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九推开房间大门的时候,贺旗正在皱着眉头盯着桌子上的几张照片,她走近了透过好奇的一瞥,只见除了那几张照片外,还有许多打印出来的资料,这让她有些惊讶的轻叹了出来:“一个早上就整理出这么多东西,你的效率未免也太高了一点。”
“这里的早餐怎么样?难得有机会早起一次,可不能浪费。”贺旗抬起头来笑了笑,说道:“这些东西是杨志送来的,我可没这么高效,听那录音就已经头大如斗了。”
“有些腻。”朱九九淡淡一笑,她可不打算告诉贺旗那张餐劵已经被她随手塞进了咖啡厅的垃圾桶,转而问道:“有什么发现?”
“很有意思。”贺旗笑道:“潘阆在晋中的人脉得益于他和副市长卢俊星的良好关系,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给卢俊星这个面子,所以潘阆最近过的不太好,粮食局下属有几个大仓库要进行维修,他很想拿下这个工程,但粮食局局长戴维和却拿了钱不办事,一直推脱,打算将这件事交给自己人去做,卢俊星和潘阆一直在找拿下戴维和的机会,不得不说潘阆此人的确有些本事,已经查到了不少东西,这几年国库里的粮食被戴维和弄出去卖了不少,每次上面来人检查的时候都被他用各种办法压了下去,无外乎拆东墙补西墙,然后拿钱砸人,效果虽然不错,可瞒不过那些有心人,这件事足够戴维和进去吃几年牢饭,卢俊星已经打算动手了,但两人之间的交锋却在很早前就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开始了。”
“很奇怪的方式?”朱九九望着贺旗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的奇道:“体制里的争权夺势,还不是小学生过家家那样,你抓住我的把柄去告老师,我抓住你的现行去打小报告,又能玩出什么花样啊?”
“是足球。”贺旗笑了笑,说道:“卢俊星虽然是个女人,但热爱体育,尤其喜欢足球,这几年来也做了不少事情,晋中体育馆就是她修起来的,手底下有支不错的球队,算是晋中几十只球队里难得的专业队伍,不仅技术好,球员的卖相也是不错,虽然依旧是业余,但在晋中的却是大有名气,戴维和虽然只是个粮食局长,但在省里却是有人的,所以也不怎么怕卢俊星,所以两个人就在球队上打起了擂台,可戴维和参与进来的太晚,也找不到什么好球员,常常被卢俊星那支队伍打的落花流水,久而久之,恼羞成怒,就想出个办法来,每次出去收粮的时候,都要物色些乡里的无赖客串个球迷去闹事,卢俊星那里自然也有些有眼力的人找了些人针锋相对,闹着闹着,就闹出许多足球流氓来。”
“这,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吧。”朱九九愕然的瞪着眼睛说道:“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过家家,用这种手段不怕被人笑吗?”
“有什么可笑的,说到底体制里的事情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板砖闷棍偷拍举报,只有你想不出来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你要明白,政治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事情,如果把这些人抓起来榨上一榨,怕是从头到脚都流着坏水,他们这么做倒也没什么稀奇。”贺旗嘲讽的笑道:“只要看看这些球迷,就明白这两个人是什么货色了,可笑的是,两个人的闹剧不过半年就变成了公众的闹剧,这半年来,有不少当地人也加了进来摇旗呐喊,一边看着球赛一边耍着酒疯,着实闹出不少事来。”
“你似乎对这些人很有意见?”朱九九见贺旗说话的语气不善,不由的问道:“只是些球迷,即便是掺杂了些流氓,应该没有问题吧?”
