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岳变 第一章 不能修炼的姬凌生(1 / 1)

横生 半衣生 3108 字 3个月前

思岳国皇城南部,时节正值酷暑,街上除了时而快速走过的三两行人,便只剩农夫们由强渐弱的吆喝声了,唯有一处阁楼前人流络绎不绝十分显眼。

阁楼通体艳红,在这片灰褐相间的平民土地上显得鹤立鸡群,像一位坐在江畔的红衣女子,不知是柔弱还是妩媚的招手,撩拨着过往行人的心思。

而此时在这座楼里,一间幽静明亮的房间内,一张精美木制靠椅四平八稳的躺在房间中间,远远便能嗅到那上好檀木的沉香味,靠椅边上摆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矮脚桌子,上呈着茶几和糕点。靠椅后站着一个仆从模样约豆蔻年华的女孩,她手中正拿着蒲扇轻摇,拂去屋外的炎热,而享受着这一切的少年正放下手上的茶杯,将手缩回怀中,继续窝在相对他来说巨大的靠椅中,双目微闭似打着盹儿,少年脚边此刻正有两个妙龄女子为他捏着小腿,倒也看得出,少年也懂得几分享乐之道。

门外,一个女子轻舒了一口气,一双丹凤眼看起来妖冶动人,顾盼生辉间更增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如此动人的女子,自然便是这皇城最大的风月之所雪玉阁的老板娘雪玉了。

雪玉阁为何能稳压扎根在富饶城东的风波楼和凝脂台一头,要知道这两家都是由在皇帝面前红得发紫的贵人扶持的,雪玉阁这栋小楼能脱颖而出,也许老板娘的风韵占了其中之一。作为思岳城中最遭人非议和挂念的风月女子,此时她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终于安抚好这小霸王了,不过倒也奇怪,早听说这小子色胆包天,怎么到了这反而学乖了?”

尽管心中不解,但也只不过想想罢了,去问那混小子?虽说自己有些许好奇,但也没必要自己去找那不痛快吧,何况只要他不在这闹事,自己也乐得清闲,叫人给他捏捏小腿算什么。

如此想来,雪玉也懒得去想这茬了,微微一伸懒腰,曲线毕露撩人至极,可惜这番艳丽光景无人欣赏,一边考虑给新来花魁找个华丽噱头一边打着哈欠便上到最顶上的三楼去了。

而此时此刻,房间里的少年听见消失于过道的轻微脚步声,原本微闭的双眼轻轻睁开,仿佛又适应不了突然的光亮,眼睛又马上眯成一条缝,等到眼睛没有感到不适才完全睁开眼,开始仔细地打量脚边的两个美婢。

两女也在听到动静后朝他看来,感受到少年赤裸裸的目光,两女不约而同露出她们自己自认为最美的笑容,能呆在青楼且送出来见客,容貌自然不俗,笑起来更是养眼。面对此情此景,少年眼中流露出一丝玩味,嘴角微微勾起,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两女,像是做件有趣的事。

就这样,三人足足彼此凝视了小半柱香时间,两个女子的微笑也快要僵硬、只感觉脸皮子下在一阵阵抽搐,两人用余光瞥了眼对方,没得出什么所以然,只好纷纷败下阵来,低着头继续给年轻人揉捏小腿。

少年像只斗胜的公鸡得意地扬扬眉头,然后不再看向她们,右手摸过茶杯老神在在的继续喝茶,而站在少年后面的女孩面泛苦色,尽管有些乏了却不敢稍作休息,更不敢去揉已经酸麻的小手,只得尽力保持恭敬的态度站在后方,生怕惹了这喜怒无常之人的不悦。

少年是这思岳国中护国元帅姬长峰的唯一嫡孙姬凌生,也是思岳城最无法无天的小混蛋,外人不敢骂军功大过天的姬老将军,这教子无方的罪名自然是少年的庸才父亲姬玄来抗下了。一代不如一代,思岳城里的人大概都是这么点评姬家的,每当听到这话,姬凌生却是出奇地不予理会,只是笑咧咧的拍着桌子说,老爷子你打仗本事不差,生儿子可是不行,你儿子生的儿子更不行,姬长峰的豪雄气概一丝没有,从军队里出来的兵匪气焰倒神似了七八分。

姬凌生喝完一口茶水,轻轻放下茶杯,然后再度看向脚边两个雪玉阁的美丽姑娘,两女见到他二次望来,心中再度升起一股希冀,也故作深情地回视,姬凌生见到她们这般模样,心中冷笑,“进了窑子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以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过两女后便不再理会,又缓缓合上双眼继续闭目养神。两女见此情景心中也不禁有一丝失望,却也不敢表露出丝毫,在这里能真正意义上钓上金龟婿的能有几个?真情实意更是少之又少,嫁入豪门只不过是个念想,失败也说不上意料之外,谈不上伤心难过。

