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音君子带着子玉来到了诗礼峰,诗礼二字取于孔鲤趋庭受教的掌故,而诗和礼是儒脉中人学道的基础,若是来到这诗礼峰,谁连诗和礼这基本要求都不会,那必定会被长辈训斥。
不久,二人来到一道石质阶梯之前,这阶梯云蒸雾绕,仙气环萦,看起来颇有承接天宇的意味。石阶的两边是悬崖峭壁,鹰隼难渡,要从下往上走,唯有经过石阶。可是这阶梯并不长,子玉数了一下,一共只有九级。
八音君子拉着子玉跨了上去,当子玉跨上第一级石阶的时候,只觉一股强韧而浑厚的力道自脚底传出,瞬间弥漫全身,大有控制全身之意。
子玉不得不急运功力相抗,说也奇怪,功力才刚运出,那股力量就急速褪去,身体又恢复到正常。
所以再往上跨的时候,子玉就先将内力灌注到全身,果然,这样又走了三步,安然无恙。可是他跨强第五级石阶的时候,虽然她提前运了功,可是脚底那股强韧的力道依旧自脚底传来,操控住她全身,使她迈不开脚来。
正无可如何之际,一只温和宽大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肩头,一丝柔润的灵力自手掌传入自己身体内,顿时脚底那股控制自己的力量消失。
子玉见机,立马跟着师尊往上走,快快地走完了余下的几级阶梯。到得顶上时,子玉朝下面看了看,正想问师尊,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八音君子早看出了她心底的疑虑,道:“你刚过的这个石阶叫做‘九垓’,里面蕴有先贤子不语从灵鹫山上取下的‘探身赜’玉粉,此玉粉经‘浩然气’熏染,便可以与儒门功法互相感应,从第一级到第九级,分别对应抟形化气的第一阶到第九阶。而你只练到了第四阶,所以你跨到第五级石阶的时候,便再也难以前进了。”
子玉道:“这座九垓扼此地咽喉,若是别派居心不良之人到了此处,必会因为所修功法而被发现。”
八音君子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指着上面的广场道:“能到达这列仙庭上的人,大部分都是内力修为在抟形化气第九阶‘策良驹’之上的,是我们儒仁门的中坚力量。”
子玉向四周望望,此地的人比别处集合的场所少了许多,并且大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可见能将内力修炼到策良驹一阶是多么费时费力的事情。
二人穿过列仙庭,子玉朝四周望望,四面都是楼阁屋榭,规整划一,造型美轮美奂。而在正前方是一个六层塔状楼阁,第一层的正门上方的牌匾上大书着“圣贤楼阁”几字,这个牌匾的正右方也是一个牌匾,上面写的是“列仙阙”三个字。
小玉知道那便是要去的地方,便跟着师尊走了过去,进入正门,迎面是一个巨大的孔圣人石像和孟子的雕塑,这两尊塑像造型独特,做工精细,极尽雕刻之能事。
再里面的墙壁上并排画着两幅画,右边一副画的是孟母三迁的旧事,左边一副画的是孔子教育儿子的典故。右边和左边各有一句话,成了一对联儿,分别写的是:
迁家常见慈母训
过庭时闻严父吟
在石像书画的两边,各排列着三把交椅。儒门以右为尊,故而右边的第一把交椅上坐着的是掌门文君子,而他的背后站着他的得意徒弟子文。另外两把交椅上坐着的分别是书君子和艺君子,他们背后站着的分别是他们门下最得意的徒弟子书和子艺二人。
左边第一把交椅上坐着的是武君子,其地位仅次于文君子,其背后站着子武。他的下首坐着育人君子,育人君子的背后站着子塾。
八音君子把在座的人打量了一遍,而后神气十足地坐在左边的最后一把交椅上,子玉规规矩矩地站在她的身后。
其余几人看着她师徒二人走进来,不禁相互惊讶地望了望,谁都知道,八音君子座下道术最高的弟子是子音,而此刻八音君子却不带子音,而带着这个才入门三年的小女孩,可见这个小女孩是多么的了得。
瞧了许久,右手第二把交椅上的书君子略带笑意道:“恭喜八音师妹,又收得高徒,成功淘汰了你的大弟子。”
八音君子沉住气,缓缓道:“子音最近在琴技上又有新的领悟,她正在修习新的琴艺,所以我才带子玉来。子玉才入门三年,在君仁天下宾上的造诣自然不如书君子师兄的高徒子书了。”
育人君子转过头,看了看师妹,道:“才入门三年就能被八音师妹相中,想这子玉师侄一定有过人之处。”
八音君子略微一笑,作叹气状,道:“说来,我这徒儿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一个不小心就修炼到了平天下一阶。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这好运气都被育人师兄占尽了,如今也该轮到我这个不争气的师妹身上了。”
“什么,三年修炼到了第四阶,难道这个小女孩是神仙?”此刻众人都带着惊疑地互相望望,心中皆如此想象。
子文子武二人更是将目光转向了子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想从她身上看出点儿什么异样来,可子玉根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身上除了那股特异的气质之外,没有一丁点儿超出常人的地方。
这时,却见子玉缓启丹唇,露出贝齿,徐徐道:“子玉不过一时侥幸,误打误撞,才有了这么点儿成绩,实在没什么可骄傲的地方。倒是六位师尊三年前使大神通为我祛除鬼气,救我性命,这等大恩大德,子玉没齿难忘。子玉以后一定更加努力修道,报答诸位师尊的恩德。”
此语一出,除文君子与武君子外,几位师尊莫不惊怒,惊者:这小玉年纪不大,在众位长辈面前说话极有调理,不露痕迹地为师尊说话的同时,又反将了众人一军,合情合理,教人难以反驳,诸位师尊都自谅没有这等智量;怒者:这一向被人看不起的八音君子竟然有这样一个徒弟,只怕众人以后都没有了高人一等的资本了。
八音君子听到子玉有这番言论,当下笑得合不拢嘴,但她却故意装作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道:“子玉,这诸位师尊都是我的师兄,儒艺精深,师尊我所不及,以后就不要把你的那点儿微末成绩拿出来炫耀,没得让人觉得寒碜。”
子玉轻轻地道了句:“是,师尊,我知道了。”
听着这师徒两人唱双簧,艺君子也有点儿微微恼怒。这艺君子手粗脸黄,大腹便便,全身油光锃亮,还隐隐有油盐酱醋的味道。这也难怪,艺君子本就是火夫出身,一手饭菜做得极好,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竟然从切菜做饭之中悟出一套修道法门,练就一身不凡武功,晋升为儒仁门六君子之一的艺君子。所谓艺,自然是指厨艺了。
艺君子抹嘴一笑,颇有深意地道:“不知道八音师妹还记不记得‘厨料六谶’?”
说起厨料六谶,就不得不提一下艺君子的师弟子庖,此人也是火夫出身,但极富天秉,远胜艺君子。不料此人却不爱名利,只钟情于卜相医卦,他自柴米油盐酱醋之中悟出一套算卦的技艺,所算出的乩语极准。
八音君子一听,本还高兴得意的神情一下子就蔫了下来,怒意渐起,道:“艺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育人君子见机,立马接上口,道:“大之所损非福兮,引火烧身因珠玑。类人良犬出异族,入我门来惹潮汐。”念完乩语诗句,他微微停顿了少时,才微作惊讶状,道:“八音师妹,恕我驽钝,能不能把这首乩语诗给我解释一下。”
八音君子狠狠一跺脚,瞬时,大地仿佛都在震颤,她道:“子庖师兄已经逝世多年,你这么说,难道是想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