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二)(1 / 1)

京城南郊一座粗陋的小庙里住进了一尊大佛,悬空寺山门护法法海大师。法海大师佛法精深,自被陈煦逼的破了闭口禅,他就开始讲经传道,听者云集,原本快要关张的小庙香火忽又旺盛起来。香客或听大师宣扬国际人道主义精神,大燕、瓦剌本一家,战争神马的都是浮云;要么拜佛、拜菩萨祈求平安……

法海讲经,最高兴的莫过于寺庙的住持,白天阿弥陀佛,晚上就数银子。世间不是每个和尚都想普度众生,小庙主持胸无大志,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爷,为了存点银子还俗娶婆娘,他恨不得把法海当亲爹供着。好吃好喝伺候着,他就差没给法海擦屁股了。

这天早晨,住持眼巴巴的盼着大师“上工”,法海却告诉他今天有客到。客人的身份当然非同小可,最先造访的是读书人仰慕的大圣人方洪,接着是一男一女联袂而至。

住持不认识这两人,男的相貌堂堂,一身正气;至于他身边的女子,住持从未见过如此超凡脱俗的女人,他忍不住想如果能娶这样的婆娘,就算让他当皇家寺院的住持也会毫不犹豫的还俗。

冯大侠?冯夫人?!住持身在京城,他岂能不知道这对神仙眷侣?尤其他们的儿子、徒儿,那可都是陛下面前的红人。礼多人不怪,住持没敢提什么小庙恕不接待女客之类的话,他客客气气的将两人请到里边……

冯靖夫妇名满天下,然而却没多少人知道冯夫人出身来历。住持有点好奇他夫妇怎么跟法海大师扯上关系,她这个年纪不会求姻缘,如果要求子也应该找观音菩萨啊。住持有点好奇的留意着他们谈话的内容。他们似乎不像表面那般融洽,冯大侠夫妇貌似想说服方大圣暂息干戈。方大圣则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

法海大师宝相庄严,他就仿佛二战期间的中国,放任日本跟俄国在自己的领土上打个不亦乐乎,住持就听法海说了一句话——阿弥陀佛。

住持虽掌管这个小庙,小庙虽小,五脏俱全,琐事一大堆,谁家请做法事。谁家做法事的银子该到账了以及哪家寡妇想请大师看风水什么的,他都得亲自过问。住持再回到法海大师“会客”的房间,冯夫人正与方洪对奕,冯靖技不如妻。他在旁助战,法海大师依旧万事不萦于心的样子,当然,时不时瞟两眼棋局昭示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如果真有人凑趣说一嘴“海哥。杀一盘”,他一准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

和尚要秉持清规戒律,娱乐活动不多,下棋属于最健康的消遣。住持亦是爱棋之人,他不免多看了几眼。冯夫人虽是女流之辈。棋路却是大开大阖,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反观方洪,圣儒君子棋盘上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招损招,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此时棋局已到收官阶段,冯夫人先赢后输,大龙被方洪斩杀的七零八落,冯夫人长叹一声,弃子认负。

“方前辈,国家风雨飘摇,岂不就如这棋局一般?煦儿临危受命,若不能解决后顾之忧,他岂能一心御敌?大燕已经输了一次,那是二十多万条人命的代价,死者已矣,前辈难道不替那些失去儿子的年迈的父母、那失去丈夫的妻子以及那没了父亲的孤儿考虑考虑?大燕经不起再次的失败,一旦真走到这般田地,则国家危矣,民族危矣!”

冯夫人仿佛看到了生灵涂炭的一幕,她双目饱含着热泪,看看面无表情的方洪,她突然挣脱丈夫的手缓缓跪倒在方洪跟前……

冯靖乃铁骨铮铮的汉子,妻子的举动更让他想到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那时他还年轻,也就像澈儿这般年纪,自与妻子私定了终身,迎接他们的就只有悬空寺的追捕。那时妻子已有身孕,一旦被抓回悬空寺,对她最轻的判决也要囚禁终生——悬空寺不承认这种无期徒刑,她们称之为面壁或者修行。

冯靖纵然武功高强,对上悬空寺三大护法,也没有丝毫胜算。当时他已重伤,妻子就这样跪倒在方洪跟前祈求他们饶恕夫君,她甘愿回师门领罪。

然而却不被允许,夫妻两人走投无路,既然生不能同衾,死亦当同穴,两人带着未曾出世的孩儿携手跳进了万丈悬崖……

冯靖像以前那样搀起妻子,他跨前半步挡在妻子跟前,双目紧盯着方洪,一字一顿的说道,“方大圣,冯某敬重内人才叫你一声前辈。我承认你很强,亦承认悬空寺势力遍天下,可你真以为你们足以对抗朝廷?你跟煦儿他们斗下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内人今日委屈求全,她只是不愿看到儿子、徒儿与师门正面冲突,望你好自为之。”

