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凯安、陈兴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同样意思。

说来是很轻松。

当年霍建雄不入刳山，未来成就如何还不好说。外面的仇家可不会等他几十年。就算自己能够逃脱，尨氽江霍家剩下几十口人绝难幸免。

祖高歌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

况且什么“有了三仙五真的修为，贵我五派师长即使看不顺眼，也奈何不得”这话从你做弟子的嘴里讲出来，不太合适吧？

艮离山说是土、火两相，却极少有人修持土之厚重。即使修炼土行功法，也把感悟放在地裂山崩等等暴烈景象上。

修炼火行功法的更不用说！

印象里极少有老成持重的弟子，燕、陈两人不想同他做口舌之争，都把想法埋在内心，没有讲出。

迅剑术配合刳山剑诀，霍建雄御使飞剑千变万化，却始终攻不进对面矮小老僧金杖笼罩范围。

桑托金杖笼罩范围渐渐扩大。

金刚杖所及，霍建雄身法飞剑都慢了下来。

“破法！这是破法！”祖高歌开口叫破。

余下诸人观战不语。

雪域佛门修持同龙山五派等等道门源流都有不同，不过修行到相应境界，同样可以生出类似道门的能力。

以修为论，桑托老僧大致相当于道门甘露境的悟道阶段。金刚杖所到之处，诸般法术都受他领悟的“法则”制约。

雪域佛门多门神通，到了这个阶段，都能领悟出桑托老僧掌握的规则。

这种规则他们自己叫做“降魔”，道门通常称之为“破法”。除了雪域佛门本宗，其余佛道功法都会受到克制，极其霸道！

本来若是双方境界相当，只能形成互耗。可是偏偏霍建雄还只处于甘露中期，演法阶段，对天地规则领悟不及桑托。迅剑术，和由迅剑术精髓领悟而来的速度加成，在桑托金刚杖前消于无形。

快若惊风的剑法到了挥舞金刚杖的年老番僧身前，速度削减，变得平平常常。

褪去速度加成，霍建雄的剑术威力大减。

“嘿嘿！”祖高歌冷笑道：“传言狂风剑霍建雄是我们五派同辈弟子中，目前的第一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狂风剑，名过其实！刳山剑诀，不过如此！”

燕、陈两人微微皱眉，都觉得祖高歌此言不妥。不过他二人都不是刳山宗弟子，懒得和祖高歌争吵，闻言只是微微皱眉，当做没有听见。

站在几人前方的戚南晴身姿没有任何变化，充耳不闻。

三人后方左右两侧，两名压阵的世家修士相视一眼，嘴角微微翘起，似乎乐于见到艮离山后辈弟子向刳山宗出言不逊。

诸人都不搭话，祖高歌越发狂傲，不断点评霍建雄御剑缺陷。

声音越来越高，用词越发严厉。

正当他志得意满，说得高兴时候，地面传来一个沙哑声音：“谁说刳山剑诀不过如此！”

祖高歌脸上表情停顿。

左右两边，陈兴、燕凯安已经抢上前去，扶住摇晃站起的李烆古。

“李师兄醒了！”

“师兄怎么不多运功调息一会，养神恢复？”

李烆古摆手道：“‘散魂荡魄’造成的伤势不是一天两天养得好的。霍师兄救我性命，不看完这一场，我心不安！”

虽是脸色苍白，虚弱无力，被他目光瞪视，祖高歌还是心惊肉跳，一阵胆寒。旋即又安慰自己：“不过是个刳山宗真传！别说重伤过后，还能不能维持在门派里的地位，即使恢复全盛，又岂能管到艮离山来？”

想到这里，胆气复壮。

前方窈窕身影翩然转动，戚南晴回首向李烆古颔首致意。

两人寒暄几句，李烆古没再和祖高歌纠缠，沙哑着喉咙，中气虚弱的说：“霍师兄半途转修，对刳山剑诀理解有误在所难免。刳山剑诀不是离了‘快’就一无是处，也不是除了‘红花初绽雪花繁’，就别无精妙！”

“霍师兄，云海荡潏转铁索横江！”

半路拜入刳山门下，同年纪小了四五十岁的儿孙辈小朋友，排在同一辈分。霍建雄跟同样辈分，名义上的师兄弟们，交情都不怎样。

这一辈三名真传，跟他更只是见面点头的私人交情。

稍稍犹豫，时机已经错过。

“霍师兄！”李烆古加重语气又唤了一声，这次没有报出剑式名称，只是说了一些剑理。

声音传进耳中，似乎很有道理。

“他真传我记名，终究是要给他几分面子！”