“换做别的地方,每逢球赛这种日子,体育场周围必定有些商贩,周围的商家也会趁机做些促销,发点小财,但要是这两支队伍凑在一起,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局面了,杨志是个记者,这件事他最有权威。”贺旗冷笑一声,翻出几份报纸来,说道:“这里有些资料,你自己看吧。”
“打砸抢?不是吧?”朱九九粗略一翻,也有些吃惊,粗粗扫去,看着那些照片还道是哪个动乱国家遭了兵火,但仔细看去,照片里的人却都是黑头发黄皮肤,旁边的标题说的正是晋中体育场球迷动乱的事情。
“比赛的时候红了眼睛,出来之后自然要发泄发泄,有人带头闹将起来几千人一乱自然是法不责众,这些人得了甜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只要听到他们比赛的消息,附近的商家是有多远躲多远,前阵子有个外地人带着一家人来晋中拜佛,刚好路过,不过按了几下喇叭,就被那些球迷从车里揪出来打的昏迷不醒,连小孩子也没有放过,几十万的车推到沟里砸成了废铁,这件事算是晋中的家丑,没有被报道出来,但杨志却是知情的。”贺旗冷冷的说道:“晋中有三大害,一煤二僧三球迷,煤矿污染极重,和尚诈骗极多,说起来都不算什么大事,上面总会管上一管,做的过分了自然也有人要倒霉,可球迷就完全不同,法不责众,抓几个人也定不了罪,总是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你打算从这些人身上做些文章?”朱九九见贺旗目光闪烁,猜测着问道。
“或许有些办法可以顺手将这几个人一起解决,既然戴维和遇到了麻烦,那不妨帮他一帮,顺便除了潘阆,事情太多,一件件的做未免费时费力。“贺旗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是个懒人,喜欢走点捷径,所以干脆一起做了好了。”
“你要用戴维和搞掉潘阆?这个似乎并不现实。”朱九九皱皱眉头,直截了当的说道:”戴维和和潘阆身后的卢俊星已经斗了很久,虽然在省里有些后台,但毕竟压不过身为副市长的卢俊星,卢俊星既然已经抓到了戴维和的把柄,那么戴维和的处境就会相当艰难,即便你有办法帮他翻盘,但要想搞掉卢俊星怕也没那么容易,体制里的博弈常常要花费很多时间,我们不可能在晋中待上很久,即便帮了戴维和,也怕是于事无补,扳回一局对局势没有太大的作用,天长日久,这里面的事情总会有些别的变化。”
“那就送他们去个没有变化的地方,在那里年年岁岁也没什么不同。”贺旗眯着眼睛微笑道:“晚些的时候,我会去见见戴维和,听说他在那个年代着实威风过一把,手握红宝书打死了不少牛舌鬼神,颇有些志趣相投的老战友流落四方,我不妨就做做那个年代根正苗红的后人吧。”
“你需要一些信物。”朱九九摇着头说道:“冒昧的找上门去,总会让人生疑,你需要些能让他认可的东西,一段故事,一张照片,或者一本红宝书。”
“的确是有这么一些信物,只是,要价太高。“贺旗苦笑一声,说道:”戴维和在那个时候有个朋友,算是他的副手,两个人一起风光过一阵日子,后来拨乱反正,那个同学进了监狱,当时戴维和自身难保,东躲西藏也就断了联系,但这个人出狱之后,却隐姓埋名进了化工厂,还娶了个老婆,只是天道好还,这个人也没有活上太久,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留下个儿子并不成器,杨志偶然间在他的家里看到了戴维和的照片,这才留了些神,拐弯抹角的打听出许多事情来,我找过他,说是对那个时候的一些东西很感兴趣,想要买些收藏,却被要了个五万块钱的高价。”
“五万?”朱九九倒吸了一口凉气,叫道:“他怎么不去抢啊,再说,那些东西又不是买不到,你何必要去他那里买,反正杨志已经打听出不少东西来了,只要对的上当年的事情,戴维和不会太过怀疑的,毕竟陈年往事,就算长辈们说过一些,也不可能毫无遗漏,你有些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那种事情,需要时间,我需要的是一个让戴维和深信不疑的证据,而那个小子手中的来往书信,还有当年他们的合影正是最好的证据。”贺旗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说道:“只是,太贵了,贵到要逼着我去卖肾啊”
“啊,你说什么?”朱九九心里一凛,眉头微皱,眼睛里闪过一丝警觉和不安,但却很快用微笑遮掩了这短暂的失神,揶揄道:“贵什么贵,你每次这个样子都是在想些坏主意,十有八九是想着怎么骗过来,说说看,要我做什么?”
“还不是个调包的小把戏,明天早上,我要去确认一下那小子的底细,看看戴维和和他那个同学是不是真的几十年没有来往,如果的确如此的话,下午我就会约他交易,你要帮我选个地方,到时候我会将钱装在箱子里交给他,你需要客串一次服务生,将那个箱子换过来。”贺旗微微笑道:“很简单的游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