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佛在光明上国,与大比丘众百二十人聚,并不动自在明尊而共围绕,尔时世尊,宣光明正之法,有阿纳国比丘言世有豺狼虎豹,食人乱世,请世尊佛光普渡众生,佛拈花不语,以目视众比丘,当是时,有花户国比丘,长风国罗汉,诵经身起,曰慈悲心事,世尊不语,唯明尊大笑,持刀而起,为火为山,世尊大悦,讲光明正之法,曰不为霹雳,不为慈悲,怒火,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作礼而去。”
等着这九苍寺左近的人声渐渐小了些,那台上的老僧便先讲了一段经,然后长袖舞动间,坐在一侧的白木便接了过来,正色说道:“各位法师居士并我白衣信众,扶难法师今日所诵,乃是我九苍寺不传之宝大光明经,世尊如来有言,不以霹雳手段,不显菩萨心肠,世间多豪强巨蠹,率兽食人,我不动明王众念大光明经,持大光明经,长鞭宇内,救世于水火,所积恶者,为善也,所积善者,福泽也,福泽者,心之浩然之气也,只要心中有此浩然之气,那么,这世间的善恶便在我一心之间,我以不动明王之光明为名,所做恶者,止恶也,积善也,无咎也。”[bsp; “何为善恶?”白木停歇之间,身侧又有一黑矮僧人出列,朗声说道:“今天这里有一个人,心中没有丝毫公德,走路之时,无视红灯,横穿公路,此人即为恶,今天这里又有一人,开着小车,在绿灯的时候,看到了横穿公路,闯过红灯的这个人,毫不停息将这人撞飞,此人,便是为善,所为的,便是用这血的例子警醒世间!”
“这,这便是杀人佛经吗?”黑矮僧人的这番话着实惊的不少人张大了嘴,然而无一例外的,这些人都是些身穿各色衣装的游客或者闲人,当然,其中还有一个朱九九,她目瞪口呆的望着台上那侃侃而言的黑矮僧人,喃喃的自言自语道:“这,这家伙是疯了吧?怎么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
“张德利,老爷子身边得力的弟子之一,是个一直想要做大事的人,只可惜志大才疏,本事不过一般,大事糊涂,小事却是聪明。”贺旗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道:“这种话,听得多了,自然也不会当成什么,惊世骇俗的那些,以前在这九苍寺里,我不知道听了多少。”
“可是这种话,也有人相信吗?”朱九九转眼看了一眼左近那些白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而起,即便是在那掺了迷药的檀香散去之后,那些白衣脸上的狂热也不曾减弱半分,这种力量,无疑,是可怕的。
“活在这个世上,需要一个借口。”贺旗微微摇头道:“做了错事,难免良心有些不安,但是,有了这杀人佛经,一切,就变的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了,我坑害了人家的钱财,大可以说,我之所以这么做,正是因为我心中怀有光明,生怕他有了这钱财之后,为非作歹,不知节俭,所做的恶事,正是天大的善事,这样一来,不管什么样的错误,都是正确的,这种话,开始的时候都会觉得荒谬,可久而久之,就会奉之若宝,这便是所谓的洗脑,众口铄金,一句谎言重复的久了,就成了真理,更何况,这句话,的确很有道理。”
“道理?明明是歪理邪说!”朱九九愤怒的瞪着眼睛低吼道:“他凭什么,凭什么用这样那样的道理,来蛊惑我们,而且这些道理,这些道理,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他教我行善良知,却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讲什么杀人佛经,坏人良心!”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你的那位先生,我的那位叔爷,本来就是个矛盾的人,他活在这世上的标准,不过是在他认为对的时候去做那些他认为对的事情,虽然这种标准,有些像我,但不同的是,他这种人,总是在做些截然相反的事情,然后一本正经的告诉我们这些旁观者,矛是对的,那盾也是对的。”贺旗微微叹息道:“所以,如果你需要一个答案的话,或许,这便是最好的解释,即便是他本人在这里,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说出相同的话,教你良知,是对的,让他们杀人行善,也是对的,或者说,杀人,本身便是一种良知,所谓的杀人,正是为了警醒那些同样的人,让他们,幡然悔悟。”
