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涨满了胸膛,快要爆发了,但又没法发泄出来。她忽然感到很委屈,自己明明跟母亲约好了的,只需要安心度日就好,婚嫁之事不必再提起,为何母亲反口不认了呢?那韩天霜有什么了不起?母亲连他的人都没见过,只是听自己与堂妹说了几句闲话,难道就要将自己草率的许给他吗?
生了一会儿气,她又记起方才听到橙云她们几个丫头私下议论,说母亲很有可能会赶在于老夫人回乡前为自己订下一门亲事,以及二堂兄建议在平阳本地人家里找联姻对象,好让自己在嫁出去后有娘家可依……
文慧猛地捂住自己的口鼻,扑倒在车厢内的小茶桌上哽咽。母亲固然是为了她好,但能不能先问问她的意思?她知道母亲是爱护自己,可是这样的做法却叫她难以承受……
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随便将自己嫁出去,哪怕那个韩天霜似乎是个可靠的男子,对她而言仍旧是个陌生人。她一定要拦下母亲,万万不能让母亲跟韩天霜提起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可丢不起那个人
马车在城内急驰,不一会儿便穿越街道来到文怡前几日领她过来的那所宅院门前。她是匆匆出门后方才想起自己不知道韩家地址的,但又不想回头去问,因为那样一定会被文怡拦下。她只能往这边来了,毕竟是韩家的产业,下人里头总有知道韩家住址的人吧?
她马车刚停,便有两名军士围了过来:“什么人?”车夫是顾家长房的仆从,见状虽有些诧异,但并不惊慌:“我们家小姐认得这家主人,有事过来一趟。”
其中一名军士略一犹疑,道:“官府在这里办事呢,你们不方便上门,且往别处去,改日再来。”
文慧在马车里听得不对,忙扬声问:“出什么事了?这家主人犯了事么?”心中不由得暗惊:韩天霜瞧着不象是会惹事的人,怎么居然会惊动了官府?
军士不知是真不清楚详情,还是不愿泄露太多消息,只说:“他们家人没事,就是来了个歹人,官府抓犯人呢,这会子你们就算进去了,他们也没空搭理,快走吧,别妨碍官府做事。”他口气有些冷淡,而他的同伴态度更是不耐烦,直接挥手示意他们走人。
车夫皱了皱眉,还没说话,文慧在车厢里已经火了:“放肆谁妨碍官府做事了?狐假虎威的东西”说罢一掀车帘子出来,车夫吓了一跳:“小姐,您……”
两名军士只觉得眼前一花,忽然有个大美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由得呆了。文慧过去对这种目光习以为常,也没在意,径自绕过他们进了大门,也没往内院去,只是走进门房:“来个人,给我说说,这宅子的房东韩家,他们家人在康城住什么地方呢?”
门房里也坐着四五个人,有两个是军士,一个通政司的高手,还有两个是通政司派来假扮家仆的,见她进来都齐齐停下谈话,面面相觑。这宅子里里外外除了秦云妮,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家仆留下,谁知道房东住哪儿?
其中那老张头便笑道:“这位小姐,您是哪家的?怎么忽然进来了?”
文慧察觉到不对了,她来过这里,也见过几个家人,可这五个人却都十分陌生,尤其对她说话这名老仆,虽然身上穿着家仆的服饰,可是那举止气度却丝毫没有家仆的样子。她久在京城见惯豪门,知道就算是高门大户里的管事,也不是这样的。
她转身就往外走:“陈四家的呢?叫她出……”话未说完,便断了声息,双眼瞪得老大,脸色刷地转白。
几名军士正抬着一具血淋淋的尸首出来,看到她只是显露出几分奇怪的神色,便继续淡定地抬着出去了。
文慧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具尸首是个高大的男子,只是满脸是血,身上也有多处血迹,也不知道什么模样来历,但五官扭曲,显得十分狰狞吓人。她不由得有些脚软。
柳东行、胡金全与韩天霜从屋子里转了出来,前者正对后者说:“弄脏了你的地方,实在对不住,回头我会叫人好好洗刷干净的。”胡金全也道:“韩公子也算是为朝廷出力了,本司日后上报时,必会将韩公子的义举一一禀明的。”
韩天霜面露苦笑:“什么义举?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观海命人请我来时,我还在疑惑是什么事呢。既然是设套擒拿朝廷钦犯,二位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我绝无怨言。地上洗刷干净就行了,我没什么忌讳。”
柳东行微笑道:“你没有忌讳,别人却未必没有。你这是出租的房子,若是因这个缘故吃了亏,便是我对不住你了。若果然如此,你只管来找我,我正想在城里多买一座房子呢,家里人多地方小,已经住不开了。”
“到时候再说吧,这都是小事。”韩天霜没放在心上,无意中一回头,便看到文慧脸色青青地站在前方瞪着自己与柳东行,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不是……顾小姐么?怎么忽然来了?”