他修为年纪远超同样辈分的师兄弟们，当初拜入刳山，一半是为了让刳山宗有个名正言顺的干预理由；另一半则相当于投名状。

转修刳山功法，即使仍然能够勇猛精进，日后也是刳山宗的高手，而不是尨氽江霍家的高手。

在称呼上得了个特例。

除了同辈弟子里的真传之首以外，谁都要称呼他声“师兄”。

早年张焚等人修为低微时候，霍建雄还可以仗着修为年纪，对这些小屁孩师兄弟们不假辞色。随着这一代刳山弟子逐渐成长，他也不得不考虑将来。

花了数十年时间才将霍家功法在身体里留下的痕迹，清除得七七八八，年龄也到了将近百岁。

将近百岁才是甘露中期修为，丹田仅得一个气旋。

当年的霍家天才早已泯然众人矣！

不说面对同样辈分的真传弟子，这一代的内门弟子，也很可能在不算太久的将来，追赶上他的修为。

年龄增长，心气也没有过去高。

两相结合，霍建雄心中傲气仍在，却也将李烆古的指点听了进去。

“咦？”按照李烆古指点的剑理，他的刳山剑诀确实大有改善，也不再局限于“红花初绽雪花繁”一式。

失去速度上的优势掩盖，他的刳山剑诀在桑托金刚杖下仍能稳得住局面。

铮、铮，比常规刳山雄黄剑粗壮了一圈的飞剑接触到杖头上怒目狰狞的金刚，空中拉出一道火光。

霍建雄高飞转折，伸手握回剑柄。

论修为是他高，论起对刳山剑诀的理解，却是李烆古更为精通。

得到李烆古指点，确实对他大有裨益。

可惜，面对善结寺的老僧桑托还是有所不足。

两人战圈早已扩张到大半个野林集，霍建雄始终处于下风挣扎。

终于，硬修为的不足让他陷入危机。

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续响起。

迫不得已，霍建雄不得不放弃御剑的方式，改为用手直接握剑，增强剑式威力。

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风险。

剑杖相交，又闪出一蓬火花。霍建雄身形一晃，抽身后退。

戚南晴微微颦眉，一对烟黛似的修眉聚拢一处。到这时候，谁都看得出来，霍建雄似安实危，表面还可以维持的形势底下是岌岌可危。现在还没认输，也只是憋着心中一口不屈傲气，全面落入下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是输在剑诀杖法，由本命神通衍生出来的“快”属性加成，被“破法”全面克制，无力挣脱，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此时挣扎，也只仿佛落入蛛网的飞虫。

一切都是徒劳！

戚南晴举起右手，衣袖落下。洁白晶莹的雪臂皓腕上，一只五光十色，像是各色玻璃拼接在一起，制成的手镯，光华闪耀。

“万老，劳烦您出手接应一下，好让霍师兄安然退下。”

龙山五派诸人身后两人之中，那名须发皆白，显得十分苍老的道人哈哈一笑，答应道：“好久没有活动筋骨，这小和尚就交给我吧！”

戚南晴转身敛衽：“有劳万老！”

苍老道人微微点头，踏步上前，越过戚南晴，站定脚步，轻咳一声。

野林集阵法封闭空间内部，电光缭绕，雷声隆隆，霹雳划破长空。

一声轻咳竟然化作一道闪电，从穹顶闪烁的电光中飞出，笔直劈向桑托和尚。

桑托金刚禅杖竖起格挡。

面对霍建雄时万试万灵的“破法”加成，面对一声轻咳化作的闪电，竟然没起多大效果。

电力集中到杖头金刚，顺着金刚杖传递到桑托和尚身上。

他猝不及防，大喝一声，身体一阵颤抖，散发出轻微的焦糊味道。

总算他由本身神通上溯领悟的“降魔”，多少还是发挥了些功效。加上百多年苦练的佛门金刚身，伤势还在可控范围。

挨了一道闪电的老僧放弃霍建雄，挺直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金刚禅杖直指须发皆白的苍老道人，口宣一声佛号，道：“老施主高姓大名，可是下定决心要趟这道浑水了？须知大雪山灵鹫寺以下，雪域千山万寺具是一体。老施主自身不惧，就不为家人多考虑几分吗？”

他虽然不甚精通俗务，不过年老成精，有些事情总还看得明白。一看便知，这一道一俗，一个垂垂老矣，一个看上去还处于青壮末梢的两名修士此行是为了戚南晴等人压阵撑腰。

不是散修就是出身世家。

从他们的年岁、修为，还肯自降身份给龙山五派小辈弟子保驾护航来看，世家出身的可能性更大。

一把年纪了，自身进步空间不大，所求无非子孙传承。

桑托一开口就攻心为上。

“呵呵”苍老道人仰天轻笑两声，状若寂寥的道：“一百二十三年前千段山，五十六年以前的古田原，仇怨早已结下，现在改弦易辙，老道可拉不下这个面子！”

“一百二十三年前千段山，五十六年以前的古田原？”桑托心念电转，旋即面色大变道：“你是四面神万鸿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