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盐商,绝对是站在财富最顶尖的一群人。如果当时有福布斯杂志,去排全球的富豪,盐商怕是要垄断榜单。
顾振华想统治两淮,首先要摆平的就是这帮财神爷。
“汪守中,你也是我朝的官员吧?”
汪守中急忙点头:“小人刚刚捐了一个苏松巡抚,不值一提!”
“怎么不值一提啊,那可是堂堂的二品大员,难道在你的眼中,就是不值一提吗?”
“不敢,不敢啊!”汪守中连连摆手。
这次被叫到徐州来,汪守中心里头就七上八下,知道不会轻易过关。可是面对着郭振华,他又没有反抗的勇气,只能把身段放低,大不了就被痛宰一刀吧,反正他们都做好了准备!
“国公爷,小人早有自知之明,不过是花钱买官,要是国公爷觉得不妥,那小人立刻辞去!”
“别!”顾振华笑着摆摆手:“那么高的位置,别白花了银子,再说了本爵还指望你们为朝天效力呢!”
顾振华笑着看了看其他的商人,这些脑满肠肥的商人,面对着顾振华,也是一个个不自觉的把头低了下来,几乎不敢直视。
别看这位一身民夫的打扮,但是站在那里,完美的倒三角身材,浑身肌肉膨胀,就像是一头孔武有力的豹。尤其是锐利的双眸,更是饱含光彩,被他盯上,身边的温度立刻降两度,忍不住打冷颤!
汪守中躬着身子说道:“国公爷,您为了我大明江上,屡立奇功,斩杀鞑子无数。天下人所敬仰,小人们这次来到徐州,一来是尊国公爷之命,前来拜见,二来也想聊表寸心。给弟兄们一点茶水喝!”
其他盐商一听,纷纷点头,笑着说道:“没错,没错,都是小人们的孝心,请国公爷收下就是。”
汪守中领头将一份礼物清单送到了顾振华的面前。顾振华看着礼单,微微一笑“诸位有心了,这单子本爵收了。你们远来是客,本爵在城里准备了酒席,款待诸位,还请大家不要推辞。”
“哎呀!国公爷的酒。小人们是求之不得啊!”
一见顾振华收了礼单,这些人都来了兴致,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顾振华就算是头猛虎,也不会掉头吃了他们吧。
大盐商费洪林挤了出来,这家伙身材不高,横宽几乎超过了身高。十足的一个大肉球,脖子下面五六个下巴,肥胖的大脸,把眼睛都挤没了。
他喘着粗气说道:“小人费洪林拜见蓟国公,国公爷大展神威,小人打心眼里钦佩。前段时间,请来几个读书人,让他们帮着杜撰了唱词,然后小人又找来几位唱戏的名家,拍了一出大戏。叫《挽天倾》,单演蓟国公受主洪恩,保着太子殿下南下,辅佐新君,安邦定国的故事。您老人家要是愿意。咱们就在席间看看这处新戏如何?”
其他盐商一听,纷纷侧目。这个死胖子真会溜须啊,竟然连戏文都弄上来,不愁打动不了人心啊,相比之下,他们准备的金银美女,古玩字画啊,全都显得俗气了。
汪守中更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这么好的主意,他怎么没有想到啊!
顾振华不露声色,微微一笑:“你也有心了,都进城吧!”
顾振华带着头,把这些盐商都请进了府衙之中,吴凯杰先带着他们却花厅,顾振华则是去更换衣服。
这些盐商纷纷坐定之后,早有侍女穿梭一样,端上了菜肴,全都是淮扬菜为主,有文思豆腐,蟹粉狮子头,松鼠桂鱼,三套鸭等等,满满登登,摆了一大桌子,比起安国军的庆功宴还要丰盛许多。
不过面对着菜肴,盐商们都露出了一丝不屑,虽然他们极力遮掩,但是吴凯杰何等敏锐,怎么看不出来!
“哈哈,诸位,这可是国公爷特意关照的,难道诸位觉得拿不上台面,难以下咽吗?”
