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说书人(1)(1 / 1)

子武几人一路北上,停在了离儒山三百里外的隐贤古镇,几人找了一家依山临水的客栈。

这家客栈规模虽大,但里里外外的一应陈设却极为简朴,毫不奢华。几人自是明白,隐贤古镇道通南北,势扼东西,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往往有修道之人前来投宿,这些人花钱大方,深得客栈老板的喜爱。

而修道中人大多讲究“去奢从雅,舍华归真”,是以这客栈老板投其所好,将客栈一应家具从简而设,但卫生与食样却做得极好。因此,这家客栈的生意越做越好,如今倒成了这个大镇里最大最好的一家客栈了。

客栈大门上方挂着一块朱漆描金牌匾,其上书着“谪仙客栈”四个秦隶大字。进入大门,是一间阔大的房子,陈列着上百张木桌,此刻将近有一大半的桌子都是空着的。

几人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要了几样小菜,一壶这家客栈的招牌酒——谪仙酿。

子音将小玉放下,为几人各斟了一杯酒,也没有敬别人之意,自己就先喝了,咂了咂嘴,道:“这家客栈的谪仙酿做得可是越来越好了,不仅入口香,还透杯醇,的确是酒中珍品。”

子塾喝了一口闷酒,道:“子文子艺子书三位师弟明明说望月之日便来这谪仙客栈与我们会合的,今日都是既望之期了,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见着,这仨也太不讲信用了,回来之后,我得好好训斥他们一番。”

子武道:“我看他们定是路上有事耽搁了,我们还是在这儿等等他们,好一起回去向诸位师尊复命。”

子音看了看师弟放在桌子上的宝剑,遂想起前事,道:“子武师弟,你说剑妖公子拿着我们儒仁门的宝剑,咱们为什么不抢回来呢?”

子武道:“剑妖公子是何许人也,想当年他独闯声势浩大的龙虎门,杀死龙虎门人过万,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江湖上谁不惧怕,有道是‘宁可得罪秦广王,也不得罪剑妖公子’。我们还没搞清其中缘由,先别去招惹人家,免得以后……”

子音弯了弯嘴角,打断了他,道:“不意我们神通广大的子武师弟也有怕人的时候。”

子武暗瞥了他一眼,不去理她那副小女人样,接着道:“以我们的能耐都拿不到那万年人参,可那个人小艺微的孩子却轻而易举地拿到了,这中间的奥秘究竟在何处?”

子塾道:“他一个萝卜头大的孩子,只不过走狗屎运罢了!”

子音叹了口气,道:“那可不一定,他可是御龙谷的小少爷,与一般孩童不可同日而语。你们发现没有,他的眼睛会发出一种淡得出奇的蓝色光芒,你们说那是……唉,这一次我们去古井村算是去凑了一场热闹,连半根毛也没捞上。”

“无欲镜!”说话的是身心俱疲的小玉,她说完这一句,就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子音一听,立马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无欲镜?那是什么玩意儿?”说完,她把目光转向了两位同门,可是子塾子武也是一脸茫然,显然是听都没听说过这玩意儿。

小玉又勉强打起精神来,道:“我是听长老们这样说的,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子武道:“好了,不说了,专心吃饭吧。”

几人便不再说话,转眼酒食罄尽,杯盘皆空。几人又把云渊云卿两弟兄的事情说了一遍,斟酌其中隐情,却仍毫无头绪。

子武道:“这几日奔波劳累,我想大家都累了,我们到屋里歇息吧,顺便等子文师兄几人回来。”

子音伸了个懒腰,抱起小玉,道:“子武师弟说了这么多话,就这句最正确了。啊……我早就想休息了。”

几人正迈步往屋里走,只听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似醉似醒道:“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想东方朔当年……这则典故约摸就是谪仙最早的出处。”这声音背后是弦子的声音,响亮而厚重。两种声音相得益彰,互增气势。

几人转头一看,是两个年轻男子,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一身白衣,但衣服肮脏,染上了许多污点,另外还打了补丁,像个穷酸书生,正是那个说书的。而另一个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粗布衣服,手抱一把半新旧的三弦。

子武把二人打量了一眼,虽觉这说书的知识渊博,但一想这世上怀才不遇的文人到处皆是,便也没有多加理睬,迈步欲走。

岂料这白衣说书的眼眸一动,对那个小男孩道:“发财的机会来了。”说着,便摇摇晃晃地朝几人走去。

那小男孩小声说了句:“祖爷爷,这几个人可不好惹,咱们还是另谋财路吧。”说完就去抓那白衣男子的衣服,孰料那白衣男子动如脱兔,甚是敏捷,小男孩抓了个空。

那白衣男子的左脚被桌腿一钩,整个人摔倒在地,正好堵住了几人的去路。

子音没好气地看着他,若非看他喝醉了,可真要从他身上踩过去。

几人便绕开他,才走几步,那白衣男子醉醺醺地道:“如果我没看错,几位应该是儒仁门下之人?”

子音随随便便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却也不觉得这穷书生有多么见多识广。

岂料那白衣男子道:“几位面色丰腴,白中显韧,又兼龙形虎步,吐纳时浩然天成,行止间以礼自缚,必是因为修习了儒门秘术——君仁天下宾的缘故。”

“哦?”子武大为惊愕,没想到一个说书的竟然知道这么多,这已经超越了一个平常知识分子的界限,他忍不住转过了头,问道,“不知道这位仁兄还知道什么?”子武对他已起了敬重之心,把这称谓改做了仁兄。

那白衣男子又喝了一口酒,似醉似醒地道:“天上的我不知道,地下的我全知道。”

子音一听有意思,问道:“那你看我们三人以后的修行高低如何?”

那白衣男子略微沉吟了一下,眼珠狡黠地动了动,道:“那我先说说你们目前的修行高低,若是我说得对,你们再问以后的修行不迟。”

几人一听有理,便道:“那你说说看。”

那白衣男子把三人打量了一番,道:“依我看,这位拿剑的兄台心智坚韧,慧根天成,更兼心地善良,智虑忠纯,他在君仁天下宾上的修为恐怕早已超越了你们两位。”

子音听到这些,心中自是大大的不乐意,但又无法否认这个事实,便问道:“那你看我和子塾师兄目前的修为高低呢?”

那白衣男子道:“这位拿戒尺的兄台虽然在智识上差你一等,修道的天赋也不如你,但他心胸开阔,为人光风霁月,怀善弃恶,以后天之长补先天之短。我想你们两个的修为,嘿嘿,也就半斤八两吧。”

子音一听这话,倒像是说她小肚鸡肠不善良一样,当下道:“这修道跟个人心肠品质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是诳我们的吧?”

那白衣男子道:“别的门派我不敢说,但你们儒道嘛,呵呵,你仔细品味一下君仁天下宾几个字的含义。”他顿了顿,又道:“这君仁天下宾几字,无非是说以仁心悟道,以仁术服众。所以,这修行跟品性有很大的关系。”

子音还待反驳,子武立马阻止了她,道:“还望仁兄说一下我们往后的修行情况。”

那白衣男子面有豫色,道:“这是天机!”

子音看他要耍赖,厉声道:“什么天机,我看你是耍我们。”

子武也道:“仁兄就不要卖关子了,请明示吧。”

那白衣男子笑了笑,道:“天机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他做了一个要钱的动作。

子音大怒,捏起拳头,道:“要不要我给你几拳?”

子武略一思索,想这家伙好厉害,一开始就把我们给绕到圈子里去了,都是为了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