柳东行转头望去,皱了皱眉,小声嘀咕了一句话,便走过去问:“六姐怎会来这里?”
文慧无言地看看他,又看看韩天霜,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力气,半晌才挤出一句:“刚才……有死人……”边说边有气无力地抬手指向军士们远去的方向。
柳东行恍然,便轻咳一声:“那是昨夜来闯的歹人,是朝廷钦犯,是……郑王府的余孽,因为意欲行凶,拒不束手就擒,就让官兵当场格杀了。”
文慧脑中一片迷糊,但隐隐约约有几分明白了,这个人多半是来救郑王世子的吧?但他怎会知道郑王世子在这里?官兵又怎会出现在这里?还有韩天霜,这事儿跟他有何干系?大概是因为被吓着了,她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柳东行哪有耐心去安慰文慧?把能说的话都说了,见文慧还是那副茫茫然的模样,而自己又还有许多事务要忙,便丢下一句:“堂姐不该来的,快回去吧,没事不要出门”便回头找胡金全去了。两人商量了几句,决定要到城门去,看看郑太尉打算几时押送郑王妃进城,便向韩天霜告辞,结伴骑马离开了。
韩天霜送走了他们,回过头看到文慧仍旧怔怔地靠在大门边发呆,想了想,便走过来道:“顾小姐,此处人多事杂,不是女儿家该来的地方,还是早些离开吧?”
文慧无力地抬起头:“我……”
韩天霜微微一笑:“吓着了吧?没事的,那人就是吐的血多些,其实没什么大伤口。死人而已,一点都不可怕。”
文慧直起身,觉得缓过来了,有些不服气地道:“你以为我没见过死人么?我才不是害怕”
“是是是。”韩天霜笑得更开了,“顾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才不会被这点小事吓着——走得动么?赶紧上车吧,我送你。”
文慧深吸一口气,抬起下巴轻哼一声,仰头挺胸地迈出门槛,往马车走去,心中却腹诽不已:这个姓韩的,以为我会被个死人吓到么?尽会说好话哄人,真以为能哄住我呀?本大小姐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匪乱都见识过了,一个郑王府余孽算什么?
见她回来,车夫不由得松了口气,赔笑道:“六小姐,咱们快回去吧,小的方才跟几位军爷打听,说是官府在这里办案子呢,您在这里留得太久,怕会叫人冲撞了。”
文慧瞥了他一眼:“你是怪我不该在门外就下车跟人说话吧?放心,若是我娘知道了说你,你只管推到我身上来好了。”说罢也不理他,径自上车。
车夫摸了摸鼻子,心想小姐的话说得好听,到头来太太要骂人,还不是只会骂自己?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跳上车辕,扬鞭欲甩。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是个年青力壮的男子,一脸戾气,身后个个都神色不善,有人甚至手里还抓着棍棒等物,很快地朝这边走来。
车夫见状吓了一跳:“我的乖乖,莫非是歹人的同伙,来跟官府械斗的?”他不由得暗暗叫苦,忙拉马缰绳,重重地甩了两鞭,想要掉转马头走人。不料那马受到来人的影响,身上又吃痛,长嘶一声,竟原地骚动起来,拉着马车原地打转,车夫一时没提防,被甩下车去,身上还挨了两蹄子。文慧在车内大受惊吓,几乎要滚出车厢,不由得惊呼出声,随手紧紧抓住了车帘。
就在她惊惶失措之际,只觉得眼前一花,韩天霜跃身飞上车辕,稳稳坐着拉住了缰绳勒紧,口中长呼数声,那马乱踏几步,蹄子刨了刨土,居然就渐渐安静下来了。他这才跳下车,将鞭子与缰绳随手丢给车夫:“沉住气,你用鞭子打马头,差点儿打中它的眼睛,马自然不愿意。”车夫忙不迭应是,接了过去。
韩天霜又回头看了文慧一眼:“顾小姐受惊了,真没什么大事,这马还是挺温顺的,方才不过是躁了些。回去喝杯热茶压压惊就好了。”
文慧有些失神落魄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应了声:“哦……”
韩天霜也没在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张老头带着几个军士上前与那伙人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为首的青年脸色都变了,最后他与自己带来的人说了几句话,便恨恨地转身离去,临走时还甩下狠话:“我们是不会轻易放过仇人的”
韩天霜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是觉得对方来势汹汹,也不知道有何来意,万一冲动起来,伤了无辜的人就不好了。他便回头对文慧说:“顾小姐身边只带了一名仆人,多有不便,我送小姐回去吧。”
他叫人牵了自己的马车,翻身上马,领先一步走在前头开路。车夫也镇定下来了,重新驾了马车跟在他后面。而车厢之中,脸色苍白的文慧看着前方那人高大挺直的背影,不知为何,忽然放下车帘背过身,渐渐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