“幡然悔悟…”朱九九默默的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莲台上那静坐微笑的老僧,脑海中电影一般的闪过了那些相遇的日子,终究是叹息一声,不再多说,而此时的莲台之上,又走出一人,这人虽然是个满脸横肉的僧人,然而木木呐呐的样子,却又让人觉得,这家伙,其实好欺负的很。
“前进,前进,不择手段的前进!”然而这莽汉僧人一张嘴,朱九九就立时换了个想法,虽然说不上什么口吐莲花般的技巧,但声音之洪亮如雷,信心之理直气壮,都是让人为之动容的,这句话一喊出来,左近的白衣便一起跟着叫起了口号,又是一片声震云霄,直到那莽汉摆了摆手,众人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我们活在一个没有光明的世界里,这世界伸手不见五指!”莽汉僧人长袖一挥,手中多了个黑色的头巾,片刻间就包住了一双眼睛,只露个光头皮在外面冒着油光,然后毫不停息的大跨步直直的往那莲台边缘走了过去,众人在莲台下面看的真切,见那莽汉僧人一脚踏空在边际之间,不由的齐齐喊叫了起来,有的在喊你要掉下来了,有的则一声我的妈啊,还有胆小的已经捂住了眼睛,然而那莽汉走的极快,不等他们合上指缝,那莽汉和尚已经一脚踏出了莲台,口中还大喝着号子,说什么:“前进,前进,即便是黑暗,也要义无反顾的前进!”
“他,他怎么没掉下来…”然而就当朱九九屏住呼吸紧张的几乎要抓破贺旗的掌心的时候,那莽汉居然凭空立在了那莲台外的虚空之中,蒙着眼睛不住的大喊大叫着:“世人之所以愚昧,正是因为失去了前进的信念,在苦难面前丧失了勇气,改变命运,我们唯有,前进,前进,不择手段的前进!”
“阿弥陀佛!”
“我的娘啊!”
这突如其来的愕然景象顿时惊起了一片呼声,先是那些围观的游客和闲人,紧接着,白衣之中,不少人已经念着佛号俯下了身去,而另外一部分人则莫名的挥舞着手臂,高叫起了号子,学着那莽汉的样子叫起了:“前进,前进,改变命运!”
鼎沸的人声让朱九九不由的皱紧了眉头,指了指那在虚空中活蹦乱跳的莽汉,对着贺旗嚷道:“光天化日之下,这家伙是吊了威压吗,怎么看不出来?”
“这天气,吊威亚的确是会被拆穿的。”贺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当头的太阳,虽然毒辣辣的刺痛了每双抬头向上看的眼睛,然而闪烁的阳光同样让可能存在的威压无处匿形,要知道,所谓的威压,不过就是钢丝而已,这种阳光灿烂的日子,光照在钢丝上,可是会反光的,只不过,总有别的办法,所谓骗术一道,玩的也只是个新鲜而已,所以贺旗轻轻的笑了笑,指了指那叫嚷着的莽汉,压着嗓子对朱九九介绍道:“这人,叫马成空,也是老爷子的门人,虽然看上去很简单,但,人是不能够貌相的,这一点,你要记得。”
“不是威压是什么,还有,我怎么觉得,这马成空用的办法,像是那些卖保险的啊,这些白衣,到底算是什么,为什么如此奇怪,一会大念口号,一会阿弥陀佛,简直,简直古怪到了极点!”
“人的视觉会欺骗人的感觉,不过是个精巧的布局魔术而已,马成空可不敢走的太远,这样的高度,即便是皮厚肉糙,摔下来也是要难过一阵子的,然而如果不是这莲台有五层楼这样高耸,马成空的把戏早就被揭穿了,那僧袍,似乎大了一点啊。”
贺旗笑了笑,又说道:“至于这些白衣,本来就是些用不同办法培养出来的人,起先老爷子跑到广西学了一阵子传销,觉得这种办法最是有效,跑回来之后,就开始照这样子组织了一票人,便是那些喊着改变命运的了,之后自然就是变了主意,开始弄出些神迹来传教,还有一批,则是靠着传授骗术,其他的,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所以才有这么个局面,说起来,他能这样大方的扔给我这么多人来玩这场游戏,未尝不是觉得,这些人,或许更加偏执一些,从另外的角度来说,这些人,除了有一颗愚昧而容易被愚弄的心之外,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没有用的家伙,拿来做做游戏倒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种人,对于他,更本当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