两女对此很认命,因为在世人看来,入了青楼的女子注定就是肮脏的,即使明码标上清倌处子四字也不会让人觉得干净多少,只是多了些谈价的筹码。趁着年轻貌美赚点银子,等人老色衰回故里置办一间小房,在那个别人不知道你底细的地方找个老实人嫁了,这便是每个青楼女子心中最质朴的想法了。

姬凌生不会想这些,简单一点说就是和他无关,每个人都自己的路,像他出生修炼家族却没有修炼天赋一样,没有就得认命,计较也计较不来的。

如此一来、本来就沉默的更无言,只有后面那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甚至动也没动的侍女仍强忍手腕的酸麻感继续轻摇着蒲扇,动作轻柔到刮不起风声,只有那连少年发丝都难以吹起的微微清风透着几分凉爽,轻轻地携着香炉中的缕缕青烟妖妖娆娆地飘向窗外。

这样的好景持续不长,原本已经近乎麻木的侍女和两个雪玉阁名妓被猛然从靠椅上跳起来的姬凌生吓了一跳。

只见姬凌生起身之后,开始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上表情像是懊恼又像是焦急,见到他这番模样,被吓在一旁的三个女孩可不敢上前询问,先前发生在自家门口的事她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被叫来侍候这小恶霸已是心怀忐忑,见姬凌生突发异常更是心中害怕,只得战战兢兢的缩在靠椅旁,不断祈祷这小霸王能够早些回去。

而房里的姬凌生也逐渐停了下来,虽说看似冷静下来,可那板着的脸却是大有见谁咬谁的架势,姬凌生最后叹了口气,透着些许无奈“完了完了,爷爷说今天有事告诉我,叫我正午之前回去,现在日头都已经偏西了,好像有些不妙……”

“好像每个理由都用过了,再说也是抬起石头砸自己脚,看来这次得硬着头皮上了,又少不了一顿臭骂。”想到这里,姬凌生不禁一阵烦闷,看着这舒适凉爽的房间又叹了口气,似对这逍遥日子很是可惜,不过想想老爷子多年不曾动用的家法万一重出江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权衡之下,只好扭头对两个雪玉口中的清倌人和拿着蒲扇的丫头说:“我改日再来,叫雪玉给我把房间留着”,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姬凌生快速下楼,还没走到门前,早有见机行事的下人将那头神俊黑马诱赶到门前,低头哈腰站在一旁,姬凌生随手丢了几块银子然后上马。小厮手里握着轻松到手的赏钱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唏嘘感叹有钱公子哥的出手阔绰,一边暗赞着自己的麻利聪明,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办事不就讲究个机灵劲吗?而身旁黑马早挟着奔雷之势远去。

无巧不成书,骑在马背上一路疾驰的姬凌生,正好路过一家平凡的小面摊时,注意到一个人,准确说是一双黑得发亮眼睛,因为他看见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打量着自己,貌似在这城南敢拿眼珠子瞟姬公子的不超过一只手吧。姬凌生虽心中不悦,但急于回府,倒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故作恼怒地瞪了那人一眼,如针尖对麦芒,然后记下那张干净的清秀脸庞,准备秋后算账。

在桌子上坐着的麻衣少年只是看着一骑绝尘远去的姬凌生,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只是太幼稚了。”,对于姬凌生眼神中透露的含义并不在意,旁边一桌的胖子将这一幕瞧得真真切切,然后对少年竖起粗壮的大拇指,却不敢搭话,少年不禁笑了笑“这小子倒也算霸道至极。”

又仰头猛灌下一碗浊酒,年轻人酒量似乎差了一些,脸色微微有些熏红,朗声笑道:“店家,再上一坛酒!”,刚刚姬凌生经过时还战战兢兢的面摊老板立刻点头而笑,略一思索,把一坛尘封最久的佳酿送与了少年,分文不取。

麻衣少年也不拒绝,收下了这份好心,慢悠悠喝完酒后离开,面摊擦桌子时才发现酒碗底下压着的小面额银票。

少年与少年,这算是天才与废材的第一次碰面,不如何友好,却挺有趣。

也许不是每一段小插曲都能沉淀成为莫逆之交,但它有时就偏像老酒一样随时间推移越发醇香浓厚,待久违重逢之时,你我再来痛饮这杯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