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一途,身为万物之灵的人族似乎有着天生的优势,摒弃五谷,吸纳天地灵气之后,天资过人者短短百年便能小有成就。
而妖兽地精修行却极为艰难且耗时长久,若无机缘,终其一世也不能化形成人。
在妖族出生之后灵智未开,每日浑浑噩噩,只求得以果腹,本能的维持着生命。
物竞天择,又有猛兽天地每天虎视眈眈,稍有不甚便会成为其他猛兽的腹中美餐。
或有机缘,令其得以开启灵志,之后吞吐日月之精气五百年载,方能化作妖丹居于丹田之内,从此才可称之为妖。
若妖兽修炼之地,魔障重生,魔气便会被一同吸收入丹田之内,所成之丹是为魔丹,修魔丹者被称之为魔兽。
妖和魔虽只有一字之差,却已是南辕北辙,相差十万八千里。
妖者尚分善恶,许多善良的妖族喜欢与人为善,所以尘世间那些乏狐仙到人间与书生共结连理的说书唱本,便是源于此。
然而修道成魔者,欲孽丛生,眼里只有欲望和杀戮,乃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极恶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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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妖在吞下魔丹后赫然魔化,这魔丹乃是他修行百千年来的精华所在,魔丹入口后体型不断增大的同时,战力也是节节攀升,一身魔气鼓荡,震动得笼罩着的符篆各自飘零,眼看就要破阵而出。
然而石高远和几名侍从眼见之情形却是焦急万分,若虎魔进化成功,他们再难将其降服,他们几人的性命事小,可山道上那上千人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可此刻他们均是身受重伤颓然倒在地上,哪怕还有一丝力量能够站起来,想必他们定然会再度奋不顾身扑上去,打断虎魔的继续进化。
场中唯一还有战力的青囊,此刻却在刻符的关节时刻,不敢轻举妄动,稍有差池,其后果都不堪设想。
但他们却没想到,此刻山顶之上却是还有一人能够助他们一臂之力,那便是悄悄躲着草丛中的唐宵。
此刻唐宵也是心急如焚,眼看虎魔就要破阵而出,大杀四方。
可凭他这几下子,想要出来阻止虎魔进化不易于痴人说梦,而且此刻他见虎魔凶性大发,心中已是胆怯不已,四肢关节都很不争气的在颤抖。
一种无力的悲凉感涌上心头,只觉得老天虽然又给了他一次生的机会,却也依然是个没用的窝囊废。
“吼!”
可就在唐宵天人交战之时,虎魔猛然间一声长啸,惊起滔天气浪,滚滚烟尘在符阵内四处弥漫,接着虎魔虎口大张,再度吐出一道惊雷。
但这次与刚才的紫电惊雷已经完全不同,这道惊雷漆黑如墨,居然有成年人手臂般粗大,隐隐带着一丝凶残的气息,猛烈的击打在了符阵的正中央。
终于,本就是摇摇欲坠,飘散的七零八落的符阵,在这强悍的黑色雷霆之下,彻底被击溃。
符篆散落了一地,笼罩着的光照骤然之间消散无踪。
在符阵溃散的瞬间,远处画符的青囊,笔尖骤然间凝滞不动,嘴角上鲜血不断溢出。
他身为天符焚妖阵的施术者,眼下阵法被破,他异是受到了阵法的反噬,体内伤势严重。
虎魔踱步而出,眼神中睥睨之气尽显,对着刚好跌落在符阵之外些许的石高远一声狂吼,口水星子如瓢泼大雨,喷了石高远一脸,而后虎魔探出前爪,驱使着锋利的虎爪猛然抓下,它要碾死这只三番五次阻挠它的蝼蚁。
石高远见虎爪夺命而来,脸色惨然,闭上眼睛只等受死。
可就在虎爪即将触碰到他的胸膛时,虎魔突然停止了动作,口中不断的传出压抑的低吼声。
这声音被近在咫尺的石高远敏锐的察觉到,心思活络的他它虽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恨他入骨的虎魔,此刻凝滞不动,定然是身体中有变。
其实石高远估计的没有错,这修炼百千年的魔丹,本应储存在丹田之内长期炼化增长修为,可情急之下,虎魔用另一种凶蛮的方式,囫囵一吞,虽然实力猛然提升,但此刻后遗症初显,强大的魔气强行禁锢住了虎魔的四肢百骸,并且在它体内横冲直撞,令他痛苦不堪。
“你们几个还有没有能动的!快起来!”
“这孽畜动不了了!”石高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撕声喊道。
远处的青囊听到石高远的呼喊,从停滞中猛然收起狼毫,愤然朝着虎魔奔去,想要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可刚迈出两步,便豁然跌倒在地,原来符阵的灵气反噬依然还没有停止,强烈的灼热依然在侵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此刻青囊双目赤红,全身上下的皮肤在炙热之下竟然寸寸剥落,场面恐怖异常。
但他却没有放弃,双手紧紧扣住地上的泥土,强忍着非人痛楚,强大的意志力驱使着他不断的爬向虎魔。
石高远喊完话后,强行以头砸地,企图用疼痛,再调动出身体的一丝丝力量。
可是他还是失败了,头颅砸在地面上却同样是绵软无力,惊不起一丝尘土。
草丛中的唐宵望着青囊和石高远这惨烈的一幕,突然呆了。
以前他认为像他们这样的行为只存在于故事当中,可这一刻的亲眼目睹才终于明白,舍身赴死,慷慨就义这样的词语,原来并不是字典上的摆设,他是可以出现在活生生的现实当中的。
这一刻,唐宵眼眸中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他猛然间张开大口,凶狠的咬在自己左手臂的嫩肉之上。
一块血肉竟然直接被他咬得鲜血淋漓,眼看就要脱落下来。
却是学着石高远如法炮制,以强烈的疼痛强行驱除这心中的惧意。
果然,这一咬似乎生出了奇效,唐宵所有的惊慌豁然间消失无踪,在惊恐下止不住快速跳动着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四肢也是停止了抖动。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远处穷凶极恶,此刻却不知道什么原因静止不动的虎魔,心中鼓起勇气,从草丛中一冲而出。
他虽然没有武功,更是没有法术,但,他现在就是要去剁了这恶虎!