“岂敢,岂敢!”费洪林晃着肥大的脑袋,笑道:“吴大人,说句心里话,看到国公爷吃这个,小人的心里头难受啊!这都是寻常的菜肴,国公爷是何等人物,龙肝凤髓那是吃不到,可是总该做的精细一点吧,如此粗劣,让人不忍一视啊!”
吴凯杰一听,也忍不住摇摇头,苦笑道:“这就不错了,平时打仗的时候,有饼子啃,有口水喝,就是天大的福气了,诸位真是安逸的太久了!”
费洪林一看吴凯杰不快,急忙说道:“大人,小的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反而深深钦佩蓟国公的简朴,小人家里有几个新来的厨娘,虽然做不得大席,但是点心小炒,那是一绝,国公爷什么时候想吃,立刻就能做好!”
汪守中在旁边看着,一听费胖子又要送厨师,他可不能忍耐了,这好事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占了,他也笑道:“吴大人,实不相瞒,我家里也有两个师傅,一个做全羊席,一个善做河豚,全都是一等一的师傅,手法刀工,堪称一绝,小人马上就给国公爷送来。”
“不必了!”
正在他们争相谄媚的时候,顾振华换了一身紫青色的团领衫,系着金丝腰带,快步走了过来。
“诸位的美意,本爵心领了,可是这常言道温柔乡是英雄冢。如今鞑虏未灭,哪敢谈什么享受啊!”
顾振华说着,走到了众人的面前,径直坐在了主位上面。
盐商们偷眼打量,换了一身装束,整个人就迥然不同了。顾振华的身材绝对是标准的衣服架子,浑身上下透着儒雅斯文,但是行走之间,虎虎有气,尤其是眼角眉梢带着一层煞气,凛然不可侵犯!
这份派头想什么呢?大家伙搜刮肚肠,或许只有想象中的皇帝才有这份威仪吧。一想到这里。他们也吓了一跳。
“国公爷胸怀大志,正是天下的表率!”
“哈哈哈,汪大人,你太客气了!本爵也不和大家客气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安国军就两个字,缺钱!刚刚打了胜仗,奖励有功将士要钱,安抚受水灾的百姓要钱,恢复鞑子的创伤要钱,精炼人马。防备鞑子再度南下,还是要钱!千头万绪,都压在了本爵的肩头,诸位都是商人贤达,绅商巨贾,想必不会看着本爵这么为难吧!”
汪守中和费洪林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大家伙心里都有数,知道这一刀跑不了,费胖子先站了出来。
“国公爷,您老保着东南的安全,小人们都承您的恩惠,自然是感激不尽。小人愿意拿出五万两,资助军需!”
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跟进,有的拿三万两,有的拿两万两,还有出八千两的,汪守中咬咬牙,拿出了十万两。
他们出的钱草草的算起来,一共将近一百万两,加上刚刚的礼单,上面还要五十万两,一共就是一百五十万两!
这要是放在别的人眼里。绝对不少了,大明朝一年税收才多少钱!他们能拿出这么多,足见孝心了!
不过谁让他们遇上了顾振华这么一个黑心的,对这点钱根本不动于衷,事实上顾振华要做的事情太多。这点钱也的确是杯水车薪,不够看的!
顾振华等着他们说完之后,微微一笑:“诸位,昨天本爵写了一份折子,想要送给皇上,内容很简单,就是要恢复开中法。不过由于北地沦陷,这盐商要重新招标,再划分区域!”
这些商人一听,全都吓了一跳,所谓开中法,其实是明朝早期的盐法:由户部出榜召商,令其输粮于边塞或其它缺粮地方,政府收粮机关登记所纳粮数及应支盐数,填给仓钞;商人持钞投产盐地运盐使司换取盐引,持引赴盐场支盐,运赴指定地区销售。
这个开中法如果能够一直维持,未尝不是一个妥善的办法,只是到了明朝中后期,各种黑手插进来,甚至就连皇帝都私相授受盐引,边镇将领更是虚开盐引,造成了边疆粮仓空虚,而真正运粮的商人,却提不到盐引。
到了万历年间,改行纲法,从此官不收盐,由商人与煎户直接交易,收买、运销之权悉归于商人,并得世袭。纲法的纲领为民制、商收、商运、商销,简单的说就是商人专卖。
毫无疑问,明朝盐法的变革,就是民进国退的典型,从此盐商牢牢把持食盐这块肥肉,朝廷的税收却越发的枯竭。
汪守中等人一听要改盐法,重新拍卖,毫无疑问这是再断他们的命根子,这帮人哪里能受得了啊!