法海大师依旧“阿弥陀佛”,方洪看着冯靖夫妇,他悠悠的说道:“贤伉俪恐怕弄错了,老夫从没有想过要跟朝廷做对,更没想过要跟小辈为难。自始至终都是陈大人招惹老夫,此子飞扬跋扈……”

住持料不到方大圣他们讨论的主角竟是而如今名动天下的陈尚书。出家人四大皆空,最要紧的就是莫谈国事,能不听最好,他悄悄的退出禅房,站在肃杀的秋风里,他耳边依旧回荡着冯靖的声音。

“……煦儿不拘于礼法,有些时候,他也的确心狠手辣,但他绝不是飞扬跋扈之人。如今他掌天下大权,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他有没有做过欺压良善的恶事!”

“关乎令郎受伤一事,你有没有过问过个中情由?法海大师乃得道高人,他不会背后议论小辈是非,冯某夫妇当然也不会背后嚼舌根,但我不得不说,令郎的伤也算他自讨苦吃……”

住持躲到山门来吹秋风,隐隐听着有歌声随风飘过。侧耳倾听,歌声似乎越来越近了。“……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歌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都是热血青年,每个人都吼得声嘶力竭。住持好奇的上前询问,他不仅弄明白了歌词而且还知道了这是兵部陈尚书率先传唱,然后才风靡全城的。这些热血青年热情的说服住持大师应积极的号召庙里的和尚以及隔壁庵堂里的尼姑们拿起武器、走向前线。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

住持一脸和善的说“善哉,善哉”,品着歌词,他忍不住想这位陈大人看起来不俗啊。等等,陈尚书,兵部陈尚书不就是屋里谈论的主角?

住持想想歌词又默默的哼了几句,说的真好,唱起来也果真朗朗上口,怪不得人家能当上兵部尚书呢。住持又想屋里的四位,冯大侠夫妇乃江湖鼎鼎有名的高手,法海大师功夫也不赖,方大圣想必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们真要谈崩了动起手来,拆房什么的都是小事儿,一旦惹怒了陈大人,以他的权力,诬陷法海、方洪投敌叛国,根本不用走刑部、大理寺这些手续,他完全有资格先斩后奏,届时他这住持恐怕也免不了包庇同犯的罪名。

住持决定让他们听听陈煦的歌声,他一个闲人都有热血沸腾的冲动,想来大师、大儒的思想境界肯定不比他差。住持回禅房写下歌词,他端着墨迹未干的纸张走向法海大师房里。还没进门,他就听到了大师那带着禅味的声音。

“……贤伉俪可否告知青檀仙子下落?”

青檀仙子号称悬空寺最杰出的弟子,相比武功,她绝美的容颜更能牵动天下男人的心,住持久闻其名,却无缘一睹仙子庐山真面目,住持引为平生憾事。当然,他也清楚他不可能与仙子有任何交集,即便春梦梦到仙子亦看不到她的脸。

住持回想着那日那难以启齿的春梦,他推门走了进去,奉上“墨宝”并讲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诗词鉴赏,仁者见仁,淫者见淫。冯靖夫妇从那短短几句话看到了少年人的豪情以及精忠报国的决心,他们做长辈的感到欣慰。法海大师与方洪对视,他们看到的野心跟**。“我愿守土复开疆”,他们几乎可以肯定陈煦解决了眼下的危机,他下一步动作恐怕就是踏平草原。

瓦剌的百姓何辜?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

陈煦兴之所致的高歌一曲,他却想不到《精忠报国》的吼生不仅在大燕流传,甚至还传进了也先的牙帐。也先携假皇帝叫开城门、长驱南下的美梦破灭,他着实郁闷了一阵。也先询问喜宁下一步该怎么办。

喜宁第一次用谋以失败告终,为了巩固在也先眼中的分量,对比双方武力,综合他对大燕的了解,得出最终结论——鼓而攻之,一战定乾坤。

也先正是这个想法,他兴奋的问计将安出,接着又说:“听说大燕士气转旺,民谣亦在传唱守土复开疆,看来上次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啊。”

喜宁则很不屑的道,“丞相,这不过是南人虚张声势罢了,奴才在大燕这些年,太了解他们言语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的风格,只要丞相铁骑兵临城下,南人必定献城乞降。”接下来,喜宁又出谋划策道,“丞相可继续派小股骑兵袭扰边镇,大燕守卫不能相顾,必然抽不出兵力增加京城防御,大燕刚损失二十万精兵,京城不过是个空壳子,只要丞相冲破紫荆关,京城金銮殿里那张宝座就是丞相的。”

什么人最可恨?汉奸!怪不得喜宁这家伙断子绝孙呢。早知今日,当初真该多阉他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