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知客厅,酒剑仙安顿好剑神,便去裙钗居找妻子做饭。晓雪正在教云卿内功心法,一看到酒剑仙,便没好气地道:“不是说了,不许你踏进裙钗居一步嘛?”
酒剑仙赶忙陪一个笑脸,低声下气地道:“晓雪,今天有剑神前辈在,你就不能给我几分薄面,给剑神前辈做几个拿手小菜嘛?”
晓雪道:“你不也当着剑神前辈不给我薄面嘛,我这是以牙还牙,你自己找你的徒弟做饭去。”
酒剑仙涎皮赖脸地道:“我徒弟做茶饭的本事要赶得上你的十分之一,我也就不劳烦你了。”
晓雪依旧道:“你当我是你养的狗啊,你用得着的时候就哄一哄,用不着就一脚踢开。”
酒剑仙看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死都不会改变,便拉下脸来,怒哼一声,走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道:“臭婆娘……”
骂词还没骂完,只见一个花盆扔了出来,差点儿砸到他。酒剑仙见状,一连骂了三个臭婆娘,并快快的退了出去。
没办法,酒剑仙只得叫自己的徒弟小礼做了一顿饭,将就着招呼剑神。吃饭期间,酒剑仙觉得这菜做得有盐无味,有的菜甚至烧糊了,肉也炒得稀里糊涂,甚是难吃,好在剑神并没有品评饭菜的优良。酒剑仙只得连连向剑神斟酒,劝他饮酒,并问这酒如何。剑神也连连夸这酒好,至于饭菜如何,二人始终不提。
吃罢饭菜,歇息了一夜,剑神就要告辞,说自己有约要赴,过一两日再来拜访剑之谷。酒剑仙也并没有挽留,只道:“剑神老兄别忘了答允小徒的事。”
剑神点了点头,御剑而去。
剑神御剑而去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膜佛崖。
逍遥窟主早已在佛川之上等候,见到一川碧水上溯,缓缓睁开眼,看着剑神,惊愕道:“剑神前辈去而复反,这是何意?”
剑神大笑三声,道:“令徒一剑双划,化为金乌,这不正是要我两日后再来此处嘛。你如此反问我,是嘲笑我是睁眼的瞎子吗?”
逍遥窟主笑道:“不敢,不敢。我早说过前辈若是对劣徒的剑法有意,可随时来赐教。”
剑神想起酒剑仙说过的话,便问道:“据传,令徒所执仙剑乃早时剑之谷的前辈剑魔的配剑——银魄,他能操纵此剑,说明剑魔前辈还尚在人世,逍遥窟主能否让我见一见他,向他讨教几招剑技。”
逍遥窟主冷笑几声,道:“前辈既然对银魄神剑如此感兴趣,那我就叫劣徒陪前辈练练手。”
话甫毕,斜刺里一把天外飞剑激射而来,剑上白芒如冷月初升,流光四泻。剑神反应虽快,但拔剑之时飞剑已然悄至,自己运力未满,两剑撞上之时,银魄之上丰沛的力道顿时把自己撞得老远。
剑神一边后退,一边卸力,待得退到四十五步的时候,他已经将对手的劲力卸得差不多了,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多倒退了一步。
“这一剑叫‘泻月流星’,前辈觉得如何?”说话的是在一旁操纵局面的逍遥窟主。
“下一剑将是‘晚霞迎月’,前辈可要小心了?”
一语毕,余六气倒灌真力,银魄神剑在身前大泛奇彩,将佛川之水映得五颜六色。
剑神素来知道剑招的名字往往暗示着剑招的走向,这招晚霞迎月四字要点全在一个“迎”字,当下长剑后负,缤纷剑气凝结于背后,满以为足以挡住这一招。
可谁料余六气却没有将剑气聚集于剑神后背,而是人剑为一,流水般直扑而去,这一剑之威,较第一剑又不知道强了多少。
剑神所料有误,虽急忙变招,但终究不敌余六气势满力足,经大力弹震之下,倒退了八十一步。
“这一招明明是‘朝霞别月’,逍遥窟主,你也会使这种欺诈手段。”剑神虽被对方力量击退,但毕竟根基深厚,当下不急不徐地道。
逍遥窟主哈哈大笑,道:“兵法有之曰‘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我这么做不过是遵循古训行事罢了。”
“哼哼!”剑神冷眼相看,道,“古训?你可曾听古语说‘君子用典,近贤远佞;小人用典,邪视妄听’。逍遥窟主,你倒是觉得自己是小人呢,还是君子?”
逍遥窟主神情微微变得凶狠,道:“无稽之谈,徒争无益。余六气,你就拿出几招顺手的,给剑神前辈开开眼。”
“开开眼?”剑神自思:此话莫非是说我见识短浅,自己对于剑道的了解,武林中少有人及,自出道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嘲笑自己见识短浅,当下不禁有几分愠怒,道;“那就看逍遥窟主有没有让我开眼的本事了?”