“国公爷,这盐法万万不能动啊!”
“是啊!”费洪林也躬身说道:“盐乃是百姓不可或缺之物,少一点都不成,我等也不过是挣一个辛苦钱,还请国公爷千万体恤。”
又有一位姓纪的商人站了起来,他年纪不大,但是却是扬州最大的盐商,他的妻子也是盐商世家,实力雄厚。
他恭恭敬敬的说道:“蓟国公,盐法关系重大,改起来的确不易。小人斗胆揣测,国公爷要改盐法,也是为了能满足军需。我等身为大明百姓,理当为朝廷分忧。这样,从今后,每年我们再献上白银一百万两,还请国公爷高抬贵手!”
其他商人还有些不服不忿,可是他们也不敢反驳,一个个在心里暗暗思量,以后还要涨价,好弥补损失!
一百五十万两,变成了二百五十万两,看起来涨了一大块,但是距离顾振华的标准,还差的太多!
“诸位,本爵和大家实说了吧,五百万两,一个子都不能少!”
五百!万!
这下子所有人都炸锅了,开玩笑,大明朝一年所有盐税加起来,实际入库的,也就一百多万,他们一下子给了顾振华两百多万。
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脸了!五百万,这位想钱想疯了不成?
汪守中把脑袋摇晃的如同拨浪鼓。
“国公爷,小人们就算砸了骨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费胖子干脆都哭了起来:“国公爷,别听他们说盐商多富,好像我们个个肥的流油,实际上个人辛苦个人知,我们也不容易啊!”
“是啊,国公爷,您不能不给我们活路啊!”
顾振华一言不发,吴凯杰把眼睛瞪圆了,跳到了这帮家伙的中间,大声的说道:“你们都给我听着,别一个个的在这哭穷,五百万不愿意吗,大不了拍卖两淮的盐场。从今往后,什么法都废除了。只要每年交五十万两银子,就分他十分之一的盐场,随便煮盐,随便出售。不用多,有十份就够了,各位觉得如何啊?”
不如何!
这些盐商是彻底被吓住了,要真是这么干,别说五百万,搞不好能卖到一千万!
汪守中,费洪林等人看了看,全都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国公爷,盐法自古以来,就有规矩,万万不能擅改啊!我等愿意竭心尽力,孝敬国公,还请国公爷体谅我们的难处!”
顾振华看着他们,跪在眼前的这帮人,绝对是大明朝最肥的一群肥猫,结果他们还在自己的面前哭穷,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过顾振华早就学会了控制情绪,他才不会轻易发怒呢。
“诸位,这盐法该怎么办,还真应该好好思量,大家先吃饭,吃完了安排诸位休息,有什么以后再说!”
到了这个地步,还吃什么饭啊,大家草草的对付了一下,就纷纷散去。吴凯杰把他们带到了专门的馆驿之中。
费胖子来到了他的房间,一开门里面全都是蜘蛛网,一股霉变的味道,直刺鼻孔。挑开了蜘蛛网,向里面一看,只见床上的被褥也全都发霉了,还有蟑螂来回爬!
“啊!这,这是人呆的地方吗!”
他这话刚刚说出口,突然就听到外面一阵的惨叫声。
“啊——啊——”
“怎么回事,杀猪啊?”
费洪林气喘吁吁的到了外面,循声来到了一面院墙的下面,声音就是从对面传过来的。
“扶着老爷,让我看看!”
四个家人用力托着费洪林,把这位送上了墙头。
费洪林吃力的向着对面看去,只见在对面房前,一大排的人员,全都被绑在了柱子上面,有几个人拿着通红的烙铁,正压在了血肉之躯上面,顿时直冒白烟。
费洪林哪看过这个,顿时身形不稳,重重的摔了下去,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油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