勾起四姐的伤心事,并不敢多问。
白朔见她心不在焉,苏家人也都愁眉不展,无心理事。
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了回去,退到一旁静候。
青柠见岑氏已能自行发力生产,这才放心地出来寻找苏笙笙。
看到苏元菱时,她神色中仍不免带有一丝愤然,但并未多言。
那日的情况,柠语醒来后已悉数告知于她。
小姐一人在外打拼的艰辛与不易,苏元菱可曾真正体会过?
就因惧怕外人的闲言碎语,便将亲姐妹推向火坑,她并不认为小姐真的欠了她什么。
即便小姐是撒了谎,还得罪了一些人,可没有小姐撑起来,苏家能在这地方活下去么?
被青柠搀扶着坐下,苏笙笙回过神来,轻声问道:“柠语如何了?”
“鲍二哥刚才来送东西时说,柠语好多了,已可以下地行动了。”青柠回道。
苏笙笙点了点头,缓缓看了一眼也坐下的苏元菱。
此刻,她即便想开导四姐,也已失去了立场。
有些事情,由她来说终究是不合时宜的。
事实上,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死寂的中堂内响起了祖父的声音:“元菱丫头,你可怪祖父将实情说出?”
苏元菱瞬间跪倒在地,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是孙女让祖父蒙羞了。”
她所说的蒙羞,自然并非被樊文昌玷污一事,众人心中皆明。
当时谣言四起,她主动将一切告知家人,只为洗清苏笙笙所承受的污名。
苏老太爷又如何能不知,孙女那时怕是已心生死念。
即便外界如何戳他们苏家的脊梁骨,说女儿家不知廉耻、去红楼卖艺谋生,但在他眼中,这些如今都已不再重要。
“你们都没有错……是这世道人心错了……”
苏老太爷语气暮沉,看向神色凄然的苏元菱,“祖父以前只觉你是有些娇纵任性,但经此一事,你已幡然醒悟,是有傲骨在身的。”
他将苏元菱扶起,“祖父不认为你罪不可恕,你日后大可以抬起头,堂堂正正做人。”
说完,他的目光又转向一旁脸色雪白的苏笙笙:“你也别想着撇下这一家人去躲清静了。日后你们姐妹要互相扶持,尽情去做你们想做的事。”
改变一个人的观念,甚至是这个坚守朝代理念的楷模之人的思想,这是苏笙笙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然而此刻亲耳听到祖父说出这番话,说她所生活的这个时代的律法错了、世道错了,她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深知,这一切的代价是如此沉重……
祖父不再干涉女眷日后经商去路,甚至隐含鼓励让苏元菱走出家门,不必理世俗眼光。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原以为,她们将再次被苏家“封禁”……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她的意料。
苏元菱同样感到愕然,她转头看向祖父,眼中闪烁着疑惑,“祖父?”
祖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而坚定,“丫头,难道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提及樊文昌之事,苏元菱内心深处自问无愧。
至于被迫陷害苏笙笙的事,她真的已尽力补救……
苏元菱坚定地摇摇头,“我们都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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