逍遥窟主负手而立,只是以目光冷冷看着余六气。剑神自是看出了其中关窍,知道只要让逍遥窟主誊不出空来操控余六气,这场决斗自是只限于自己与逍遥窟主。可剑神一心追求剑道,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识一下传闻中的银魄神剑,就算要负伤而回,那也是非常值得了。
余六气目光无神,长剑横于身前,另一只手五指并拢,以掌为刃,在银魄神剑之上连砍十下,顿时银魄神剑碎为银粉,散于空中。
“这是……?”剑神忍不住好奇,自问道。
银粉在空中游荡,细微而轻灵,如同无物。
转瞬间,剑神发觉紫锷之上布满了白色的斑点,这些斑点发出微微的光芒,紫锷之中的紫色剑芒被覆于其上的白色斑点缓缓带出,并且,这些白色斑点以紫锷为媒,隐隐有吸取剑神体内的内力的意思。
剑神情知不妙,潜运真气,浑浑真力灌入剑中,顿时紫锷之上紫色剑芒大盛,瞬间把覆于其上的白色斑点全数逼散。
可孰料逼散出去的白色斑点在离开紫锷的那瞬间,竟以神鬼不知的手段将紫锷之上大部分剑势吸取了出去。
而后,空气中的银粉迅速聚集到余六气的手中,渐渐幻化出一把剑,正是银魄神剑。
紫色剑势在银魄神剑之上凝聚,变作放大了成千上万倍的强劲剑气,反冲向剑神。
这一瞬之间,剑神已察觉出其中堂奥,道:“化有为无,无中生有!确有其妙,但仍旧不能败我。”
剑神自思:余六气这一招乃是取彼之能以攻彼,可紫锷素来守不足而攻有余,所以绝不可以硬碰硬。
剑神提剑急撤,身形飘忽,左右闪躲。而他背后,银魄神剑紧追不舍,剑气上下拦阻,情况岌岌可危。
剑神想:这样一味闪躲,若是传了出去,于自己的名声无益。正想回剑反击,突然看到逍遥窟主在那里似是很得意。剑神计上心头,遂闪动身形,如惊翎翻空,直朝逍遥窟主而去。
眼看就要逼近逍遥窟主,剑神急速拐弯儿,意欲让逍遥窟主自受其害。
可逍遥窟主也不傻,见到剑神朝自己冲来,便双掌互叠,瞬间周身火焰四起,映红了江水。
剑神纵身上跃,孰料上方忽然火焰蒸腾,拦住了去路。剑神知道自己这一招是把自己害了,便寻找间隙脱身。
这短短的一瞬间,银魄与火焰同时大涨威能,将剑神困在垓心。
剑神见无所逃遁,唯有豁命一搏。当即双指一弹紫锷,紫色灵光满泛,从银芒白光之中透射出来。
一声巨响,包围圈被炸出了一个大洞来,剑神见隙,步若惊风,急急掠出。但背后不知何时被印上了一道掌印,待他站稳时,嘴角涌出了几滴鲜血。
“不愧是剑神,能在我师徒二人的合力攻击下逃生,真是不简单啊。”逍遥窟主笑意盈盈地道。
剑神揩去了嘴角的鲜血,冷冷斜视逍遥窟主,道:“我期待的是你的至高一剑。”
“哈哈哈……”逍遥窟主的眼睛里满是得意之色,道,“余六气,既然剑神前辈如此赏识你,那你就拿出你的看家本领让前辈指……教……指……教。”逍遥窟主专门把两个指教二字拖长,并放大了声音,言语中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但剑神对此却并不在意,一双眼紧紧盯着余六气。只见他将神剑插入水中,顿时水底气泡汩汩涌出。
神剑之下,一团银色光团逐渐从水底缓缓上升,并且还散发着气流,将水面激开一圈又一圈波纹。随着光团上升的高度增加,散发的气流也越来越强。待得光团上升到水面,整个佛川之水如同一锅滚沸的油汤。
当那个光团接触到银魄神剑剑尖之时,立时变大了千万倍,将整个佛川,甚至佛川半里之内的平面都覆盖了下来。
一时间,剑神、余六气和逍遥窟主都身处在光团之内,在万千豪光之中,三人就像月亮上的一个小小斑点。
但听剑神哈哈大笑,道:“不错,这才是我剑神追求的剑境!”说话间,一星紫光从白芒中显现了出来,虽然微弱,但无论白芒如何强盛,都无法将其掩盖。
又闻逍遥窟主指挥余六气道:“以月为引,借日返曌。”
瞬间,银魄神剑带起水底的月影浮出水面,那月影宛如一面洁净无瑕的镜子。
天上日光煌煌,照在月影之上。霎眼间,月影将日光发散开去,化作密密麻麻的剑气,一波波向外荡漾开去。
剑神急忙以剑为盾,将一波波剑气悉数拦截了下来。但一来这种打法不是长久之计,二来这剑气戾气过重,每接一剑耗劲过巨。这样下去,非得力尽气竭不可。于是,他一边阻挡剑气,一边寻找破绽。他看到月影所发剑气乃日光逼使,若欲破除这一剑,不如将日光遮掩住。
心中一定计,他连忙以剑画了三个剑印,连推出去,将身前两丈之内的剑气尽数抵毁。趁着间隙,他掠上高空,以剑开印。顿时,空中一面紫色巨印将朗朗日光遮掩了下来。
这一招果然管用,纷纭剑气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一分分弱了下来,到最后再也难以为继,不攻自破。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水底的月影迅速缩小,变作一个白点儿,泫然上升,汇入银魄神剑之中。
遽然,银魄神剑变成一把超级大的巨剑,荧荧白光照彻天地,看那样子,足以毁灭天地。
剑神仰天大笑,道:“吾引九天厉雷,敬你此招!”忽然,万里晴空之下,一道闪电自半空划下,聚集在紫锷剑端,紧接着一记落雷在余六气与剑神之间炸响。
剑神这一剑引天地威能为己用,余六气如何能敌,瞬间被厉雷炸得斜飞了出去,银魄神剑脱手而出。
但就在剑神惊愕于这一剑的威力,而没有回过神的时候,逍遥窟主早已掠在他的身后,并指为掌,掌中厉火腾腾,迅速拍在剑神的背上。
瞬间,一道红色掌印刻在剑神背后。剑神身体微微动了几下,便松散了下去。整个人,连带着紫锷神剑,落叶般落到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