“哗啦啦”
草丛中一阵轻响,石高远转头看去,赫然见到一个小少年与丛中穿出,朝着虎魔的方向疾驰而来。
奔跑间,露出了左手上的一个牙印,深可见骨,鲜血顺着手指不断的往下滴落。
本想出声提醒下这名少年,可张嘴出声时,竟只有嘴唇动了动,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年距离不远,全力奔跑之下,一个呼吸间,便来到了虎魔跟前。
没有受伤的右手快速拿起昨日还梦寐以求的那柄石高远的削铁如泥的贴身佩刀,提刀向着虎魔砍去。
一边砍,口中还破口大骂:“让你这畜生想吃人,让你拦我们的路,让你害我咬自己的手要得那么疼!”
一刀刀不断的砍在虎魔身下的软肋处,配合着他的嘶吼,显得声势惊人。
可这是虎魔,即便是软肋,此刻也是被魔化的黑甲所覆盖。
唐宵那一下下的挥刀,只不过留下少许伤痕,却并不能上其根本。
唐宵感觉自己的手都砍麻了居然是这种结果,不由得更是大怒。
“这孽畜还砍不死了不成!”
一怒之下,冲到虎魔都胯下,抬手便猛然一刀。
“既然你铠甲这么硬,那我就要你这孽畜断子绝孙!”唐宵长刀挥舞中,怒吼着喊道。
虎魔眼见唐宵就要挥刀砍下,神色中居然罕见的出现一丝惊慌,努力想要避开,却无奈依然被魔丹的魔气定住,不得动弹。
“吼!”
虎魔凄厉的吼叫声响彻云霄,锋利的宝刀一刀切入,竟然将虎魔的胯下之物连根斩断,精血混合着大量黑气一同喷涌而出。
“哈哈哈,让你断子绝孙就断子绝孙”,眼见一刀建功,唐宵大笑中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兴奋非常。
这妖魔修炼成精,却是这胯下之物最难修炼,全因它本就是妖魔精怪的本源之物,一身血肉精气皆从此地生,然则又是藏污纳垢之所,极难炼化,算是没有修成人形的妖魔的一大破绽。
此刻唐宵竟是无意之间将之一刀斩下,本就在血液中四处乱撞的魔气,此刻好像终于找到了出路,合着本命精血从漏口处疯狂涌出。
唐宵却还不收手,眼见虎魔终于出现了一个大漏洞,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手持长刀,继续顺着胯下的漏口长驱直入,将虎魔内脏尽数搅的稀巴烂。
然而魔气奔涌着荡然一空,虎魔却是终于恢复行动力,漆黑一团的瞳仁冰冷的盯着这个坏了它修行的少年。
唐宵转头与之对视,丝毫不惧,他既然冲了出来,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然而两者间实力却是天差地别,只见虎爪猛然一掏,速度之快,让唐宵只看见了一道模糊的虚影,紧接着他心口却豁然出现一个大洞直通背部,一个跳动的心脏竟被虎爪抓碎。
“他娘的,居然是黑虎掏心!你是虎妖啊,又不是他娘的绿林好汉!”唐宵大口呕着鲜血继续骂道。
虎魔丝毫不理会,紧接着虎尾一甩,又是重重的一击,将唐宵远远击飞,直奔山崖而去。
感受到生命飞快的流逝,唐宵脑海中想起了一件往事。
八岁那年,小山村外野猪肆虐,毁坏了不少麦田和庄家,村中几个猎户去驱赶,不料野猪势大,竟是将猎户击退。
之后一段时间竟是在无人敢去捕杀,然而已经年过四十的村长,在清晨的阳光中,提着拐杖跨出了村庄的大门,记得那一日村长很晚很晚才回家,村长出门时带着的拐杖却没有带回来,一身衣衫凌乱,右脚上一处野兽的咬痕深可见骨。
唐宵在给村长包扎伤口时,问村长别人都不敢去做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去做,村长只是笑着摸了魔着唐宵柔顺的头发,望着星空缓缓道:“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我若不去,还有谁去呢?”
那是村长的话唐宵体会不了,可那之后,村庄附近的麦田里再没有出现过野猪。
现在唐宵却是在恍惚间明白了老村长当年的话:“我不入地狱,又有谁入地狱呢”
唐宵眼神渐渐暗淡下去,一幅幅画面走马灯似的在他的眼前转动,老村长的慈悲,村民们的淳朴,大叔们的善良敦厚,大婶们的友善,青年的风趣幽默,石高远的豪情,青囊的大义,一幅幅画面组成一段又一段的电影,原来来到这个世界短短六载,却拥有了这么多的眷恋:“这一路只能陪你们走到这里了”。
唐宵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上却是挂上了一丝幸福的浅笑。
这一刻,他终于抱住了那个多少次魂牵梦萦的身影,口中喃喃梦呓着“老婆,我回来了。”